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风动 第38章 当你家厨房的灯光第一次落在我睫毛上时，我才迟钝地察觉，原

沈寒星的家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一个老式居民小区里。楼道有些昏暗，墙壁上留着岁月和孩子们涂鸦的痕迹，但打扫得干干净净。走到三楼，沈寒星掏出钥匙，还没插进锁孔，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伴随着一股浓郁的、带着酸甜气息的饭菜香，瞬间将苏澄影包裹。一个系着碎花围裙、面容和善的中年女人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暖笑容。

“阿姨好。”苏澄影下意识地微微鞠躬，声音比平时更轻了些。

“这就是澄影吧？快进来快进来！星星天天在家念叨你！”沈妈妈热情地拉过苏澄影的手，触感温暖而略带粗糙，是常年操持家务的手，“外面热吧？快换鞋，饭菜刚好，就等你们了！”

这过于直接而热烈的欢迎让苏澄影有些无措，她局促地站在玄关，看着沈寒星自然地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带着卡通兔子图案的棉拖鞋放在她脚边。

“我妈特意给你买的。”沈寒星朝她眨眨眼，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苏澄影看着那双过分可爱的拖鞋，耳根微微发热，低声道了谢，换上。拖鞋柔软而合脚，像踩在云朵上。

客厅不大，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温馨。沙发上铺着干净的浅色罩布，窗台摆着几盆绿萝，郁郁葱葱。电视里正播放着本地新闻，音量调得很低。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正中央是一盘色泽红亮、诱人无比的糖醋排骨，旁边还有清炒时蔬、番茄鸡蛋汤，简单，却充满了令人安心的烟火气。

“老沈！孩子们回来了，别看你那报纸了，快出来吃饭！”沈妈妈朝里屋喊道。

一个戴着眼镜、气质温和的中年男人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份晚报，看到苏澄影，笑着点了点头：“是苏同学吧？欢迎欢迎，别客气，就当自己家。”

这就是……正常的家庭吗？苏澄影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沈爸爸自然地帮忙摆椅子，沈妈妈一边念叨着“星星快去洗手”一边往她手里塞刚盛好的饭，沈寒星则笑嘻嘻地凑到糖醋排骨前深吸一口气，被她妈妈轻轻拍开手……这一切，熟悉又陌生。没有冰冷的沉默，没有小心翼翼的回避，没有无形中压在每个人心上的、关于成就与期望的巨石。有的只是温暖的灯光，食物的香气，和琐碎却真实的喧闹。

她有多久，没有在这样的氛围里吃过一顿饭了？

“澄影，别站着呀，快坐！”沈妈妈拉着她在沈寒星旁边的位置坐下，不由分说地夹了一大块糖醋排骨放到她碗里，“尝尝阿姨的手艺！星星说你可能喜欢吃甜的。”

沈寒星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腿，递给她一个“放心吃”的眼神。

苏澄影低下头，看着碗里那块裹着晶莹酱汁的排骨，拿起筷子，小口地咬了一下。酸甜适中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外酥里嫩，是她从未尝过的、属于“家”的味道。

“怎么样？”沈妈妈期待地看着她。

“很好吃。”苏澄影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真实的动容，“谢谢阿姨。”

“好吃就多吃点！你看你瘦的！”沈妈妈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学习辛苦，营养要跟上。”

饭桌上，沈爸爸问了些关于学校、关于学习的不深不浅的问题，语气随和。沈妈妈则絮絮叨叨地说着邻里趣事，抱怨着菜价又涨了。沈寒星偶尔插科打诨，跟她妈妈斗嘴，引得大家发笑。

苏澄影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吃着。没有人追问她为什么控分，没有人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的成绩，更没有人在意她是不是“苏明远的女儿”。他们只是把她当作沈寒星的朋友，一个需要被照顾、被欢迎的，普通女孩。

这种被当作“普通”对待的感觉，对她而言，竟是如此奢侈而温暖。

饭后，沈寒星被赶去洗碗，苏澄影想帮忙，被沈妈妈按在沙发上，“你是客人，坐着看电视，吃水果！”果盘里洗好的葡萄水灵灵的，在灯光下泛着紫莹莹的光泽。

沈爸爸泡了茶，递给苏澄影一杯，随口问道：“听星星说，你钢琴弹得很好？”

苏澄影接过温热的茶杯，指尖传来暖意。“只是……随便弹弹。”她垂下眼帘。

“挺好的，有点爱好很好。”沈爸爸笑了笑，没有追问，转而看起了新闻。

沈寒星在厨房里一边洗碗，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哗哗的水声和她的哼唱声混合在一起，构成了一种嘈杂却无比生动的背景音。

苏澄影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捧着那杯热茶，看着电视屏幕上跳动的光影，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声响，感受着身边沈爸爸翻动报纸的细微动静，以及沈妈妈在阳台上收拾衣物的身影……这一切像一张温暖而细密的网，将她轻轻地、安全地包裹在其中。

她忽然觉得，一直紧绷着的、某根看不见的弦，悄然松弛了下来。眼眶有些微微的发热。

那一刻，苏澄影忽然懂得了沈寒星身上那种她一直羡慕的、像小太阳般温暖又无所畏惧的底气从何而来——它源自这样一顿普通的晚饭，源自这样一盏为你亮起的灯，源自这样一份无需你多么优秀也永远不会收回的、笨拙又真诚的爱。

沈寒星洗好碗出来，看到苏澄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一点点她从未见过的、类似于“放松”的神情。她心里一软，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拿起一颗葡萄自然地剥开，递到她嘴边。

苏澄影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莹润的果肉，和沈寒星带着笑意的眼睛，微微张开嘴，吃了进去。甜丝丝的汁水在口中蔓延开来。

“甜吗？”沈寒星问。

“嗯。”苏澄影点头。

时间悄然流逝。当苏澄影意识到该离开时，窗外已是繁星满天。

沈妈妈给她装了一大盒自己做的点心，沈爸爸叮嘱着路上小心。沈寒星送她下楼。

走到楼下，夜风微凉。苏澄影抱着那盒点心，停下脚步，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沈寒星。

“今天……谢谢你。还有叔叔阿姨。”

她的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像盛满了星光。

沈寒星看着她，心里软成一片。她知道，对于苏澄影来说，说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以后常来。”沈寒星笑着说，“我妈巴不得多个人夸她做饭好吃呢。”

苏澄影也微微弯起了嘴角，那是一个真实而清浅的笑容。“好。”

她转身走向回家的路，步伐似乎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怀里点心的盒子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手心里仿佛还残留着沈寒星指尖的温度，和那双可爱拖鞋带来的柔软触感。

沈寒星站在楼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身上楼。

她想，或许治愈一颗心的过程，并不需要多么惊天动地的誓言。有时候，只是一盘糖醋排骨，一盏温暖的灯，和一份“你来了，真好”的寻常接纳。

今夜月色很美，

风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