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风动 第51章 在流言的缝隙里，我们学会了用行动书写答案

体育课上的那点风波，像投入池塘的石子，涟漪扩散了几天，终究在期末考临近的巨大压力下，渐渐平息。青春期的注意力总是容易被更新鲜、更紧迫的事物吸引。但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顾云昭不再像以前那样，在走廊上就毫无顾忌地搂住林栀予的肩膀。她们的互动变得谨慎了些，更多时候是靠得很近的并肩行走，或是交换一个快速的眼神。但沈寒星和苏澄影都注意到，她们牵手的次数，在无人注意的放学路上，反而更多了。那是一种无声的宣示，也是一种笨拙的自我保护。

这天下午放学，顾云昭没像往常一样立刻和林栀予一起离开，而是抱着篮球去了操场。

“我去发泄一下，”她对林栀予说，脸上是故作轻松的笑，“你先回去。”

林栀予看着她，点了点头，轻声说：“好，别太晚。”

夕阳将顾云昭奔跑、起跳、投篮的身影拉得很长，汗水在空气中挥洒，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专注。她不是在打球，而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压力对抗。

林栀予没有走远，她坐在操场边的看台最高处，抱着顾云昭的书包和水，安静地看着。风吹起她的发丝和裙摆，她的身影在偌大的看台上显得孤单，却又异常坚定。

沈寒星和苏澄影路过操场，看到了这幕。

“要去打个招呼吗？”沈寒星问。

苏澄影摇了摇头：“让她们自己待会儿吧。”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有些情绪，只能自己消化。但陪伴，可以有很多种形式。

「成长教会我们的第一课，往往不是如何张扬，而是如何收敛。将最珍贵的部分小心翼翼藏起，并非因为怯懦，而是因为它太过明亮，怕被世俗的目光磨损了光芒。」

与此同时，计算机教室里，又是另一番光景。

陆止安戴着耳机，眉头紧锁，屏幕上的音频波形有一段呈现出不自然的锯齿状。他试了几种滤波算法，效果都不理想。

江澈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一本《信号与系统》，目光却落在陆止安的屏幕上。看了一会儿，他伸手，指了指波形上一个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断点。

“这里，”江澈的声音平淡，“采集的时候信号中断了几个毫秒，不是后期处理能解决的。得重录。”

陆止安盯着那个断点，沉默了几秒，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下耳机，揉了揉眉心。一种罕见的烦躁笼罩着他。

“设备不行。”他低声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沮丧。

江澈合上书，站起身：“走吧。”

陆止安抬眼看他，眼神带着疑问。

“我知道有个地方，”江澈说，“音乐系的录音棚，晚上没人。我有钥匙。”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仿佛潜入音乐系录音棚就像去小卖部买瓶水一样简单。

陆止安愣住了。

江澈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他，夕阳从他身后照进来，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有一种笃定。

“去不去？”

几分钟后，两人穿过暮色笼罩的校园，走向与老校区毗邻的音乐学院大楼。江澈走在前面，步伐从容，陆止安跟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的背影，心底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浮现——这个人，似乎总能轻易地打破他固有的认知。

而在高二（七）班的教室里，苏澄影正在值日。她负责擦黑板，粉笔灰在夕阳的光柱里飞舞。沈寒星靠在门框上等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棒棒糖（学校禁烟，她只好用这个替代），看着苏澄影踮起脚，费力地去够黑板最上方的字迹。

“喂，我说，”沈寒星忽然开口，声音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要是……我是说要是，以后也有人像议论顾云昭她们那样议论我们，你怕不怕？”

苏澄影的动作顿住了。她维持着踮脚的姿势，背影显得有些僵硬。粉笔灰缓缓飘落。

几秒钟的沉默，长得让沈寒星几乎要后悔问出这个问题。

然后，苏澄影慢慢放下手臂，转过身。她的脸上沾了点粉笔灰，在夕阳下看得分明。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沈寒星，反问道：

“那你呢？”

沈寒星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咧嘴一笑，眼神却是认真的：“我怕个屁。大不了，我带你私奔。”

一句混不吝的玩笑，冲散了刚才那一瞬间的凝重。

苏澄影看着她，看着她眼睛里映着的、金红色的夕阳光，看着她那副“天塌下来有我顶着”的嚣张模样，心底那点细微的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下去。她转过身，继续擦黑板，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沈寒星耳朵里：

“那就……不怕。”

沈寒星怔住了，随即，一股巨大的、汹涌的暖流冲撞着她的胸腔。她把棒棒糖重新塞回嘴里，甜味丝丝缕缕地化开，一直甜到了心底。

就在这时，她们的手机几乎同时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里，□□@了全体成员。

「期末考前最后一次数学竞赛校内选拔赛报名开始，有意向的同学明天放学前将报名表交到我办公室。@全体成员」

苏澄影看着手机屏幕，擦黑板的手停了下来。

沈寒星也看到了，她走到苏澄影身边，看着那条通知，又看看苏澄影沉默的侧脸。

“去吧。”沈寒星说，语气是全然的支持，“是时候，让有些人彻底闭嘴了。”

苏澄影握紧了手中的板擦，粉笔灰簌簌落下。她望向窗外，夕阳正沉入远处高楼的背后，天空是一片燃烧后的、壮丽的灰烬色。

她知道，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