缠上阴湿男鬼后 第14章 鸳鸯祭

虞灵昭听到一阵歌声。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陌生的村口，夜色如水，隐约能看见村子里简陋的房屋。

这不是神佑镇，她在哪里？

“离渊？”

她试探性的喊了两声，可方才还在她身边的离渊却不知所踪，反倒是那阵模糊不清的歌声从她身后响起。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虞灵昭猛地回头，吓得倒退两步。

只见她身后一个穿着红布长裙，头戴木制凤冠的女人正步步走近，女人像是从水里爬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衣服上还挂着水草。

她口中挤出古怪的声调，朝虞灵昭伸出被泡到浮肿溃烂的手。

阴风刮过，虞灵昭后脊一麻，转身拔腿就往村子里跑。

她记得自己昏过去前还在离渊怀里，就算离渊丢开她，那她现在也该在李家客栈，而不是在这么一个阴森诡异的地方。

她一定是误入了幻境，四周空荡，只有这一处村子，那阵眼一定在村子里。

身后女鬼似乎不急着追她，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哼着曲调哀婉的歌，歌声不远不近，带着阴冷的鬼气飘在背后，虞灵昭心脏咚咚狂跳，加快了脚步。

前面的泥巴房里，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又一道歌声响起，一只穿着红色绣花鞋的脚从门里踏了出来。

和嫁衣一样，红色绣花鞋也瞬间唤醒虞灵昭对无数灵异故事的记忆，她浑身汗毛倒竖，加快脚步跑过那扇门，余光忍不住瞥过，又吓出一身冷汗。

从门里走出来的也同样是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只是身上的衣服比村口那位看上去要精致些，至少能认出是嫁衣。

她哼着同样调子诡异的歌，跟在虞灵昭身后，逼得虞灵昭不得不继续往别的方向跑。

遇到下一个房子，又有一个嫁衣女鬼从中走出。

越来越多的屋门被打开，虞灵昭几乎快要麻木了，可回头一看，数不清的嫁衣女鬼跟在她身后，凄哀婉转的歌声飘荡在深夜中，光这幅画面，就让她心速再次狂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幻境，那离渊为什么不在这里？

直到虞灵昭跑完整个村子，她也没看见离渊的身影，反倒是身后不知道跟了多少嫁衣女鬼。

她实在没力气再跑，况且，也没路了。

一条熟悉的河流挡在前方，正是她在李家祠堂时看见的那条河。

回头看去，数不清的嫁衣女鬼追赶至河边，那些女鬼脸上笑着，口中吟唱，然后同时伸出手，将虞灵昭推进河里。

没有办法挣扎，身上沉甸甸的，连动都动不了，虞灵昭沉进河底，眼前发黑，再睁眼，她又出现在村口。

身后的歌声慢慢悠悠，她不再回头，抬脚就跑。

又是新一轮的追赶。

这次她记着女鬼们出现的顺序，换了方向跑，可只要她经过的地方，都会有穿着嫁衣的女鬼推开门走出来，跟在她身后。

她再次被推进河里。

她又出现在村口。

一次又一次，虞灵昭心底有些绝望，这就是一条死路，她根本没有办法改变。

嫁衣女鬼们的歌声不紧不慢的坠在她身后，村子以外几乎全是黑沉沉的雾气，那些雾气给她一种比身后女鬼更可怕的感觉，她不敢踏进黑雾中，只能追着唯一能看见月光的位置跑，可无论她怎么跑，朝哪里跑，最后都会来到那条河边，被无数只浮肿青白的手推下去。

她被逼着一次次重复经历溺水而亡的绝望，很快她就发现，她的身体在一次次溺亡中变得越来越虚弱。

又一次追逃中，她脚下踉跄，摔在地上。

她想要爬起来，却浑身无力，只能看着嫁衣女鬼们带着诡异的笑容朝她走来，口中哼唱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低吟的女子歌声即使再动听，在此时也显得阴森可怖，尤其现在虞灵昭看到了她们的脸。

一张张浮肿的，被苔藓淤泥侵占的脸，眼眶处两个黑黝黝的洞口直直望着她，赫然没了眼珠。

虞灵昭头皮都快炸开，面对女鬼们的靠近，她下意识想要抓点什么东西挡在身前。

可她面前除了女鬼什么都没有，她伸手一捞，站在最前面的嫁衣女鬼被她抓到了面前。

那张没了眼珠，被泡到浮肿惨白的脸怼在虞灵昭眼前，女鬼扯开烂了一半的嘴，朝她笑：“恭喜新嫁娘。”

