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伦走在回静默室的路上,盘算着找个什么由头。
冷白灯光照在他身上,空旷的走廊里只有他独自走过的脚步声。
快到静默室时,洛伦目光无意间扫过终端屏幕。
就在这时,精神海波动的数据,猛地向上蹿升,如同失控的箭矢,瞬间冲破安全阈值。
还以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持续飙升!
洛伦的心脏狠狠跳了两下。
但临危不乱的内核在千分之一秒内强行介入,将慌乱死死压住。
怎么回事?!
不能乱了分寸。
但可以借此发挥。
静默室就在眼前两步远。
他快速跑过去,将屏幕怼到霍伦脸上:“你他妈给我看清楚!这是什么!”
他手指重重地点在那条刺眼的攀升曲线上,眼神十分阴鸷。
“这就是你们说的‘常规教导’?!啊?!” 他揪住霍伦的衣领:“他要是出半点差错......” 他声音骤然压低:“我就烧了教导营!让你们全部给他陪葬!”
屏幕上剧烈波动的精神海数据、洛伦完全不留余地的疯狂姿态,彻底把霍伦镇住了。
他接到的指令,确实要搓磨西里尔,但绝非弄死或逼疯。
若真出了事故,虫皇未必会保他!
“开门!立即开门!”霍伦尖声吼道。
金属门刚开启一道缝隙,洛伦就侧身挤了进去。
静默室内一片死寂,音频早已暂停。
西里尔靠坐在冰冷的墙边,墨黑的长发被冷汗浸透,几缕黏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上。
他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眼睫,紫眸中的焦距有些涣散,在看清是洛伦时,他极力扯出一个极其浅淡、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
洛伦几步跨到他面前蹲下,压低声音,语气急促:“怎么回事?”
他明明换掉了噪音。
西里尔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那抹勉力维持的笑容当即破碎,他身体一软,所有的支撑仿佛瞬间被抽离,直直地向地上倒去。
洛伦瞳孔一缩,手臂迅速伸出,在他彻底栽倒前,稳稳接住,揽入怀中。
怀中身躯冰冷,带着湿透的冷汗,已然完全失去了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西里尔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他回到了观察区的休息室。
他尝试感受了下精神海。
封禁回到了原位,有裂缝,但暂时安然无恙。
看来他运气不错。
他微微偏头,便看到洛伦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正静静看着他。
“醒了?“洛伦问:“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西里尔。
西里尔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水,长出一口气:“没事了,多亏了你。”
“我让音频调控室关掉了噪音。”洛伦看着他:“有起作用吗?”
西里尔点头:“当然。要不是你,我可能撑不住。”
“那......”洛伦又问:“精神海波动怎么触警了?出了什么问题吗?”
西里尔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紫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迟疑。
精神海的封禁......不能告诉洛伦。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殿下…那间静默室...…”他微微蹙眉,像是在回忆极其不适的感受:“还藏着另一层干扰,像是直接针对精神海的侵扰……”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
这样的谎话并不高明,只要洛伦和霍伦细细核对一番,他就会被揭穿。
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更合适的理由......
洛伦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既然精神海受创,就好好歇着。我会去找父皇,让他免了你剩余的教导。”
西里尔耳根有点红,低低“嗯”了一声。
洛伦安顿好西里尔,便径直去找霍伦。
霍伦正在廊下监督守卫交接,见到洛伦,立即躬身:“三殿下有何吩咐?”
洛伦单刀直入:“西里尔的精神海状况不稳定,你去向父皇禀明情况,免除他余下的教导。”
霍伦脸上露出一丝为难:“殿下,这…教导营规程严明,西里尔的教导又是陛下亲自下令,奴才岂敢……”
“不敢?”洛伦打断他:“若他真在这里出了不可逆的损伤,你觉得,父皇是会觉得你恪尽职守,还是会认为你…办事不力,连个雌奴都照看不好?”
霍伦颈部肌肉微微紧绷,显然被这番连敲带打的话触动了。
教导营不怕折磨虫,却最怕担上弄坏了贵重“物品”的责任。
“殿下所言…亦有道理。”霍伦的态度软化了些许,“那…容奴才稍后向陛下陈情……”
“三弟真是心急,”就在这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自走廊另一端响起:“这就来为你的雌奴求情了?”
卡斯帕缓步走来,依旧是那副雍容完美的姿态,身后还跟着一名手捧谕令的内侍。
“不必劳烦霍伦去请示了。”他说:“父皇已知晓此处情况,特命我带来旨意。”
内侍展开谕令,宣读道:“三皇子之雌奴,基础篇教导,可免。”
洛伦眉头刚舒展,却听内侍继续道:“然,为皇子长远计,雌奴不可不通实务。技术篇教导,照常进行,不得有误。”
“技术篇?”洛伦看向霍伦,语气不悦:“那又是什么名堂?”
