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在旁听着之兰所说,极是同意她的话,在寇听雨看向她时猛点头:“青竹与之兰一样,只想遇到意中人才嫁,不然不嫁。青竹没有意中人,只想陪在小娘子身边。”
寇听雨听罢,见两人如此真诚的发愿,一起拉过二人的手道:“好,若是日后你们遇见了心动了,一定要告知我,我给你们作主,把你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若是遇不到,咱也不强求,好好陪着我也好。”
之兰和青竹应声称是,继续各干各的活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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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垂拱殿内,陛下坐在朱漆御案前看札子,王乔站立一旁轻轻摇动扇子,案前屋子正中摆着冰盆冒着丝丝凉气,天热无甚食欲,午间陛下只用了些粥。
到了酉时,照得人晃眼的烈日渐渐隐去,天气转凉些,陛下依旧食欲不振,肚腹空空也不误政务,还是王乔好说歹说,让陛下进了一块点心垫了垫。
王乔偷眼瞅着陛下暑日里愈发消瘦,心下急得如油熬煎。
王乔琢磨着,近日各地札子太多,陛下这几日几近四更才歇息,寅时又要早起朝会,午后只支着手肘打个盹就醒了。
虽说陛下年纪尚轻身子骨不错,但王乔琢磨着也不是这么个消耗法儿,他实在是担心陛下的身子。王乔觉得他得想个法子让陛下多休息,转眼就想到了皇后娘娘。
在王乔眼里,寇皇后与陛下真是般配极了,每次寇皇后来见陛下,陛下都是精神焕发仿佛换了个人一般,唯一不足就是寇皇后在这暑日里来得次数着实不多,想是怕打扰陛下勤政?或是天儿太热了?
王乔招呼着手底下的小内侍去坤宁殿瞅瞅,若是无事,就传个消息进去,就说陛下近日日渐消瘦,精神不佳,望皇后娘娘前来探望安慰。
寇听雨一听,哪里还坐得住,叫青竹提着刚刚做好的冰雪冷元子和紫苏饮,来到了垂拱殿。
王乔老早就在殿门外候着,见着寇皇后和身后端着吃食的青竹,垂头行礼,偷偷笑得见牙不见眼,不给陛下通报就直接将人引进去了。
景熙正提笔批复札子,抬头望去发现王乔未在此间,只两个内侍省宦官持拂尘、捧茶盏立于御座两侧无声静立,突然听见外间几人脚步声传来,鼻间好似闻到了她身上惯有的香气。
景熙搁下笔向后靠在雕龙御座上,弯起嘴角凝望着门口帷幄帘子处,等着她露面。
寇听雨侧身弯着腰在王乔掀起的帘子下一个敏捷闪身进来,与景熙对视个正着。寇听雨迈着轻快的步子笑吟吟走近他。
王乔放下帘子站在门口未再近前一步,示意殿内的两名宫人随他一道出去,只留下皇后娘娘带来的青竹留在殿内。
青竹提着食盒向景熙行万福礼,将手中食盒放在一旁御榻小几上,余光瞅见自家主子已是直接侧身坐在陛下的腿上,赶忙垂头非礼勿视。
青竹想随王乔一道退下,但又怕两位主子可能需要她做些什么,硬着头皮退到殿内一角,半身隐入帐幔后,身后只闻铜漏滴水声声。
殿内龙脑香雾自狻猊炉中袅袅升起,景熙埋首于她的颈侧,不顾她香汗淋漓拿着帕子正擦汗,猛吸了几口退开脸盯着她问道:“怎的这时辰来了?想我了?”
寇听雨听到此处就知原委,不欲告知是王乔传的话儿,只撒娇道:“嗯,想你想得难耐,就来找你啦!你饿不饿?”
景熙惊讶于她话题转换之快,答她:“嗯……你带来的是何物?”
寇听雨听他问,自他身上跳下来打开食盒:“是冰雪冷元子,还有紫苏饮,我们一起吃罢。”
景熙听闻,犹豫片刻起身至榻前,与她一道用了些,肚腹有了些凉意,减轻了身上的暑热疲乏之感。
景熙本是陪着她吃,吃着吃着就有了些食欲。
寇听雨看出他本来不是很想吃,为了陪她才一起吃。只是吃到最后,寇听雨眼看着景熙将她碗中剩下的元子也吃了,她马上唤青竹去叫王乔,吩咐御厨速速做些清爽不腻的吃食过来,顺便让青竹也做些拿手的清爽小菜。
垂拱殿内紫绢帷幔半卷,亲眼瞅见寇皇后陪着陛下用了好些饭食,王乔得意极了。
瞅着宫人撤掉餐碗,寇听雨见外头天色已是戌时末,应是凉快了许多,拖着欲再到案前看札子的景熙,提议去后苑散散步消食。
景熙见她兴致勃勃,吩咐王乔备辇,王乔轻快应声答已备好了,驱蚊虫的香炉也准备好了,躬身请陛下和娘娘上辇,王乔随侍左右。
两人在后苑牵手散步,听着夏夜虫鸣,感受着暑日里难得的凉爽之意。
寇听雨见宫人远远跟在后头,黑夜映衬中几近看不清人影,突发奇想,要景熙背着她走。
景熙向四周瞥了眼确认无人和安全,蹲下身稳稳托起她,待她搂紧自己的脖子稳当后,缓步朝着林间小径而去。
王乔偷眼瞧着只着一件天水碧褙子的陛下,如寻常家郎君一般背着自家娘子漫步,有说有笑的欢喜模样仿佛真的是寻常百姓。
王乔为两人美好的相处而感到喜悦的同时,又为两人真实身份所束的违例的言行举止而担忧。
王乔本就距离帝后二人足够远了,眼下他瞅着二人走进林子,赶忙转身轰着跟在后头的其他几个宫人道:“好了好了,别跟了,咱就在这候着罢。”
寇听雨稳稳趴在景熙背上,侧脸朝着他的耳后方斜方肌处,唤他一声“景熙”,他应她“嗯?”时就对着他轻吹一口气,唤一声就轻吹一口。
软着声音小声问他:“景熙,去坤宁殿做·爱好不好?”
