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的陆弈雪手足无措地站在妈妈身后,一头白发下漆黑的眸子像受惊的小鹿般湿漉漉的。他很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一直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信民求三隰神保佑吾儿阿雪长命百岁,厉咒破除,在此以血书为誓,奉上信物。若所愿成真,定带小儿回来还愿,虔香供奉。还望仙家能收留小儿一夜,信民必定结草衔环…”
陆弈雪的母亲方芙礼跪坐在沾满灰尘的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带着陆弈雪对着上方神龛里的牌位三拜九叩,眼神中有虔诚也有迷茫。
这里是一座狭小的祠堂,因许久未沾人气,寒气森森。室内仅有的微末之光,是香上的一点烛火与屋外清冷的月光,聊胜于无。
陆弈雪将小小的手指攥的紧紧的,雪白的额头蹭出一点灰,先天的身体不足让他从小养成了柔弱乖顺的性子,对于费心费力照顾他的妈妈则是有求必应。
这座祠堂供奉的仙家叫三隰神,虽号为神,却无名无姓,没有册上仙箓,也没有神像,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牌位立在那里。这座祠堂,包括这个神,好像已经被人遗忘了。
红线香丝丝缕缕的香气飘进方芙礼的鼻尖,让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她拉起陆弈雪的手站了起来,在供桌上摊开了一张白底红字的纸。
随后,又用一只手拿出身上挎包中的红色小剪子,利落地剪下了陆弈雪后脑勺的一撮头发,就着祠堂内残破的瓷碗烧了起来。
等一切做尽,她似下定决心般对陆弈雪道:“乖阿雪,你一个人在这里呆一晚好不好,妈妈就坐在门外。明早妈妈就会接你出来,你不要怕,熬过了这一晚,阿雪的病就会消失。”说罢,她怜爱地摸了摸陆弈雪的小脑袋。
小陆弈雪对于陌生的环境有些怯怯的,自然是不舍得与妈妈分开的,但他听妈妈的话。
早慧的他也大致猜出了妈妈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解决他身上的怪病。于是,他朝妈妈乖巧地点了点头。
方芙礼的泪一瞬间就要落下,终是捎上门迈着千斤重的步伐走了出去。她坐在台阶上,看着弯弯的月亮出神。
“这么多年了,这是我找到的最后一个不得不用的法子了。既然是清彦你留下的书,一定是真的吧。再不成,阿雪就活不了了。清彦,你的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阿雪啊…”说着,想起亡夫,又心系一门之隔的儿子,方芙礼难掩痛色,低声啜泣起来。
陆弈雪又坐回了蒲团上,脸色有些苍白。他与妈妈坐了一天的大巴,又徒步了许久,终于来到这个偏僻山村的后山上。期间他滴水未沾,只有中午吃了些米饭。现在月上枝头,他实在是饿了。
自己饥肠辘辘,又听到屋外传来母亲的小声啜泣,这大大减小了他心中独处时的恐惧。他想快点长大变强,才能照顾妈妈。
于是陆弈雪抱着膝盖,打算就这么睡过去,这样便能捱住饥饿,在里面呆上一晚。闻着幽幽线香,迷迷糊糊间,他进入了梦乡。
忽然,四周紧闭的祠堂竟打起了夜风,香魂不在直直向上,而是有所目的般向他袭来。陆弈雪打了个寒颤,醒了过来。此刻,他不仅是衣薄晚风吹的冷,更是一股打心底而来的寒意冻住了他。
脖子后面,好痒。
陆弈雪醒来后便被这股莫名的痒意勾回了几分体温,他伸手向光滑的后颈摸去,什么也没有。
好像是妈妈剪头发的那处,是碎发掉进衣领里了嘛?他不再多想,有些倦倦地吸了吸鼻子,又冷又饿,还是继续睡吧。
恍然间,又一阵清香蹿入鼻间,陆弈雪奇怪地抬头四望。只见供桌前摆着一个艳红的苹果,下面似乎还有一片小小的水渍,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突兀。
这里一直有一个苹果吗?居然没有烂掉,真稀奇。小小年纪的他如此是想。
不过再怎么饿,他也不会去吃的。他不是怕,而是妈妈告诉过他,他的身体不好,不能在外面乱吃东西。陆弈雪把头埋进双膝之间,尽力让自己不去闻那股没来由的清香,闭上了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香气越来越淡,当他再望向供桌时,却什么也没有了。
陆弈雪不由得抱紧了自己,想着难道是自己饿出了幻觉?
他咽了咽口水,却感觉喉咙间隐隐有种奇怪的异物感,像是被鱼刺卡了似的。
“咳咳…咳咳…”陆弈雪咳嗽起来,小脸拧成一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有半个腐烂的、发着白毛的果核从他的嘴里掉了出来。
陆弈雪顿时大惊失色,他失声想叫妈妈,却在一股力的作用下,陷入了无尽的梦魇。
在梦中,他沉进了冰冷的水底,四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逆流。一些柔软的、像水藻又像是头发的东西,将他缓缓包裹成一个蚕蛹。
三隰神:硬核物理投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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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