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文二十一年,三月十八。
是夜,闪电横空而现,划破漆黑夜空。随后天降惊雷,“轰隆”一声,震耳欲聋般响起。
刹那后,大雨倾盆而至,哗啦啦冲刷着大地。
皇宫。承阳殿中太监宫女跪了一地,殿内烛火摇曳,冷风裹挟着丝丝凉雨吹拂进来,跪在地上的人一动不敢动。
皇帝墨自明躺在榻上,面色苍白几无血色,嘴唇煞白,气息薄弱,若非凑近去感受,都察觉不到那一丁点微弱呼吸。
数位太医跪在墨自明榻前,冷汗自额头与后背森森冒出,他们低头俯身,连呼吸都被克制得小心翼翼。
太医院首座华东亭跪坐在榻前,为墨自明把脉的手不自觉颤抖。
滂沱大雨间,有身影自雨夜急匆匆而来。
太后赵箐曦冒雨赶来,来不及抖落衣裳上的雨,着急忙慌往前跑去,身后宫人急忙跟过去,然后跪于榻旁。
赵箐曦看着气色非常之差的墨自明,眼神闪烁,眉头紧锁,嘴唇忍不住颤栗了几下。她转而看向华东亭,忍住嗓音里的颤音开口:“华太医,陛下他如何了?”
华东亭身体一抖,立即往后跪退去,俯身低头磕下:“太后娘娘,陛下已病入膏肓,微臣……微臣已无能为力……”
他身后数位太医随他一并磕头下。
“胡说!”赵箐曦甩袖,怒言而出:“陛下昨日还好好的,怎会如此!你们……你们赶紧给哀家好好给陛下治病!”
华东亭叩头:“太后娘娘,微臣真的已经……”
“住口!”赵箐曦愤怒甩袖。
一众太医跪在榻前,谁也不敢再出声。
赵箐曦坐在榻旁,伸出手小心着抚上墨自明面颊,声音终是藏不住害怕的颤意,哭腔随即而出:“皇儿……是母后……你把眼睛睁开看看母后……”
墨自明听见耳边的哭声,眼皮动了动,挣扎着睁开眼。眼前视线模糊,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赵箐曦。
“母、母后……”
赵箐曦一愣,眼泪猝不及防落下:“皇儿……皇儿你醒了!”
“母后……”墨自明艰难伸出手抓住赵箐曦衣袖,用了自己能使上的最大的力气拽了下。
赵箐曦对上他视线,眨眼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她缓了下神,直起身后朝那些跪着的人,厉声道:“你们都出去!”
底下跪着的人朝前方行礼,陆续退出承阳殿。
殿门关闭后,赵箐曦立刻看回墨自明,俯身后着急道:“皇儿,你想跟母后说什么?”
“母后……”墨自明艰难启唇:“儿臣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朝中有人……蠢蠢欲动……皇位一事必须要、要早些定下……”墨自明紧紧攥着赵箐曦衣袖:“儿臣无用,此一代、皇家血脉单薄……”
“儿臣几个孩子中……尹白……是最佳人选……”
“还请母后一定要……推尹白……上位……”
“切莫让人……钻了空子……毁我酆朝……数百年根基……”
“有劳母后……费心了……”
赵箐曦紧紧握住他的手,连连摇头:“别说这样的话,你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墨自明挤出个笑来:“儿臣不孝……以后不能孝敬母后了……”
赵箐曦泪如雨下:“皇儿……”
墨自明嘴角动了动,竭尽可能扯过一抹笑。惨白笑意之后,他闭上了眼,仅剩下的一丝气息也在要事交代后的那一刹那消散。
他被赵箐曦握着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的活气瞬间消失不见。
赵箐曦睁大双眼,震惊时泪满双眼。
“皇儿!”她伏在已断气的墨自明身上,大哭出声。
哭声响起,于承阳殿中清晰响彻。
“轰隆——”
惊雷一声,刺目闪电划过,继而雷声再度震耳响起。
