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依恋 第3章 表妹

下午三点十五分，太阳依旧热烈。

塑胶跑道跟蒸笼似的，热浪不断往上涌。

集队的这几分钟，不少人的后背湿了大片，深黑蓝色的短袖校服紧紧贴着皮肤。

在太阳底下暴晒几分钟过后，人群开始躁动。

“服了，还要等多久。”

“为什么要上体育课。”

“热死了，老师怎么还没来。”

“体委！能不能不等老师直接跑完八百然后解散啊！”

“……”

苏怡站在队伍末尾，与旁人隔开一段距离，似游离在队伍之外。

她眯着眼，手里拿着张纸巾往脸上擦汗，把手放下意外发现丁小枫在看她，眼神带着审判。

丁小枫见被发现，迅速转头回避。

可能是出于对她的好奇，苏怡想。

她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咽了口口水。

天气确实热，照的她脚下有些发虚，但没多久自己又调整回来。

五分钟后万众期待的体育老师终于来了，他带着大家做热身运动，然后说跑完八百自动解散。

底下又是一阵埋怨声。

不情不愿做完热身运动，大家迫不及待地去跑步。

苏怡跟在队伍最后跑，刚开始还好，不觉得累。还剩下400米时，她觉得脚下像绑了沙包，每迈一步，都是一次挑战。

还剩100米…

她感觉大脑缺氧，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心脏也闷的慌。突然，她的右肩猛地被人用肩膀撞了一下。

苏怡往前酿跄几步，身体重心不稳，狼狈倒地。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不好意思啊同学，学校跑道太窄，撞到你了。不过你也太脆了吧，这都能倒，在我面前装什么弱不禁风的白莲花。”

眼前一片模糊，苏怡使劲眯眼，想看清是谁。然后，黑暗向她伸出魔爪，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苏怡隐约听到有人在讲话，听不清，周围也一片漆黑，她想睁开眼，可她太疲惫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校医室，王婷与黄哲两人在窗边看风景，窗外是医务室种的花，每到特定日子，花就以各种形式消失不见。

学校出了书面警告但学生屡教不改，气的校医自己斥巨资安了个监控。

王婷是学生会的，也是这次英语竞赛的主要负责人。

她来找黄哲，一来他是前学生会主席可以向他请教，二来是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结果运气不好，上来就见到黄哲抱着一个女生在操场上狂奔。

她承认她是自私的，一路尾随过去心情跟过山车一样，一会上一会下的，后面知道是他表妹晕倒才稍微好一点。

王婷站在黄哲对面眨巴眨巴眼，“这次的比赛你真不来帮忙？”

“没时间。”

“那你周末有空吗？我这...才刚坐上这个位置，很多都不懂。”

“找老师。”

“老师也不是经常有空。”

“......”

气氛有些尴尬，王婷正想扯点话题，结果黄哲直接走了。

“怎么了？”王婷跟着他进到小隔间，见他在看病床上的人。

女生身材纤细，头扎高马尾露出白里带桃红的脖颈，她无意识的抿嘴，手里还捏着早已湿透的纸巾。

“是要醒了？”王婷说。

苏怡艰难得睁开眼，映入眼眸的是洁白的天花板，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很快猜出这是哪。

“醒了？”一道好听的男嗓音从她头顶上砸下来。

苏怡身体紧绷，下意识从床上起来却被一只大手死死摁住不得动弹。

“有点中暑，医生叫你多休息，再躺会。”

王婷见黄哲不想聊了，便笑着对苏怡说：“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表妹再见。”

‘表妹’，苏怡抓着被单的手一紧，他，不，应该是家里人都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照阿姨的话来讲，远房亲戚的‘表妹’寄居在黄家比私生女好听多了。

这句话从阿姨让她转学，将她一人丢在锦城4年开始，可信度急降为零。他们黄家根本不想认回她这个私生女。

“喝不喝水？”

苏怡眼底浑浊不清，“是你送我来医务室的吗？”

黄哲嗯了一声，又问：“喝不喝水。”

医务室一片寂静。

“哑巴了？”

苏怡没答话，她看着黄哲走了。直到抓不住一丝他的身影，顷刻间她如心被刀割，坐在床边自嘲道：没出息。

不一会儿，黄哲去而复返，手里还捧着杯温白开。

苏怡迟钝的瞪大眼睛，“你...怎么没走...”

