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让大家伙们去前厅守夜。”阿万道。
陆珊珊脸色转变哀伤,“这是第三个姨娘……”意识失语,她闭上了嘴。
月凌林林总总听着两人对话,有阿万带路循着她要的位置,反手毫无征兆地打开偏僻的库房大门。
推开紧阖的板门,沉闷发霉的气味直冲人面,内饰腐朽,床幔附着厚灰。
月凌凝神做足准备,里面空无一人,一丝脆弱的妖气在开门的瞬间散尽了。
一时间,三人全立在原地。
阿万不悦眼神扫来:“现在该你放人。”
系统:[妖邪惯用的障眼法。]
阿万语气毫不掩饰地焦躁,觑向月凌手势示意,又匆忙催促道,“到了,找到你要找的人赶紧离开这里。”
[西南方,距离你五米。]
月凌挟着陆珊珊一脚跨过门槛,地底微微震动,迎着沉稳脚步由缓转快,于回廊尽头闷声响起。
魁梧中年男人络腮胡,身长八尺,身后人影绰绰。他身后服侍者数人,除了他,无一声脚步。
难不成他们不用脚走路吗?
月凌抽回一手,忙用打满补丁的宽敞袖口遮住腰间的一只金簪。
“阿珊,阿万,已过酉时还在外走动,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是吗?”
阿万脸色一白,僵硬身板行礼,“大人,我们马上离开。”
月凌揣度说辞,陆俞凌厉眼神轻蔑瞥向陆珊珊身后半掩着的自己,忽视掉陆珊珊可怜神情,长剑破空,剑气激荡。
月凌飞速往厢房里飞扑躲开致命一击,刚刚这剑差点插入心口。
“自做聪明。”陆俞冷哼。
月凌苟住侧躲,长剑泛着冷冽之光穷追不舍。剑气所带灵丝在空中交错缠绕,每一招落下,她尚且狼狈地避开脸颊。
拧身后仰躲开两道磅礴剑气,力竭喘息一刹,被削断一缕飞扬的乌黑墨发,随意捆绑的草条崩断,墨发倾泻如水直坠下又被迎面而来的长剑剑气扬起。
割喉一剑攥紧,血花飞出,用力抓地,勉强阻挡。
长剑锋刃直驱,割破月凌的脆弱掌心,血淋淋剑尖森然与长睫咫尺相交。剑尖不断扩大散在如星眼瞳,身侧几道剑气虚影横扫。
月凌脚下动不了,下意识闭眸,迎接预料的死亡并没有她想象的痛。
“喵!”不合时宜地猫叫凄厉,空中震荡着飞散的细微灰尘,手心疼痛不减,但冷冽长剑力劲松懈。
月凌单撑开右眼环顾四周,颤手忍痛放开,长剑落地打破空气一刹。
扶着发黄掉漆的木柜站稳,双腿止不住发抖。
月凌趔趄后退着大口喘息。
蜿蜒血花从衣袖间一朵接一朵绽放在地,嫣然冷森。
前一瞬,月凌真认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陆珊珊起劲的拍手叫好声戛然而止,陆俞身头分离,无人看清他如何死的。尖叫着瘫坐在地,躯壳倒地,飞尘飞扬,尸身不见半滴鲜血流出。
月凌遥看切口整齐,利落无比。
随着一声声高昂激烈尖叫,五个侍从们眼神麻木,毫不留情踩过尸身,一息间包围月凌,挥刀砍向腰身。
“还来?”
月凌眨了眨眼,侍从冷漠神情僵硬在脸上,拦腰分成两部分散落在地,成了无数的肢体。
“喵呜喵呜。”轻声由喉头舒服打着咕噜的猫叫,陡然于头顶响起。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寻去声源,谨慎察看突然出现的靛青色服饰摸猫人。
皮毛油亮的三花猫从她肩头灵动窜出,亲昵地剐蹭着诡异的赤红面具,却见手中玄猫从摸猫者手中挣脱。
两猫一出现,通晓人性的竖瞳紧盯着下方。下一刻,玄猫于摇摇欲坠的房梁上纵身一跃。
月凌满腹疑惑,潜意识伸手接之,猫足迎面以她脸作为立足点。预料不及,被迫以脸接之。玄猫慢吞吞地窝在她脸上,柔顺皮毛浮在眼眸鼻腔,挠得鼻尖发痒。
月凌忍住一时惊慌,疼痛的手撕下裙摆包扎伤口,才在猫叫声和哭腔声中抱下玄猫。
玄猫红眼黑瞳凝眸仰头,不满地“喵呜”一声,似是怨她挪动了自己,在臂弯处寻舒服的角度,高贵姿态交叠粉嫩猫爪。
猫脸看不出性情,窝在怀里乖乖得一动不动,月凌收敛扔出去的冲动。
赤红面具的谢星晚随意捻了捻扇骨的纹理,身带慵懒不羁之意,散漫垂腿坐于欲坠房梁,红线漾着金铃,轻摇垂下。
谢星晚的猫哪敢一直抱着,想放下,玄猫偏像长在她身上一样,五爪勾进臂弯丝线内,未伤她分毫。
“逃跑很有意思吗?”雌雄不辨的温润音色似是真有几分疑惑。
月凌愣抬头仰望,愣是在谢星晚言简意赅的话语中,听出言下的萧然杀意。
谢星晚会杀了她的。
一望无垠的杀意从夜色赤红恶鬼面具黑洞漫出,她毫不怀疑,即便下一刻她可能身首异处,该是正常。
“你二人相识?”阿万来回审视两人,见两人不答,扶着瑟瑟发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陆珊珊搂紧在怀。
月凌犹豫,谢星晚约莫是不知自己猜出她的身份,揣测装傻几分不予回应,会不会在谢星晚手上死得慢一点。
“喔,她和我不熟。”
月凌逃避开视线,却见陆珊珊迟迟不愿撒手陆俞冰凉的双手,眼神恶狠狠地剜来,“你们两人全都该死,爹爹死了我要你们陪葬!”