长清殿中。
墨尹白立身于窗边,她大体隐入黑夜中,光线晦暗不明,瞧不见其面容,身后唯有一盏烛火亮着微弱的光。
她一手搭放于窗栏上,另只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望着此夜的电闪雷鸣,面色不改,眼神淡淡,未见波澜。
倏地,有人踏入殿门,自雨中匆匆而来,门前着急的将衣裳上的雨珠掸落后,缓了缓神,踏进房门。
其人行至墨尹白身后,弯腰恭敬行礼,小心翼翼开口:“二殿下,陛下他……去了。”
墨尹白眨了下眼。
夜空中闪电划过,带起的亮光落在她脸上。
“知道了。”她声音清淡,于安静殿中清晰响起。
酆朝永文二十一年三月十八日,皇帝墨自明突发恶疾,于承阳殿驾崩。
宫中丧礼持续二十七日,举国哀悼,禁乐禁舞。
丧期结束后,赵箐曦宣开朝,召集朝臣聚集于金銮殿中。
墨自明离世突然,并未留下明文圣旨。朝中对于新帝人选有所抉择。
墨自明只有三个孩子,尚未定下婚事的大公主墨汀遥,由墨自明一手带大的二皇子墨尹白,和如今不过九岁幼童的三皇子墨行卓。
有人觉得,墨尹白是最合适的人选,又有人认为,墨行卓更为适合。
但他们的选择之中,都各有算计。
墨尹白性格温和,自幼被养在长清殿,极少与人接触,好拿捏。墨行卓年幼,尚且懵懂,又有母妃陪伴在其身侧,极好控制。
两人都是秋贵妃程望湫所生,只不过所教所养之人不同。
金銮殿中,朝臣们各自讨论着,纷纷说着太后将他们喊来此处的原因。
殿中喧闹时,有太监自殿外高声呼喊:“太后驾到——”
金銮殿瞬间安静下来。
赵箐曦着锦绣华服,凤冠金钗,雍容华贵。她自殿外缓步而入。
与她并排而来的,是二皇子墨尹白。
墨尹白着明黄锦衣,头戴金冠,长发梳得一丝不苟,束于发冠之中。其面容温润柔和,一双桃花眼生的极为漂亮,其人如玉似云,一身干净利落,有种于这巍峨金銮殿格格不入的感觉。
而其身形挺拔玉立,神情淡然自若,于一众心思各异的朝臣中不卑不亢,毫无惧意。眸底显坚韧之色,如竹屹立。
墨尹白迈步往前,步步坚定,直而走向前方的皇帝宝座。
瞧见墨尹白出现在此的朝臣们纷纷讶异,却不敢在这种场合太过震惊,将快要从嘴边冒出的话给咽了回去。
赵箐曦带着墨尹白走上台阶,转身拂袖,面容严肃而凝重。她俯身而下,视线从那些朝臣身上一一扫过。
朝臣们立即弯腰行礼:“臣等参见太后,千岁万福,金安永乐——”
赵箐曦道:“众爱卿平身。”
“多谢太后娘娘——”
众朝臣起身后,抬起头往前看了眼。
墨尹白的确站在赵箐曦身边,方才所见跟着赵箐曦一并而来的并不是他们出现的幻觉。
赵箐曦再次出声:“众爱卿,先帝突发恶疾仙逝去,哀家心痛如绞,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大丧之期已过,哀家遵先帝遗言,令二皇子墨尹白继任皇位,择吉日行登基大典!”
此言一出,底下朝臣议论纷纷。
丞相方知走上前,拱手道:“太后,二皇子他……”
“方丞相,”赵箐曦似是已经知晓他要说什么,毫不犹豫出声打断他的话,继而再言道:“哀家知晓你担心的是什么,可二皇子是陛下一手带大,该知道的都知道的。”
“可是太后,国事……”
“若是方丞相与其他爱卿还对二皇子处理政事一事有所顾虑,那么,哀家在此下旨,封建安王宇文熠为摄政王,自即日起辅佐新帝政事。”
方知诧异,其余朝臣更是错愕。
这事的走向并不在他们任何人的意料之中。
赵箐曦望着他们,眼神凌厉,嗓音更是严肃:“宇文一族世代忠良,为我酆朝守疆安民,深得哀家与先帝信任,建安王更是战功赫赫,战力无双,半年前他赋闲于京,如今由他辅佐新帝,最为合适不过。”
“若是你们当中有人对此还有意见,去宇文府,谁打过了建安王,谁就可以取代他,成为新的摄政王!”
