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敲门声响起,很轻,小心翼翼的。“络络,我可以进来么。”
连经络叹了口气,答道:“我正在洗澡,……您,有什么事么?”
“娘,就是想来问问你,晚上有个集会,可不可以陪娘出去走走。”
连经络把水往脸上泼,用来缓解头疼,但她的头实在疼的厉害,她听到妇人的话压住内心的暴躁,简单的回了声好。
妇人站在门外耳朵贴在门上,翘首的等着连经络的回答,听到被答应的邀约,开心的一拍手,乐呵呵的走掉了。
连经络轻嘘了一声,在记忆中她和她的母亲雷夫人,也是秋姐,两人的关系不太不好。
特别是晚上,秋姐总是对她怒目横对,好像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白天又是温温柔柔,眼睛里看不出一点假装的感觉,是人格分裂么,至于为什么关系不好她竟然不记得了。
连经络觉得很奇怪,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不讲道理埋怨亲人的人,也不是愿意逃避事情的人,面对这种问题她应该直接去了解然后解决才对。
但是她又失去了母女关系破裂原因的记忆。
这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要直接去问么,而且重要的是她在面对妇人时,意外的不想亲近,总觉得哪里不对,另外她的精神也很倦怠,好像熬了个几天几夜一般。
于是深深觉得不能逃避的连经络答应了母亲的邀约。
傍晚,袅袅炊烟升起,炊烟升起的地方,坐落着十几栋房屋,俨然是一副小村落的样子。
简易开辟出的小道,蜿蜒穿过村庄,把房屋连接起来。
小道的两旁生长着郁葱的小草,开着几朵小雏菊,一派野生意趣,小道上的村里人都是放松交谈着。
“秋姐,这是你家闺女吧,长的真的标志漂亮。”一位穿着红色布衣长裙的妇人向连经络走过来。
秋姐看着走过来的妇人小声向连经络说道:“这是梅姐,你叫梅姨就好了,她家儿子就是前者日子和你们一起掉进河里的那个。”
连经络挑了挑眉毛,按她的记忆里一起掉河里的人太多了,是哪个,连经络看着梅姐回道:“梅姨好。”
梅姐表情活波,看着三十几岁却还有着些少女的灵动,气质爽朗通透,不像是小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气质很是特别。
梅姐笑嘻嘻的向连经络点了点头,又正正神色严肃说道:“我和你们说,前些日子我家小宝和你家络络不是都掉到河里了么,还有好多人,村子里大半孩子都掉进去了,我就觉得呀有点邪性,不让小宝往河边走了,你家络络也注意别去了。”
秋姐惊讶道:“真的么,络络刚醒,我还没打听到这些事,那可得注意了。”又转过头和连经络说:“络络,以后不能靠近河边了。”
梅姐和秋姐两个人边走边说:“要不要请人做场法事,驱一驱。”
“这小村庄哪来的高人能做法事呀,只能离远着了。”
“也是,掉水里可不得了,我家络络到现在神情还恍惚呢,我才催她出来走走,你家小宝怎么样了?”
“我家小宝,还行,主要男孩子么身体硬朗些,昨日就和隔壁阿花家孩子出去玩了。”
“那还行,我得回家看看小蕾,告诉他离那河远点。”
“我到家了,回去啦。”
“回去吧。”说完俩人友好的挥手告别。
而这一路上,连经络都在想梅姨和她母亲说的话,大半孩子都掉到河里去了,邪性的河水,是真的邪性还是人为呢?