旋即泪流满面地跪地,爬行趴在陆俞身侧重重磕头,“爹!我一定为您报仇。”
阿万搂起陆珊珊腰间,灵力如浪汇聚于身,猛冲向外。下一刻,两人弹回,双双跌飞回房,栽倒在地发出稀碎的木地板破裂声。
木门外似有一堵无形的结界。
阿万灵力溃散,吐血默然,有话要说,伸出的手被陆珊珊拂开。
陆珊珊抄起染血的长剑站起,眼瞳红透,恨意滋生,恨不得硬生生嗜血撕开她的心肺,剑尖直指月凌。
“我要你和她一起死!”
谢星晚单腿撑踩在房梁,洒脱转眸,扇骨轻敲了敲后脑勺,轻笑道: “还忘了你们两个。”
似是有意无意,谢星晚并未有接下来的动作和打算。
月凌不喜听到“死”字,谢星晚做事与和她无关,干嘛死需得拉着和她一起该死。
就算是于此,自己配得上单独的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僻静地一了百了。
陆俞尸体彻底消散形状,几息后成了几团带血的充气棉絮状物体散落一地,表面盖着一层薄薄的人皮。
月凌受伤的手指了指人皮,“请节哀,且慢听我一言,员外死于妖物之手,你莫认错凶手。”
陆珊珊早已不听她话中意,一剑刺来,“妄图以三言两语打消你和她杀了我爹的真相,今日,我要用你之血祭奠我爹。”
“你不敢如何,只能怒气撒在我这最好捏的软柿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人不听进去她劝说。
陆珊珊剑风未有陆俞精湛凌厉,但小有气候。
月凌左脚移步,旋身躲开,长剑精准无误地削掉了她一缕飞扬的秀发。
身形躲得狼狈、迟缓,月凌腹背受敌,不敢掉以轻心,再说什么话分心,全力接住手边之物砸向陆珊珊。
阿万盘腿擦过唇角残血,体力不支硬撑站起,画印之手摆动出道道残影,月凌余光瞥见,恨不得自己会分身打断两人才好。
忆起陆俞刁钻剑法,瞬行下蹲后撤,随手抄起脚边长剑刺向陆珊珊前胸。
“一个剑法都不会的人妄图学虎,只能沦为半猫。”
陆珊珊古怪一笑,霎时身法异常灵活,脸上疤痕可怖,整个人却似一只带着杀意准备砍断她头颅的祭祀蝴蝶。
灵蝶翩跹灵活。
月凌后撤躲开,随一眼,阿万杀意的阵法自他脚下隐隐而生,灵气如丝狂舞。
一招一式,她笨拙地刺挑,学得不伦不类,满头大汗,收回视线,仔细观察陆珊珊配合剑法的脚下动作。
大意下,陆珊珊凌厉的剑法打得月凌连连后退。
月凌看清她的步伐乃是搭配了古书上的阴阳阵法,没学过,只能依葫芦画瓢。
有机可乘!
陆珊珊促狭双眼,阴狠干笑,一剑几乎擦着她的心房,只差一点贯彻月凌心口。
她很快发现自己无论往哪里出招,月凌就像能提前预判她的动作,提前像是灵活的泥鳅般逃开。
“看你能躲到几时!”
“不多不多,比你多一点。”
“不要脸。”
月凌观她脚下步伐越发凌乱,右脚向前一迈,大胆地往右躲开一剑,在陆珊珊惊诧目光下,勉强擦破点胳膊夺得一线喘息缓和。
现学现卖的剑法,已渐成模样。回击陆珊珊有模有样,陆珊珊被接住自己信心十足的一招,恼火月凌手上剑法比自己更迅捷。
“你竟一直装柔扮弱,好叫人放松警惕。”
月凌额头汗珠密布,并非真装柔扮弱,几番回合极度消耗她的精力,身上还挂着一只纹丝不动的玄猫。
她发现陆珊珊更气乱了,看来她比自己更迫切想要速战速决。
“我可没有。”
“该死之人,早死何妨?”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月凌累兮兮苦笑反讽,余光下谢星晚正带着一副好酒窝垂首看着她,折扇似是摇的更加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