景熙正被她吹得耳边麻痒,闻言低笑应声:“嗯,好。我们回去。”
坤宁殿外,王乔与内侍省官员通消息,陛下今日要歇在坤宁殿,记好《起居注》,将陛下明日朝服送来等话儿。
寝殿内,沐浴完的寇听雨穿着抹胸纱裙,在景熙沐浴完出来时,举着酒杯,边喝边逼近正穿寝衣的景熙。
寇听雨故意拉着他的衣衫不让他穿上,将手中还有余酒的酒杯强硬塞到景熙口中,手上用力推他向后,抵靠在楠木雕花大床边的围棚上。
景熙被她拉住正意外,毫无防备间转眼就被她抵住,两条长腿被她的大腿强硬抵开,景熙挑眉,低头瞧她。
寇听雨面色潮红,待他喝完杯中酒将酒杯撇向一旁,双手按住景熙的肩膀,右腿缓缓抬起,径自顶在了景熙的腿间。
景熙双眸瞬间染了幽暗,很快起变化之时,寇听雨抚着他脖子的手猛地用力将他拽弯了腰,双唇堵住他,腿间她的大腿还肆意地磨了一磨。
景熙哪里还招架得住……被撩拨的灼热的身子贴着她柔软清凉的身子骨,瞧着她勾着他的朦胧双眸,两腮粉红,缠着他的手臂和大腿……
景熙喉头滚动,一个俯身抱起她,大跨步将她放在床榻软被上覆身上去……
夜深蝉鸣时,窗外的微风徐徐而至吹动纱帘,只余微弱烛光寝殿里,唯一清晰的,是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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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寇听雨眼中,住在皇宫的日子过得很快,除了履行她皇后的职责外,她每日在皇宫各处转悠溜达,不宜皇后出现的地方就乔装宫女,一年间已将皇宫内外,甚至几个狗洞都摸得门儿清。
她和景熙避孕的法子看来是起了作用的,这一年间二人的频率多到内侍省官员已不予记录了。
只因景熙的后宫,真正的只算有她皇后一人,其他家族势力硬塞进后宫而无法拒绝的女子,都被她哄得转了性子,由进宫笼络陛下到女权意识觉醒。
对那些女子而言,别说笼络陛下了,连见到传说中比女子还美的陛下都是极难的。
最后在寇皇后的每日上午聚会中,纷纷觉醒,闹着要出宫寻找自由。
当然,这是后话了。当前最令寇听雨担忧的是,战争,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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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和三年初,辽主以宋绝其互市,边民乏食,诏曰:“宋人负约,困我生民,朕不得已而用兵。”
战争初始,辽派小股骑兵骚扰试探河北雄州,烧毁多个村庄。
《资治通鉴长编》记载——“辽骑数千突入雄州,焚庐舍,掠生口。知州张历闭城固守,飞章告急,始命天雄军节度使王超将兵赴援。”
《宋史·明宗纪》记载——“辽主以旱蝗之灾,归咎于中国,遂聚兵幽蓟,声言南下。朝廷虽欲遣使议和,而虏情狡谲,终不可解。”
景熙重生以来又怕又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八岁开始至如今二十二岁,这十四年来他多少次梦中惊醒,心中痛苦不堪。
前世,他御驾亲征,战死沙场。那一刻,他看到的不仅是自己的终结,更是大宋军心的崩塌。
天子陨落,三军溃散,辽骑必长驱直入,中原生灵涂炭。
多年来他意识到,大宋的弱点从来不在兵甲,而在制度。冗兵、将帅掣肘、后勤迟缓,使得宋军空有国力却难以发挥。
辽国亦并非不可战胜,但大宋总在关键时刻因内耗而错失胜机。
在他成为太子参与政事之时即借“整肃禁军”之名,裁撤冗兵,组建精锐神机营与铁林军。以防秋为借口,在雄州、霸州等宋辽边城修筑连环堡寨,形成纵深防御。
他知道辽国必会因灾荒南下,因此他自天兴封王年间,即暗中抬高辽国所需物资,如盐、铁的价格,使其国库日渐空虚。也曾派死士散播谣言,挑拨辽国贵族与皇庭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