人为又是怎么做到的呢?她仔细回想了下,发现掉进河水的记忆并不清晰,甚至模糊,只是隐约的记得她和一群兄弟们要上山采蘑菇,经过那条河,再就不记得了,看大夫却说是落水的后遗症。
合情合理,但她却始终觉得这个点很重要,可惜没有落水的那段记忆,还有同样也想不起来准确来说根本没有印象的,梅姨家的小宝是什么样子,一起去采蘑菇的人是什么样子,包括她的弟弟雷蕾是什么样子的,她统统记不起来。
而且,看梅姨和她母亲的样子不是这村庄里土生土长的人吧。
复杂的问题和缺失的记忆让连经络头疼欲裂,连经络放弃似的叹了口气:“呼,算了,脑子好了再想。”
她甩甩衣袖,追上母亲的步伐往家走。逐渐消失在村庄中间,远远传来秋姐和连经络的声音。秋姐声音温柔问道:“刚才想什么呢,脑袋又疼了不是。”
连经络也不想让秋姐知道她还是想她的缺失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她两人因什么吵架,但是还是不要让母亲担心了,于是像记忆里的一样淡淡的答道:“一点,不碍事。”
秋姐也不在意连经络的冷淡,依然温温柔柔的和她说话:“小蕾今天回家待一个月都不走,今晚加两个菜,大家好好聚一聚。”又有些犹豫的说道:“络络,你,去不去。”
连经络之前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询问过去的事情,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人多好办事,,便回了一声:“知道了,母亲。”
没成想,秋姐听到这句话,眼中爆发出大大的惊喜,好像因为心爱女儿的回答高兴的合不拢嘴。
连经络看着秋姐高兴的不自觉哼唱的样子,心里有些不舒服,就好像是她们有闹过那么大的矛盾么。
慢慢两人气氛还算不错,走着走着就到了房子大门。
别说雷家还算挺大,院子布置的不错,一看就是用心装过的,刚出来时没注意,现在才看到仿佛贴着“有钱”两个字的雷家,更坚定了连经络决定问问她家的过往。
“母亲,家里以前……”
连经络刚转头想和秋姐说话,没想到半句话吐出来就说不出去了。因为能听她问题人不知道为什么加快了脚步,几步就到了门口。
连经络疑惑的看过去,大门前杵着一个紫衣少年,紫衣不知道什么布料,看着倒是光滑好看,被少年穿在身上也是相得益彰。
正奇怪这个少年怎么会在她家门口,突然想起来不久前秋姐提到的小蕾,心里的猜测等着证实。
秋姐欢欢喜喜的迎了少年,嘘寒问暖,眉梢都是喜悦道:“小蕾,你这孩子,回来早了也不进屋坐着,怎么就自己一个人站在家门口,累不累,来,快进去。”
皱着眉头的少年看到挂念着他的母亲,黑黑的脸色缓和了些,眉头也舒展开了,轻声道:“没有,我才到。”
少年又低头看向连经络,展颜一笑,说道:“姐,我回来了。”
连经络惊讶了一顺,因为她对于她弟弟的记忆仅限于名字,本以为和弟弟的关系也不亲近,这次见面没想到少年对她的态度还挺好。
不过奇怪的是本来记忆里没有雷蕾样貌的,竟然想起来和雷蕾从小在一起的场景。
为自己回来了而太高兴了都怔住了,心里美滋滋开心姐姐还是这么在乎他,却又难过没有陪在姐姐母亲身边,于是轻轻的又叫了连经络一声:“姐,走呀,我回家啦。”
秋姐刚想拉住雷蕾,告诉他连经络失去了记忆,可能不认识他了,却还是晚了一步,但是令她喜悦的是她的女儿络络显然还记得弟弟。
连经络发呆的时间其实很短,但可能是雷蕾一直关注她,她才那么快被发现。连经络回了神对这个看着很喜欢她的弟弟应了一声:“来了,进屋吧。”
秋姐一手拉着一个孩子,进去屋子,嘴角上扬,笑得很开心,她心想络络没有记忆没关系,以后大家都在一起,她一定会让络络每天都过的开开心心的。
晚上的接风宴,还挺热闹的,秋姐请了不少人来,都是一些秋姐常交流的姊妹们,还有很多和她差不多年岁的少女少年们。连经络也和这些同龄人玩了几场游戏,心上的焦躁都缓解了不少,对此她老成的表示她幼稚了。
大家玩的都很尽兴,筵席结束后,家里没男子的朋友就由雷蕾送回去,渐渐朋友三三两两的走了,坐在院子里的连经络揉了揉眼,和秋姐道了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算收拾一下赶紧睡觉。没想到,卸妆时往窗外瞅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头鹿,是一头白鹿,奔跑着消失在黑夜里。
