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头增重不少!
飞絮扛着点了睡穴的流萤,起起落落,影子似的掠过密林、湖面,直奔湖对岸南端一座废弃的妃殿,然后像摔杂物口袋一样,将流萤扔在满是尘土的大殿上,自己则盘腿坐下运息。
一柱香的功夫。
安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很害怕,但是她没有动。她知身旁有人,敌友难辨,善恶难分。她必须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抢夺先机,而不让对方知道自己已经醒来,是目前唯一的优势。她俯身在地,尽量不动脖子,而是最大限度的转动眼珠观察。满是灰的地砖,有些褪色的朱红大柱子,再过去就是一尺高的门槛。目测,自己离门约三米,而那裹挟自己的人,离自己约一米。
双手可及之物,仅有些灰砾。抓一把撒他的眼睛?这愚蠢的主意只能是产幻:又不是顺风口,没等撒到脸上,早就四散了。
安葚突然想到自己腰间挂着的挂饰——铜钱大小,青白玉质,面有浮雕图文——流萤最贵重的物品。
不管那么多了!和安及其安静地单手将它解下。
暗数“一、二、三”,她突然挺身暴起,手中青白玉饰激射而出,身体却向大门冲去!这几个动作一气喝成,动如狡兔。
流萤的身体机能真是太好了!
眼见一只脚已经踏出殿门,背后一阵寒风袭来,自己的肩头被这股力量一带,整个人腾空往后退,两秒钟后屁股着地。
丫丫的……好痛……啊啊啊!!
安葚很有些没骨气地飚了点泪。索性就不起来了,坐在地上揉着屁股,爱咋咋的。
耍光棍,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人重又盘腿坐下,坐在自己的对面,对自己说:“长本事了。昨天为何不来?”
安葚惊讶到差点没让一口痰噎死!
“老地方”竟然是他!
她认为自己此时必须好好地打量打量这位流萤的“老相好”:剑眉悬鼻,脸型线条刚毅,是少见的帅帅型美男。安葚咬着牙,难道流萤的东西全部都要继承吗?他看上去有个三十来岁了吧,而且的而且,关键是他看起来好凶——这人不好相处。
“回答!”那人低喝。
该怎么回答呢?怎么答都会露出马脚。
“我,我——忘了——”安葚很心虚。
话音还未落尽,那人长臂一展,将和安拉近到他的跟前。他一手点了和安几个穴道使她再次无法动弹,另一只手又搓又捏,拉扯她的脸颊边缘。
安葚要疯了。她似是有些明白了,大声喊:“别扯我的脸,脸是真的!脸皮都起褶子啦!”
那男子略微停顿,遂将和安撑起来,双掌抵着她的背。
一股强大而和煦的气流席卷全身。安葚浑身颤抖——难道遇见了传说中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
是敌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性命应该无忧了吧。总感觉这人绝对不会伤害她。
穴道被解开。
安葚立马手脚并用地爬远了一些,但又不敢太远,怕太远的话会刺激到他。
缓缓站直了身体。
“究竟出了什么事?”男子面色阴沉冷厉。
“我我我——我好像——确实是——失忆了!”
装失忆,作为经典狗血桥段,不失为应付所有不可解情节的不二法门。
让我们都失忆吧,安葚在心里祷告。
男子一步步逼近,“失忆?”他冷笑出声,“你失忆得真够及时。你可知你身体里有还未排尽的毒素!你的身份从未暴露过,不会有人会给一个黜院的女官下如此机密厉害的毒药。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自己给 自己下的毒。”
安葚连连退步,“我疯了我,我怎么可能吃那些玩意儿,我,我没有嗑药的不良记录!”
男子逼到她跟前,轻声说:“张嘴!”
安葚乖乖地张开了嘴。不可思议啊,一定是流萤服从惯了他的命令,所以她的身体会自动作出反应。自穿越而来,安葚第一次觉得很恐怖,灵魂和身体分离的恐怖!!
“果然如此!”
男子突然发怒,他一甩手将和安摔在地上,待和安刚刚爬起来,他就再甩手,又将她摔倒在地。
他边摔边骂道:“你能逃到哪里去,流萤?你长没长脑子?想找死吗?一死百了?你连鬼卫最后的毒囊都敢咬,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忘记了吗?你发誓效忠轩辕皇族,你忘记了吗?你我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都只能是皇族鬼卫!你没有死的资格!你的命不是你的!”
安葚被摔得鼻青脸肿,心中虽是只痛不悲,可眼泪却是哗哗地流。
她嘴角微动,没头没脑不知不觉地就冒出两个字音:“师父!”直到这两个音节飘进了自己的耳朵里,安葚才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自己和这男子是何关系。
飞絮停止了继续肩摔,他一把将女孩抱住。
“流萤,师父吓到了。鬼卫牙里的毒囊是留到最后的。幸好你还活着,你竟然还能再活着。”
安葚不动。
流萤已经死去。她是自杀的。她为什么要自杀??
飞絮放开自己的弟子,他略显笨拙的给她擦掉了眼泪。眼前这个泪影婆娑的女孩自五岁时在众多的孩童中脱颖而出,筛选为下一代的鬼卫开始,已经跟着他习武整整一十四年。她天赋过人,单纯以武学而论早已不逊于自己——欠缺的只是历练和经验。当自己轻易将她放倒,并从山丘带到此处,她醒来后拙劣的袭击技术和对十四年练武之地的全然陌生,已经足够能让自己怀疑她是否为他人易容冒充了。
真相竟然是这样!
“流萤,你体内“拂衣”毒素太过霸道。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你的身体以及内力都损耗巨大。失去记忆有可能是毒素的原因。刚才我已将你紊乱的气流归位,但要完全恢复起码还要几个月的时间。记住,这件事情绝不可再提起,在将来的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绝不要再提!”
“是,师父。”安葚乖巧的回答,一声师父出了口,竟然顺畅得很。不知道流萤这个师父多少岁数了,看起来也不比流萤大多少。
他是当今皇帝陛下的鬼卫吗?
飞絮仔细将青白玉佩挂在安葚腰上,“别弄丢了,别再用来当暗器。这是你的身份。”
安葚点头,忍不住又快速地扫了那枚玉佩一眼,没想到这原来是“组织证明”,刚来那会儿还想过这玉佩能不能卖了还钱,以备不时之需。
“坐下。按归一秘笈行气篇做三十六周天的吐纳,打通你停滞的内息——-”
安葚咬唇静默片刻。
“------师父,秘,秘,笈------”
“---------”
“这次可记住别忘了------”
做完三十六周天行气吐纳,已近傍晚,霞光满天。
飞絮不知何时已经离去。走前他好像对自己说了什么,好像是什么什么每天都要做;什么什么地方不要再去什么什么的——是这个意思吧??安葚有些拿捏不准。算了,到时候也就知道了。她此时觉得自己通体舒畅,疾步往黜院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