“……”
宇文熠十三岁上战场,如今二十有五,战功显赫,荣耀非凡,其战力在整个酆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即使他眼下尚未在朝中任职,可也不会有人傻到主动去挑衅他。
更何况,宇文一家世代忠良,宇文熠父亲早年为国捐躯,战死边境,其大哥宇文禇为酆朝驻守北境,二姐宇文玟嫁给南境元帅后与夫君一同守卫南境之界。
再者,此时若再强言其它,有违逆动乱朝纲之嫌。而太后背后的母族势力亦不容小觑,不可随意与她抗衡。
金銮殿中瞬间安静下来,包括丞相方知在内,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多言。
墨尹白站在赵箐曦身侧,眼珠微动,神色未改的从脸色各异的朝臣们身上扫过。
她能看出他们并不服自己,也并不是很支持她当皇帝,只是碍于赵箐曦与宇文熠的身份和权势而不得不暂时低头。
她眨了下眼,长长眼睫遮掩而下,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别样情绪牢牢藏过去。
赵箐曦冷面沉声道:“此事就此定下!”
“二皇子墨尹白继任皇位,建安王宇文熠为摄政王,其余诸事,皆按章程礼节来。新帝登基大典,由太常寺择吉日而定!”
“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朝臣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后,齐齐拱手道:“谨遵太后旨意——”
当日,册封旨意下达。
墨尹白为新帝,先皇后早逝,其女墨汀遥封为长公主,赐长公主府,居于上京佳地。
墨尹白生母程望湫封为太后,住凤栖宫,赵箐曦顺位而上,为太皇太后。墨尹白亲弟年幼,封为“烁王”,仍养在生母身边。
建安王宇文熠被封摄政王,旨意于午后由赵箐曦亲信太监送达宇文府。
宇文熠从郊外打猎归来,还未换衣裳便被拉去接旨。得知自己被封为摄政王,要辅佐新帝时,很是震惊。
他一时愣住,低眸时有所疑惑。暖阳倾照来,落在他英气十足的脸上。
面无表情时,神色自然凌厉而又浑身透露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威严冷冽赫然,令人不敢直视。
传旨公公小心着出声提醒:“王爷,您该接旨了。”
宇文熠这才回过神来,伸出双手将旨意接过去:“臣——接旨。”
宫里的人离开后,宇文熠看着自己手中的旨意,眉心微蹙,似在思索着什么。
母亲顾芸柔被人搀扶着起身,手轻抬,往后摆了摆,身侧之人会意,立即离去。
厅中只余下他们母子二人。
顾芸柔行至宇文熠身侧:“熠儿。”
宇文熠回过神:“母亲。”
“嗯。”顾芸柔点了点头,问:“这旨意,应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宇文熠道:“或许是。”
顾芸柔轻叹了一声,嗓音略有浑浊意:“既是太皇太后的意思,那便尽心竭力,辅佐好新帝。”
“新帝年少登基,定然有人觊觎,想要以法控制新帝的人必然存在,而妄图花言巧语得他信任而飞升之心有不轨人不在少数,你多看着些,别让陛下被那些人蒙骗过去。”
宇文熠点头:“母亲放心,孩儿定然尽力。”
七日后,新帝登基大典于宫中祭神台举行。
墨尹白晨光熹微时分便醒了。她洗漱后更衣,走出房门,行至院中梨花树下。
她仰头望着于昨日一夜之间悉数绽放的纯白梨花,晨风轻拂,梨花淡淡清香随风弥漫而来。
她不由眯了下眼,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紧了些。
身后有人走来,温柔的嗓音恭敬出声:“陛下,该更衣去祭神台了。”
是自幼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宫女,紫灵。
墨尹白收回目光,淡淡应了句:“知道了。”
墨尹白身着祭礼所穿华贵冕服,头戴冕冠,腰带玉佩,一一佩戴。她一身华丽堂皇,端庄威严,却多了几分沉重感,连脚步都比寻常时重了不少。
祭神台下,是身穿官服早早等候的百官,周围一应礼数周全,整座祭神台看起来凝重而庄严。
墨尹白入祭神台所在之地,百官俯身。
她往前去,步伐坚定,而后行至台阶前,一步接着一步迈上去。
身处之地渐高,她心中所感之意愈加不同。似冷,却又被暖阳覆盖。
墨尹白于祭神台上站定,礼官上前,高呼喝声:“大乐鼓吹——迎新帝——”
祭礼奏乐声起,回荡于祭神台周遭。
“礼行——拜先祖——”
“再行——叩神明——”
礼官甩动手中拂尘,一应登基礼节如礼数至。
旭日至当空时,礼成。
礼官高声呼道:“新帝登基——接百官朝拜——”
墨尹白转身往后,俯视着于祭神台下齐齐俯身跪拜而下的朝臣们。
百官异口同声高喊:“臣等参见新帝——”
