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飏永远记得遇见杨筠溪的那个夏天。
那是他的大三暑假,跟德安以往的夏天一个样,闷热,白天太热不便出门,夜晚温度降下来后才敢在街上溜达。
一天夜里,张飏和王子洋,还有另外两个朋友去了夜未央烧烤店。烧烤店生意很好,店里面人满为患,店外的小广场上也有十几套桌椅。
张飏他们坐在小广场上,有大功率的空调扇吹着,并不热。他正埋头玩游戏,听到一个朋友说:“哇,那个女孩好漂亮。”
张飏头也没抬,他见过不少围着他转的漂亮女孩,对漂亮这词有免疫力。而且他的朋友们见到一个长得还行的女孩时,都会表现出像猪八戒见到女人一样的惊喜。
“真的很好看,穿那样俗气的工作服都挡不住她的美丽。”王子洋笑着,“烧烤西施啊!”
张飏是被俗气这词吸引住的,他抬了抬眸,在人群中搜寻中那个穿着俗气的美女。
他不用别人指引,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穿了一件红色T恤,T恤上印着“夜未央”logo的女孩。
女孩身材高挑,面庞秀丽,不施粉黛,头上一个丸子头,额前有些碎发,整个人干净又美好,虽有些稚气,但不会给人傻愣愣的感觉,相反有一股清冷的聪慧。
是怪好看的。
女孩端着烧烤来到张飏他们桌前,桌子是矮方桌,她弯着腰将东西放在桌上,浅笑道:“你们的生蚝,请慢用。”
张飏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上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真好看,像一汪夏日清泉,令人神清气爽。
女孩掉头走了,穿梭在形形色色的食客中。
王子洋向张飏挤眉弄眼,说:“好看吧。”
张飏没说什么,拿了一个生蚝吃,不过他没少打量人群中的那个女孩。
张飏不是一个精虫上脑的人,那女孩虽然好看,但也只是看看而已,那时并没有其他想法。
后来,张飏跟王子洋等人又来过几次夜未央,朋友们总会开玩笑说:“走,找烧烤西施去。”
有个朋友胆儿大,想用平时追漂亮女孩的那套追烧烤西施,结果别人装傻充愣就不上钩。张飏还说了那朋友几句,让他不要吓到好孩子。
一天夜里,一个醉汉骚扰那个女孩,还要拉着她喝酒,女孩挣扎着,回头向她的同事们求救,有个大姐看到后直接跑进店里,估计是去找老板。
女孩回头时,不经意间看了张飏一眼。
就是那一眼,张飏起身,走到她面前,管定了这个闲事。
张飏跟那个醉汉打了一架,醉汉被他打趴下,要不是老板娘及时赶来劝架,打架会演变成群殴。
张飏脸上受了点伤,女孩给他一包冰块让他冰敷,还请了他跟朋友喝汽水。
他知道她叫杨筠溪。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张飏跟杨筠溪的关系可能永远止于顾客和服务员。
张飏知道夏天后,杨筠溪便去上大学,要到美院学国画,知道她在勤工俭学,知道她是一个坚强勇敢的人。
渐渐地,张飏觉得杨筠溪跟其他女孩不一样,她的美不仅仅是外表惊艳那么简单,她还有一些神秘,一些令他不知所措又想去靠近的神秘感。
从小到大,都是女孩子围着张飏转,他从未主动追过人。追人的技巧有点笨拙,但贵在真诚。
他会经常到夜未央吃烧烤,只为看她一眼,和她说上几句话。
他会在夜里等她下班,然后送她回家。开始她不让送,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他就开车跟在她坐的公交车后面,目送她进了小区后才回家。
他会把自己吃过的好吃的东西带给她。
他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到她,然后傻呵呵地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她,怕表白被拒后,不好意思再见。
用王子洋他们的话说,遇上杨筠溪后,张飏纯情得不像浪子。
杨筠溪白天也在打工,她很忙,张飏却很闲,他们只有晚上才有机会相见。
入学在即,杨筠溪要辞掉所有的工作。张飏约她见面,她答应了。
张飏很开心,他和她终于能一同走在阳光下了。
张飏拉着邹斯敏去逛商场选礼物,他打算跟杨筠溪表白。
可是,杨筠溪失约了。她不仅没去见张飏,还断了联系,找不到人。
张飏去找夜未央的老板娘,询问杨筠溪的踪迹,可她也不知,而且杨筠溪的电话再也打不通了。
张飏又在杨筠溪进出的小区守了几个日夜,还是不见她的人影。
他又去美院的国画系找人,结果别人说新生里根本就没有杨筠溪这个人。
那段时间,张飏像失恋一样痛苦,尽管他跟杨筠溪未在一起过,可他心里早就认定了她。
而杨筠溪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突然就消失,完全找不着人了,也不知她是出了事还是不想见他。
那个夏天变得特别不真实,仿佛只存在于张飏一个人的脑海中。
要不是朋友们偶尔约张飏去夜未央,提醒着他,在那个闷热的夏天里,他曾心悦于一个美丽而神秘的女孩儿。
再次见到杨筠溪,已经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张飏又惊又喜,而且他发现对她的那种感觉还在,不过变得微妙了。