黄哲把水递给她，没接。他一气之下把水往床头柜上放，“爱喝不喝。”然后转身离开。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空调外机不停转动，空调风不断从风口涌出，吹得她心冷冷。

苏怡端起那杯温开水，喝完后回教室。

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得罪了谁，脑里突然蹦出来个萧楚雁。

如果真是她，那苏怡还真拿她没办法。普通人跟资本家斗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

苏怡自嘲一下。

踩着水泥楼梯上了四楼，她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整条走廊空无一人，六班常年打开的大门如今关上了。

她推开破旧不堪的木门，里面的凉气止不住往外窜。原来是开空调了。

学校规定当日气温达到30度才能开教室里的空调。

“快关门，空调气都快跑掉了。”

苏怡从外面进来反手把门关上，丁小枫自觉腾出空间好方便她进去。

“谢谢。”

“那个...”丁小枫欲言又止。

苏怡从抽屉里抽出本书，说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丁小枫也没犹豫，直接说：“你没事吧，看你在课上晕倒了。”

“就是热的，已经没事了。谢谢你。”

三言两语过后，两人的关系不像之间那样拧巴。丁小枫对她有所改观，主动跟她分享零食，“芒果干，吃吗？”

苏怡下意识想拒绝，但见到丁小枫满是期待的表情，于心不忍，从袋子里取出一片。

“好吃吗？”

她咬下一口，细细品味后说:“好吃。”

“你喜欢就好。”

苏怡没说话，其实这个还是太甜了，她不喜欢吃，太腻歪。

明天周五，很快就是周末。

苏怡下床，双膝跪在冰凉的地板，腰微弯伸手在床底下摸索，然后掏出来个小箱子。

她在书包翻找，拿出钥匙打开箱子。里面是不同面值的纸币，有她的奖学金，也有做兼职挣来的。

这些钱，很干净。

她盘腿坐在椅子上，把钱都倒出来，开始一张张清点。

数钱哪有不快乐的，苏怡数到最后，嘴角不可控的上扬。

“两万四千八。”离三万这个目标好像不远。

一年半后，她就成年了。

成年后，真的会自由么？这些钱够她上大学么？

一切都是未知数。

她拿出两百块备用，剩下的钱重新放回箱子里，最后把一张银行卡也丢进去。那是爸爸给的，她从来没用过。现在只是暂时帮他保管，等离开那天会物归原主。

苏怡早上闹钟没响，起晚了。匆匆忙忙上车，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

坐在旁边的黄哲突然丢给她一个面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这个了，先将就着。”

她拆开面包，说了句：“谢谢。”

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似在与车赛跑。

苏怡啃着面包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其实哥哥对她也挺好的。

但她这个人很别扭，一边希望哥哥对她好，一边又希望哥哥对她不要那么好。

苏怡心里始终紧绷着条线。所以她有时说话带刺，是想让哥哥离她远点。

她想，维持不生不熟的距离，似乎才是最理想的。

丁小枫见到她，热情的朝她打招呼，“早啊，同桌。”

“早。”苏怡脸上微烫，有点不适应除亲人外的人对她热情。

丁小枫又说：“吃早饭了吗？我多带了份粥。”

苏怡摇头，“你自己留着吧。”

“我吃不下，你不要就扔了。”丁小枫刚起身去丢被苏怡抬手拦下。

“别浪费，我还留了点肚子，给我吧。”

“行呀。”丁小枫笑着把粥放桌上。

“谢谢。”苏怡掀开盖子，粥的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增。

英语课上老师下放报名通知，下课后苏怡还是去找课代表要了张英语竞赛的报名表。

她将基本信息填列好，唯独空出有无违规违纪行为这一行。

说来也巧，连续两天不见人影的萧楚雁今天来学校了。

自由活动时间，萧楚雁正笑嘻嘻要下楼玩，苏怡挡住她的去路，目光锐利，“去跟班主任说清楚。”

萧楚雁闻言，心生怒火，“神经病，你自己怎么不去。”

六班的班主任姓萧，是萧楚雁小姨，三年级那栋教学楼是萧楚雁她爸捐的。

苏怡猛地吸一口气，咬牙切齿道：“你现在不去自首，等主任回来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萧楚雁脸色大变，冷笑一声，“你威胁我？苏怡，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敢这样跟我说话。”

苏怡死死盯着她，眼睛变得猩红。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非要来绊她一脚？

多年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