连经络一下就清醒了,惊叹好漂亮的鹿,着急的披上衣服追了出去。
连经络沿着白鹿消失的方向往前走,走着走着发觉快走到河边了,心里想能看到一幅白鹿戏水的画面也是好的。但可惜继续前进的连经络看到的不是心心念的美丽景色。接下来的事情甚至打破了她的认知。
白天清澈的河水,变得浑浊,表面一片黑压压的,样子粘稠的让人觉得只要有什么东西掉下去就会拔不出来。河边站着两个人好像在对峙,靠近河的那个人脚下还躺着一个人。连经络心里疑惑是谁在做什么,脚步移动走近了些,看清了月光下的情景。
心跳若擂鼓,因为月光下的一张脸她再熟悉不过,是她的母亲,秋姐。
月光照着秋姐的面容,平时温柔的神色现在全是戾气,眉头紧皱的看着她对面的人,突然一笑,三分温柔七分狠辣。
秋姐左手抬起抓向对面之人。对面人侧身一躲,抬起腿一脚踢向了秋姐,却没想到秋姐突然往后一退,扬起右臂,张开右手。好像洒了什么东西,连经络看不清,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对面人显然也这么想的,只不过来不及脱离粉尘的范围了。
她不可避免得吸入了毒粉,胸膛剧烈起伏,渐渐身子弯了起来,快要倒在地上,突然使劲一个向前翻滚,带倒了秋姐,又一个向右轻巧的翻滚,捞起了一直晕在地上的人,跑向森林借助黑夜修逐渐消失。而本来距离河水就近的秋姐,被一个突袭差点掉在河里。
秋姐也是自顾不暇,没有空去追逃走的人了,因为借着月光连经络看到秋姐的脖子上紧紧缠绕着浓黑的粘液,几滴落在秋姐的衣服上,瞬间腐蚀了衣服和血肉,露出被灼伤的肌肤。
连经络急了,心想这河水什么东西,迈出腿要去帮秋姐,却发现秋姐拿出的一样东西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瞬间粘液被腐蚀干净
连经络看到脱险的秋姐,平静下情绪,压下心里的不安,决定上前问问秋姐到底怎么回事。
迈出的腿却又被拦住了,她发现衣角被拉住了,回头一看,衣角被咬在白鹿的嘴里。
白鹿看到连经络回头,抬起头用鹿角轻轻抵了抵她。
连经络虽是情绪复杂,看到白鹿也奇怪的没有办法凶他赶紧离开,好像白鹿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她内心的暴躁不安安分了许多。
连经络摸摸白鹿的脑袋,把衣角从白鹿嘴里拿出来。
再看向河边,却发现秋姐就站在河边直勾勾地看着她。
连经络去到河边,没想到她还没有问出一句,疑问就全被堵在嘴里,耳边是秋姐的噼里啪啦一通,纵使连经络有准备眼前的秋姐可能是另一个人格也被兜头而下的话给差点砸蒙了。
眼前秋姐抱着手臂,瞅着连经络,一脸的不耐烦和嫌弃:“你晚上回去瞅瞅你这个傻不拉几的样子,躲在那旁边还有一头白鹿,谁眼瞎了看不见。”
“我的天我要是知道你失去记忆后会傻成这个样子,脑子坏了才会和你合作。”
“别怀疑我,不是人格分裂,离这破河远点,脑子里的水够多了,别再进水了。”
“还有我没事,那两个人也没问题。”
“我走了,别说话。”说完秋姐仍然觉得不满,又狠狠的瞪了一眼连经络。
连经络的心里简直要翻了天了,别管什么不安啥的了,她被骂的忒蒙了,隔谁遇到这种情况都得发蒙,被无辜骂了一通,生气都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生,槽点太多无力吐槽。
连经络很想扶额,低头看见还在身边的白鹿。
白鹿扬着头看她,眼里澄澈清明。
连经络伸出小手,避开白鹿角摸摸白鹿圆圆的头顶,半蹲下来和白鹿一齐,张开双臂环住了白鹿颈。
白鹿也微微低头,把他的脑袋叠在了连经络的脑袋上,做安抚状。
连经络感觉到白鹿的动作,环住白鹿的手臂不自觉的用了些力气,这对她来说是一个无比复杂的夜晚,还好还有白鹿安安静静的陪着她。
这头挺拔的成年白鹿用他的方式安抚了连经络多日来的焦躁不安,甚至打破了些连经络和这地方格格不入的屏障。
让她又陷入这个地方一些,而这对于她们现在的情况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你要是问连经络,她会说,交了朋友自然是好事。
但你要是问秋姐,她说不准会大声的吼道:“我好不容易做到的让她感情和这里隔离的,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