虞灵昭沉默一秒后，憋了一晚上的尖叫彻底放了出来。

“啊！！！！！！！！”

唇上突的一凉，周遭黑雾消散，她面前的狰狞女鬼变得模糊，另一张脸缓缓出现。

幽沉的眸，深色的眉，眉间笼着层阴鸷的戾气，像在烦躁。

虞灵昭一直都知道离渊长的好看，但这是她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这张脸好看的令人想哭。

她眼里也确实泛起水雾，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巴被人捂住了。

见她醒了，离渊松开捂住她嘴的手，略带嫌弃的引来水流清洗掌心：“吵死了。”

他一扭头，虞灵昭眼前又浮现出女鬼的贴脸杀，极端的恐惧下她手比脑子快，将离渊的脸掰了回来。

男鬼阴冷的眉眼杀意骤现：“虞灵昭。”

虞灵昭这才彻底从梦境中抽离，愣愣的看着自己盖在大魔王脸上的手，思索几息后，干脆顺应心底的渴望抱住他。

眼眶里的眼泪顺势流出，她带着哭腔道：“离渊，我做噩梦了，好可怕的噩梦，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以为离渊会和以往一样，将她从怀里扯开，再冷冷斥她一句撒谎，她都感觉到他的手抬了起来，可等了半天，他却没动。

虞灵昭似有所感，点开任务进度条看了一眼，惊得人都颤了一下。

昨天离渊来杀她又突然离开后，她才看过进度条，当时是二十六，可现在进度条却升到了三十。

难不成昨晚她昏迷后还发生了什么？

虞灵昭眼睛一眯，谨慎的将身子往外移了移。

她一动，离渊的手便立时过来将她从怀里扯了出去，他表情森冷，声音狠厉：“像你这种满口谎话的女人，就该让你死在怨境中。”

她现在说谎的本事愈发高了，方才那一瞬间，语气虽还是虚假做作，可眼神里竟没了对他的恐惧，他甚至从中看出了一丝……欣喜。

就好像她格外开心睁开眼看到的是他。

他早该知道是假的，果然，他放任她靠近他后，她就开始胆战心惊，露出破绽。

他忍不住杀意外漏，却看见被丢在床上的少女抿唇，冲他羞涩一笑。

她笑什么？

虞灵昭看着又上涨两点的进度条，低头敛了笑意，有些紧张地问：“昨晚……”

矫揉造作的语气，离渊眉头一拧：“你在想些什么？”

“没……没什么。”虞灵昭努力说服自己一切都是虚假的，她早晚会离开这个世界，不需要在意太多，这才能扯出笑意：“我早已心悦于你，你对我做什么，我自然都是愿意的。”

她说完这句话，空气中的杀意似乎凝滞了一瞬，过了几秒，离渊才冷冷道：“昨夜你从怨境出来后昏迷，手揪着我的衣服不放，我这才待在此处，方才你又突然发难将我拽到面前朝我尖叫，我只好捂住你的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

能听得出来，他鲜少会和人解释，说这番话时表情好似恨不得一刀砍了她。

虞灵昭很有眼力色的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开玩笑，反派大佬想走，是她能挡的住的？更别说她都昏过去了，手上能有什么力气？他要真想走，拽开她的手就能走了。

不过他能留在她身边，好感度还上涨的那么快，说明她昏迷前那番话还是动摇了他的内心。

果然是抵抗不了直球的反派男鬼。

虞灵昭反应过来另一件事：“怨境？我昨夜在祠堂进入的是怨境？”

怨境乃是怨鬼的怨气所在，承载着其一生怨恨的所有记忆，但除非怨鬼主动打开自己的怨境，否则就算再厉害的天师也不得其门。

没人想要对外人袒露自己的伤痕，鬼也一样。

“昨夜我确实在李家遇见了一个穿着嫁衣的女鬼，难不成是那女鬼将我拉入了怨境中？”虞灵昭觉得不对：“可我能看到，我的身体尚且还在李家祠堂内，若真的进入怨境，又怎么会灵肉分离？”

离渊解释完便看到她的表情不对，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此时又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错愕。

她竟不知道自己的血液可以强制进入怨鬼的怨境之中。

脚步声从门外传来，离渊眼眸微动，没有立刻回答虞灵昭的话。

房门被叩响，虞灵昭听到虞轻竹的声音，忙道：“进来吧阿姐。”