“臣等恭祝陛下万福,愿神明庇佑,护我酆朝基业永固,世代千秋——”
“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尹白抬起右手,伸至往前,气沉丹田,提声而道:
“众卿——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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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结束后,墨尹白回到长清殿,让紫灵将她身上那些繁琐配饰与一身锦绣华服换下来。
没了这身沉重“桎梏”,浑身顿时轻松,墨尹白缓了口气,犹如新生。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憩一番,殿前宫人急匆匆而来禀告:“陛下,太皇太后与摄政王已至殿前。”
墨尹白微愣了下:“知道了。”
没一会儿,赵箐曦与宇文熠过来。
宇文熠朝墨尹白拱手行礼:“臣宇文熠,见过陛下。”
墨尹白点了下头:“摄政王平身。”
而后她朝赵箐曦微颔首见礼:“皇祖母。”
赵箐曦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欣慰笑意,不自觉将墨尹白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笑意更深了些。
而后她道:“陛下,今日哀家来,是要为你介绍一下摄政王。你此前虽听说过他,但今日应是与他初次相见。”
的确如此。
今日之前,墨尹白没有见过宇文熠。但关于宇文家的事,倒是从父皇口中听到过不少。
赵箐曦又道:“哀家与摄政王的母亲是旧日好友,昔日笑言之中,收了他当干儿子。只不过此后数年,他跟随父兄常住边境,鲜少回京,这事也就无人提起。”
“今日他为摄政王,要辅佐你之政事,按以辈分与一丝礼数,你唤他一声‘王叔’,也是合情合理。”
墨尹白愣住,心中诧异,眨眼后望向宇文熠,又似讶异。
王……叔?!
提前挂个预收:《长安世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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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夫人于寺庙中救了突犯喘疾的巽阳长公主。
巽阳长公主带着人上门道谢,顺便请来了一道赐婚圣旨,要为长安王府和大理寺卿府喜结姻缘。
传闻,长安王府世子徐玄玉,为人阴鸷可怖,掌管刑狱,手段阴狠,做事雷厉风行,不近人情,连狗看见他都怕得绕路走。
故而,年过二十五,至今未婚。
已有心上人的大理寺卿府二小姐听说此事,一哭二闹三上吊,三小姐尚未及笄,直接在府中装傻。两位小姐在府中闹得鸡飞狗跳,都不愿意嫁过去。
可圣旨赐婚,哪能抗旨不遵?
最后这桩婚事落在了大理寺卿大小姐时锦心身上。
时锦心生母早逝,自幼养在老太太膝下,陪伴深院中。一朝踏出深院,就被送上了花轿,嫁进了长安王府。
新婚之夜,徐玄玉行至婚房前,还未推门就听见了里面传来“咚咚咚”的声响。
一推门,看见了身穿喜服,手握锤子砸核桃吃的时锦心。
四目相对,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
时锦心腮帮子鼓鼓的,稍稍咀嚼后将手里敲好的核桃递向徐玄玉所在:“吃吗?”
徐玄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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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玄玉和她相处了一段时日,认定他的世子妃是只小白兔,安静时美如画,乖巧又听话。
时锦心不怕他,在她面前,他所说之言,事事有回应。
相处久了,徐玄玉觉得她挺好,与寻常女子不同。
某日,徐玄玉外出办事,看见上街闲逛的时锦心,意外瞧见有人找她茬。
他正欲上前,却在下一刻看见时锦心一脚将对方踹飞出两丈开外。
然后,徐玄玉觉得周遭的世界都安静了。
他的世子妃……果然与众不同。
【武力值max的世子妃&狗见都得绕道的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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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