经过这么过年,张飏经历变多,说话做事风格与多年前不同,他很直接地问杨筠溪要不要做他的女朋友,而且是奔着结婚去的那种。
当时张飏被母亲催婚催得厉害,如果非要结婚的话,至少找一个看对眼的人。
没想到,这次杨筠溪却答应得很爽快。她说她要做他的女朋友。
得到满意答案后的张飏又有点矛盾,他心中憋着一口气,气杨筠溪多年前的突然消失。他憋着那口气,一连好几天都不去找她,尽管他想见她,可他那时就变得很小气,他想让杨筠溪也尝一尝抓心挠肺的感觉。
张飏想先给她一点苦头尝,然后再好好地跟她谈情说爱。
不过,母亲没有他给足够的时间让他实施计划。
当时,骑行学院就要动工了,可母亲天天跟他吵跟他闹,不许他去搞骑行学院,除非先结婚。
母亲给他介绍了许多家世好的女孩,可没一个是他喜欢的。
张飏偶尔跟舅舅提起自己有女朋友的事,没想到从舅舅那里竟然得知,杨筠溪的过去和跟邹家的关联。
张飏理清了头绪,好像猜到了杨筠溪当初不辞而别的原因,心里头就没那么生气了,而且还下定决心,将她带给母亲看,然后结婚。
一切都在张飏的掌控中,母亲接受了杨筠溪,杨筠溪答应了和他结婚,他也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张飏跟杨筠溪直接跳过了恋爱过程,成为了一对合法夫妻。
张飏挺乐观的,他相信婚姻是滋润他们爱情的温室,而不会是埋葬爱情的坟墓。
只是他要先去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他不是娶了杨筠溪就不管不问,他只是觉得他们两的路还很长,他只是先抽身干自己的事。
只是,张飏太自以为是了,又把自己的自由看得太重,他从没跟杨筠溪沟通过,却还指望她能懂得,甚至支持他。
他们表面相处得很好,矛盾却从未消过,反而越积越多。
他们是亲人眼中的恩爱夫妻,但关起门来关系还不如普通朋友舒适自在。
在这段关系中,一开始,他掌握着主导权,可不知不觉中,他却被她牵着鼻子走,而且是心甘情愿的。
虽然过程有点不尽如人意,但现在的结果还是不错的。
张飏相信,未来他们能一直好下去。
*
张飏回忆起过去的点点滴滴,看着在他怀里入睡的美人,不由得扬起嘴角。
迷迷糊糊的杨筠溪叫着张飏的名字。
张飏答应了一声,可她并没有说什么,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平稳,睡得越来越熟。
张飏轻啄了一口她红润的脸颊,拥着她入眠。
*
后来林婉到工作室来找过杨筠溪,想让后者出一份谅解书,那样李伟会被轻叛一点。
杨筠溪拒绝了,林婉情绪失控,大哭了一场。
杨筠溪给她递纸巾,平静地说:“林婉,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我都会帮,我不会落井下石。
“但是李伟罪有应得,我不会为一个害了我父亲,又差点害了我的人求情。
“我记得我小时很喜欢粘着你,那时的你阳光、聪明还正直,可自从你嫁给李伟后就变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改变,但我希望你能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
*
张飏跟杨筠溪的婚礼是在他们领证一周年那天办的,婚礼一结束,他们便去飞去了南方的一个海岛度蜜月。
他们偶尔也会有矛盾,但张飏是一个守信之人,会在吵架后24小时内将杨筠溪哄好。
有一回两人闹矛盾,因孕激素水平升高的关系,杨筠溪破天荒地任性了一回,关掉手机离家出走。张飏发动了身边的人利用了能利用的关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眼看24小时快过去,他心乱如麻,急得团团转。
那时正是夏天,头一天张飏在外地出差,因项目谈得不顺,与杨筠溪通电话时他语气不好,说着说着两人就吵起来了。
主要是杨筠溪在吵,他在电话里没能将她安抚好。
张飏再打电话时,她已经关了机。他让邹斯敏去家里看看,替他哄哄人,结果被告知人不在家。于是,他当即飞回了德安,开始找人。
邹斯敏提醒他,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基地。
张飏立马驱车到夜未央去,老板娘说杨筠溪没走多久,她还说杨筠溪坐在店里看着日渐西沉的太阳说要是日出该多好。
张飏一听立马跑了,驱车到燕南山步道脚下,然后向山上飞奔而去,跑了没多久便满头大汗,面红耳赤,但他顾不了那么多,只是拼命往上跑,可一路上都没见到人。
跑到山顶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只见杨筠溪坐在凉亭里,盯着远方的落日。
张飏轻轻地唤着她。
她回头,一开始面无表情,转眼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然后看了看手机说:“还差一刻钟就24小时了。”
张飏走上去抱住她,没有责备没有埋怨,只有怜惜和心疼:“天这么热,中暑了怎么办?”