虞轻竹似乎知道离渊在她房中，看见他并不意外，径直朝她走来：“还好吗？”

“嗯。”虞灵昭问：“阿姐，离渊说我昨日在李家祠堂进入了怨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离渊这才悠悠开口：“你进入的只是玄铁墙中残留的怨气所凝结的怨境，并不完整，你所说的噩梦也是因为怨气入体所致。”

虞灵昭看了眼虞轻竹，表情有些难看。

只是一面墙上残留的怨气就有如此大的威力，那嫁衣女该是怎样厉害的怨鬼？难不成，也是恶鬼？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离渊道：“我并未在祠堂里感受到恶鬼的气息，你遇见的只是普通怨鬼。”

虞灵昭下意识想提那面可以阻挡怨气的玄铁墙，但又突的想起，说这话的并非天师，而是怨鬼之首。

身为恶鬼，离渊对同类的气息自然更加敏锐，就算有玄铁墙阻挡，也能察觉到一二，更何况嫁衣女鬼昨日在祠堂逗留了一会。

她想到另一件事：“所以你们来神佑镇，是因为察觉到了这里有怨鬼存在？”

“是。”虞轻竹没有反驳，解释道：“此番下山除了替静宁公主驱邪以外，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半年后的天师大会历练，只有直面怨鬼术法才会精进，是以师尊让离渊陪同，以便更精准的找到怨鬼所在，此事我本不想瞒你，只是怕你知道会平添烦恼，却没想到让你遇到了危险。”

虞灵昭知道她的意思。

原主这些年做圣女什么都没学会，清衡掌门也没有费心去教，换成虞轻竹，清衡却不惜与恶鬼合作也要助她成长，如此厚此薄彼，虞轻竹怕她心中会因此不快。

虞灵昭笑道：“阿姐本就比我聪明，如今有师尊相助，定然能在天师大会上夺魁，名震天下。”

见她不在意，虞轻竹才松了口气，重新提起神佑镇的事：“昨日离渊察觉到这里有怨气，夜里我们出门查探，果不其然发现镇子里有异……这里每户人家都和李家一样，在祠堂内建了一堵可以屏蔽怨气的玄铁墙，但墙后到底有什么却不得而知，我本想让离渊过去一探究竟，只是你遇见危险，我们便先赶回客栈救人。”

虞灵昭不解：“阿姐是怎么知道我遇见危险的？”

“是离渊发现的。”虞轻竹看向离渊，虞灵昭也跟着看去。

离渊罕见的躲开了她的视线。

她不知道自己的血可以强行进入怨境，自然也不知道她额间那滴血里留了他一缕怨气，昨夜怨气破体，若是放任她被困在怨境中，她迟早会再次看到他的记忆。

所以他才赶去救人。

离渊蹙着眉峰，下意识摁下心里冒出的疑问。

若只是不想她进入他的怨境，为何要在她撞上供桌时护着她？

他昨日想了一夜，因为想不出答案，脑子里便时时回响起她甜腻的嗓音。

“当然是因为你喜欢我啊。”

“离渊，你好爱我啊。”

这不可能。

他知道她满口的喜欢都是谎话，恨不得杀了她，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丝毫情意。

更何况是爱。

最后他归结于护下他是为了虞轻竹。

他和清衡的合作任务是他要护着虞轻竹尽快历练，拿下天师大会魁首，若是虞灵昭受伤，虞轻竹势必会被影响心情，进而影响历练。

他本已经这样说服自己。

可那不知死活的小骗子却还要凑到他面前，弯着眼眸冲他笑，捏着喉咙虚假的恭维他：“谢谢你啊离渊，你真是个好人，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了。”

离渊就没见过比她更能撒谎的人，她是玉蝉花妖转世吗？因为上辈子只能说真话，所以这辈子满嘴谎言，骗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要来骗他，还挑了个最没可能的事情来说。

喜欢他？

离渊睨着面前的少女，盯着她的眼睛，低冷的嗓音缓缓道：“你说错了。”

虞灵昭愣了愣：“什么？”

离渊放出身上的怨气，眼眸幽沉：“虞灵昭，我不是人。”

无论她如何遮掩，可每每意识到他是恶鬼时，眼里便是满溢出来的恐惧和厌恶。

就像现在一样。

看着因惧怕而眼眸震颤的少女，离渊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弧度：“还喜欢我吗？”

虞灵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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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鸳鸯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