霍伦躬身回答:“回殿下,技术篇旨在培养雌奴的日常侍奉能力。主要包括:家务的整理收纳、花园的草木修剪、工具的使用修缮;舒筋活络的按摩术;以及保护雄主的格斗术。”
听起来似乎都是些寻常项目,比折磨虫的感官测试温和太多。
但洛伦深知,这教导营里绝无简单之事,正想开口质疑,一只微凉的手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腕。
西里尔不知何时跟了出来,对洛伦微微摇头,紫眸平静无波:“殿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坚定:“这些本就是雌虫应尽之责,我可以学。”
卡斯帕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轻笑一声,适时上前,亲昵地揽住洛伦肩膀:“三弟,父皇前几日还问起,你的《星域政务疏》看得如何了。正好今日为兄得空,来考考你的功课。”
“你这雌奴自己都说没问题,就别光围着他转了。”
洛伦冷哼一声:“父皇怎么知道西里尔的?不会是你告的状吧?”
卡斯帕一愣:“怎么怪到我头上了?还不是底下仆从传谣言惹来的祸。哦,对了,你说过,那些不是谣言。”
洛伦仍在权衡。
卡斯帕轻叹一声,指尖在谕令卷轴上轻轻一点:“三弟,你这般维护他,让他在父皇那里挂了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西里尔:“未必是好事。”
西里尔上前半步,指尖不着痕迹地碰了碰洛伦的手背:“殿下,这些教导伤不到我。”
洛伦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巡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好。”
他转头吩咐霍伦:“给我取一块军部最新型的精神海监测仪,给他带上。”
“若监测仪警报响起,我会把这里夷为平地。”
一切准备就绪,第一项的家务训练即将开始。
原本空阔的大厅摆上了几张长桌,还有各式教导所需工具。
这一回,除了西里尔外,还有好几个其他雌虫一起参加。
站在西里尔左侧的金发雌虫,领口绣着纳维尔家族的藤蔓纹章;右侧黑发雌虫的制服肘部还留着精致的刺绣;更远处的红棕卷发的年轻雌虫戴着一副碎了半边镜片的眼镜。
这些雌虫们不知因何被送到这里,但无一例外都形容憔悴。
霍伦站在训练场高台上,过大的眼白扫过场中列队的雌虫。
他宣布道:“头顶银盘,脚踩光轮,完成全套家政流程。银盘落地者鞭二十,摔倒者鞭三十。”
话音未落,场中已响起连串脆响。
几个雌虫刚踩上光轮就踉跄失衡,珍贵的银盘摔得粉碎。
鞭子立即破空而来,在惨叫声中留下道道血痕。
西里尔沉默地系好光轮固定带。
当他将银盘置于头顶时,不经意地瞥见——看台上,洛伦正倚着栏杆,虽然是惯常的慵懒姿态,但紧握栏的发白指节暴露了他的关切。
他收敛心神,准备开始。
突然,身旁金发雌虫一个踉跄,银盘倾倒,直直朝着尖锐的桌角坠落。
西里尔本能侧身,光轮在脚下划出半弧,左手稳稳托住坠落的银盘,右手扶住了那个吓得僵直的雌虫。
“稳住呼吸。”他低声说:“把这里当成战场,每个动作都要计算。”
金发雌虫怔怔点头,眼中还残留着惊恐。
西里尔滑入场地,整个姿态忽然变了。
这不是家政考核,而是星际战场的平衡术训练。
他的视野中浮现出虚拟战术网格,每个障碍物都化作掩体。
当其他雌虫歪歪扭扭躲避时,他的滑行轨迹始终保持着军队行进时的精准。
他迅速到达了指定桌面,取下银盘,摆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他以前也接受过正规的家务训练。那个时候,他只觉得无聊,根本没放心思认真训练,可如今,他竟然也觉得,摆好一桌席面,也如单兵作战演练一般有趣。
当其他雌虫手忙脚乱时,西里尔已经完成所有银盘的递送,开始布置桌面。
擦拭银盘的动作带着擦拭脉冲枪的熟练,布置餐桌的节奏堪比组装能量匣,每个动作都透着军雌特有的效率与精准。
当他完成最后一个流程时,余光瞥见洛伦松开了紧握的栏杆,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瞬间,西里尔感到胸口泛起陌生的暖意,像冬夜意外触到的暖炉,明知不该贪恋,却忍不住想靠近。
“考核结束!”霍伦的声音打破寂静。
西里尔抬眼望向洛伦,露出欣然笑意。
洛伦回望过来,也笑起来。
不过,他们两幅笑脸,看在卡斯帕眼中,就变得十分刺眼。
前两日,他故意拿着洛伦宠爱雌奴的传闻,去父皇那里告状。
想的是,先让西里尔吃点苦头,教训一下,自己再以一个拯救者的身份出现,把他从水深火热的痛苦中捞出来。
没想到,洛伦居然跟进了教导营!
他不由自主攥紧拳头,在内心滔天的愤怒之下,一个嫁祸和挑拨的计划暗自成型。
西里尔:卡斯帕又想干什么?
洛伦:看看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西里尔:你怎么有点幸灾乐祸?
洛伦:反正受罪的是你、不是我。
西里尔:呵呵,我受点罪无所谓。不过,我一向睚眦必报,会把所有身体上的痛苦......以一种别的方式,回报给你。
洛伦:?(有一点点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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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不更,后天见哦[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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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