杨筠溪推开他,捂着鼻子说:“你好臭,离我远一点,别熏到我儿子。”
张飏咧开了嘴:“是女儿。”
“儿子,我说儿子就是儿子。”
“好好好,你是他妈妈,你说了算。”
杨筠溪这才满意地笑了:“张飏,我想看日出。”
张飏盯着天边的夕阳,再看看妻子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
当晚,张飏和杨筠溪住在山上的民宿里,翌日凌晨五点,两人爬起来等日出。运气不错,他们等到了约定好多年就要看的日出。
*
张飏盯着襁褓里熟睡的婴儿,有点失落。他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不是女孩。他一直期待第一胎是个女儿,第二胎是个儿子,女儿乖巧懂事,可以帮着他们管儿子,这样大人们也省心些。
说白一点,他怕孩子太吵太闹太粘人要分走杨筠溪很多时间和精力,那样他就生了一个小情敌。关键是这个小情敌想甩也甩不掉。
张飏又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的儿子,模样随妈妈。
好吧,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计较。
儿子一天天长大,张飏发现儿子的性格也像妈妈,安静情绪稳定又聪明,特别招她奶奶喜欢。奶奶还说以后家业交到孙子手上,她放一百个心。
张飏没跟自己的儿子吃醋,虽然这几年他把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但那爱自由爱户外运动的基因还在,他亲爱的母亲总担心有一天他会撂下公司不管。
张飏试过了,最多只能离开杨筠溪三天,不然会想她想得发疯。他可不想撂下他美丽聪慧的妻子,儿子就算了吧,有奶奶外婆疼,不差他这个爸爸。
儿子两岁半时,杨筠溪又生了一个女儿,张飏捧着那小小的一团,激动到流泪。
他终于有女儿了。
女儿会像她妈妈那样漂亮有气质,贴心又温暖。
可随着女儿慢慢长大,张飏又有些失落。
女儿不仅长得像他,当然长得也漂亮,只是张飏觉得女儿长得像她妈妈会更好,而且女儿的性格也跟他很像,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鬼。
张飏慢慢接受了女儿的性格,还计划着教她玩摩托车。
杨筠溪倒无所谓,女儿那性格让她安静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跟着她爸爸学点东西,至少她爸爸会全心全意教她,爱护她。
不过邹巧慧不乐意了,追着张飏打,让他不要带坏她的宝贝孙女。
杨筠溪常常坐在某个角落,看着一家老小追逐,这样的日子真好。
*
庭竹高耸工作室越做越大,而杨筠溪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她不用像前几年那样,为了讨好客户委屈自己,现在都是客户求着她去画画。
随着两个孩子的出生,她画壁画的时间变少了,但她并没有放弃画画,而是在女儿出生后不久考上了美院的研究生,既是为了弥补未上过美术专业课的遗憾,也是为了以后有更多的创作空间。
杨筠溪生女儿前,某天回公司,碰到了一个来等杜庭延下班的女孩。女孩大方可爱,跟杜庭延很般配。她送上了自己真诚的祝福。
杜庭延离开时,特意回头看了杨筠溪一眼,然后带着幸福的笑容离开。
有次杨筠溪跟苗绒绒逛街时,看到何莺语挽着一个男人的胳膊,两人有说有笑,看上去很甜蜜。
真好,身边的人都挺好的。
*
杨筠溪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下,落叶飞舞,地上有些颜色漂亮的树叶,她蹲下去捡了些,抬眸时,看到一个身姿挺拔丰神俊逸的男人走向她。她起身小跑向前,牵着他的手,漫步在被夕阳染上绚烂色彩油画般的世界里。
这个世界很小,小得只能容下他们彼此。
终于写完了,感谢每一个看文和鼓励我的宝子们。下一篇写《我可能不是在等你》,后会有期。
《我可能不是在等你》文案:
喻言26岁,认识江禹行26年,暗恋他8年。那一夜,异地他乡,她吻了他,可她怂了,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装失忆,不敢提那晚的事,小心地藏着自己的心事。
她知道他们不可能,因为他不爱她。
她知道她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永远失去他,所以她会克制,只要离他远一点就好,把他藏在心底就好。
喜欢不一定要占有。
她也知道她不可能为了等他而孤独终老,她要认识其他男人,谈恋爱,跟其他人相亲,遇上合适的就结婚。
*
某个深夜,江禹行给喻言送她喜欢吃的鲜花饼,他喝醉了,疯狂地吻她。
喻言知道,他把她当成了其他人。她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会故意躲着他,见面时故作镇定,艰辛地维持两人的好朋友关系。
只是有一天,江禹行突然告诉她,那晚他是清醒的,他只是学她,装醉装失忆。
江禹行还说:“喻言,是你先招惹我的。”
*
在朋友的眼里,江禹行是一个对感情可有可无的人,可自从他和喻言好了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深情温柔,总把喻言捧在手心里。
朋友疑惑,求解。
江禹行说:“虽然我以前有过一两段感情,但只有跟喻言在一起时,我才有初恋的感觉。”
*小镇做题家 & 都市精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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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056(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