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熹走出巷口时眼角余光扫过街道对面,拐角处似乎有个“当”字,她收回目光,跟着李掌柜匆匆往回赶。
还未靠近,就见一群人闹哄哄围着中间,不时有几句讨论传出。
“好像是茶楼拖欠工钱不结……”
“听说他母亲生病了,妻子还有孕在身,着实可怜。”
宋云熹脚步一顿,心下已隐隐有几分猜测。
她为了开业临时请的几名护卫守在一旁,各个神情严肃。
周围的人看到她出现,纷纷让出位置,露出人群中央的一名男子。
身着有些褪色的蓝色麻布短衫,一脸憨厚,被围在中央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回事?”宋云熹率先开口,吸引了他的注意。
男子看看她,又看看跟在她身旁的李掌柜,面露不解。
李掌柜很有眼力见的解释:“这位是我们茶楼的东家。”
此话一出,周围人瞬间炸开了锅。
“居然是位女东家?”
“这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就是啊,真是丢父母的脸面。”
还有些人不赞同。
“大凉开国以来,鲜有女子行商,这位倒是有胆识。”
憨厚男子有些讶异,再看看周围严阵以待的护卫,明白了什么,慌忙摆摆手:“东,东家,误会,我不是来闹事的!”
双手搓了搓,有些窘迫地说:“我只是……想来要回我的工钱。”
工钱?
宋云熹瞥了一眼李掌柜。
他意会,凑上前来小声道:“是之前走了的厨子周正,确实还拖欠着三个月的工钱,走之前商量好了下个月结的,不知为何……”
周正还在解释:“我知道和李掌柜商量好了工钱下个月结,但是我娘病了,需要钱买药,希望东家通融通融……”
一段话说完,好似他才是拖欠工钱的那个人,黝黑的脸涨得通红。
宋云熹了然,安抚了他几句,对李掌柜道:“从今日入账里把他的工钱结了吧。”
李掌柜有些犹豫:“东家,使不得呀。”
“咱们剩下的银子怕是不够接下来的事。”
宋云熹加重了语气:“给他。”
开门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誉。
如今这么多人看着,她不能让百姓们觉得她是连工钱都不结的无良商家,倘若这样,以后还有谁敢来消费?
他怕是也想到了这点,所以才特意选今日前来,这事若解决不好,茶楼口碑基本无望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李掌柜无法,只能点出工钱给他。
周正拿到钱,松了口气,连连道谢,一脸感恩戴德。
这下倒是让宋云熹有些纳闷,他瞧着也不像那有心机的人。
“不必道谢,这是你的劳动所得,是我们的失误,我们该道歉。”
宋云熹脸上带着歉疚的笑容,又拿出一个布袋,“为了感谢你为茶楼的付出,这个拿去给你母亲治病用吧。”
周正接过布袋打开,里面是一些碎银。
他眼睛瞪大,手下意识抓紧袋子又松开,将袋子递过来:“东家,这使不得!”
宋云熹脸上笑容不变,语气温和:“收下吧,来了茶楼便是一家人,若是不够,可再来寻我,能帮的我都会尽力帮你一把,望你母亲能早日康复。”
推拒了几下,见宋云熹坚持,他也就收下了,眼眶有些泛红:“您真是活菩萨,日后若有用的上我周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他走后,周围的书生们对宋云熹的行为大加赞赏。
“如此仁心义举,实属少见啊。”
“确实,如此重情重义的东家,哪怕没有奖赏,我也愿意贡献一壶茶水钱。”
宋云熹好似没听到这些赞赏,热情招呼顾客:“各位,在这吃好喝好啊,有需要尽管告知我们。”
转身时,嘴角再也压制不住。
用这点钱搏个好名声,简直赚翻了。
只是……接下来的资金缺口确实是个问题。
她思考片刻,手指慢慢握紧腰间玉佩。
*
高金当铺。
宋云熹掏出玉佩轻置于桌面上,玉佩雕刻的并蒂莲枝条缠成一个“宋”字。
高掌柜拿起玉佩端详片刻,面露惊异:“姑娘,当真要当这块玉佩?”
“怎么,高掌柜收东西还要替顾客考虑吗?”宋云熹微微一笑。
他笑笑,微微颔首,“这块玉佩太过贵重,还请容我去请示一下。”
高掌柜起身拿着玉佩进了堂内,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后院一扇门前,轻敲房门。
“殿下,外面头来了位宋姑娘说要当玉佩。”
不多时门被打开,玄金走了出来,皱起眉:“店内的事你自己做主就行,此等小事也值得惊动殿下?”
“这不是普通的宋家。”高掌柜压低声音,眼神隐晦,朝着北边微微拱手,“是和那位有过关系的本地富商宋家。”
玄金蹙眉,还未答话,温润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拿来看看。”
玄金静站片刻,率先转身走了进去,高掌柜赶忙跟上。
房内,凌翌珩随意披着一件薄衫,右腿曲起,慵懒地靠在榻上,一头墨发散乱在身后。
玄金眼角抽了抽:“殿下,外客前来,您注意一下形象……”
他侧目,眼尾微微上扬,无所谓道:
“我已不做太子许久。”
“从前恪守的规矩,便是一概也无需遵循了不是吗?”
“玉佩呢,拿来我瞧瞧。”
高掌柜眼观鼻鼻关心,恭敬低头,双手呈上玉佩。
玄金接过玉佩,转身呈上。
凌翌珩拿起对着日光仔细端详了片刻,轻笑开口:
“她要多少给多少。”
“殿下,这……是否不妥?”玄金有些迟疑。
“怎么,你想替我做决定么?”
凌翌珩放下玉佩,单手撑住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明明是笑着的,可笑意却不达眼底,那股处于上位者的威压压得他喘不过气。
玄金心头一惊,“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额头冷汗直冒,低头告罪。
“属下僭越。”
哪怕凌翌珩表现出来的再温润亲和,可以他的身份,又怎能允许自己一介侍从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忤逆。
他这番动作,已是犯了大忌。
“出去吧。”
许久,就在玄金要顶不住压力时,那股压迫感极强的视线终于消失,他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赶忙带着高掌柜退出屋子。
凌翌珩手指细细抚过玉佩上的纹路,感受着掌心中温润的触感,指尖一下下敲击桌面,神色若有所思。
“宋家家主玉佩么……”
轻轻合上房门,两人都松了一口气,高掌柜擦擦额头的冷汗,“金侍卫,这……”
“没听到殿下的话吗,要多少给多少。”玄金没好气道。
高掌柜点头称是,转身快步离去。
玄金看看闭紧的房门,脸色凝重。
高掌柜急匆匆回到堂内,看着还等在原地的宋云熹,喘了口气笑着道:
“宋姑娘久等了,东家说,这块玉佩过于珍贵,您尽管出价。”
*
当完玉佩,宋云熹拎着装满银钱的荷包,内心充满疑惑。
这块玉佩居然如此珍贵么,那她此番举动是否有些不妥,还是说古人都是单纯又善良的好心人?
思考的间隙抬眼看了下头顶空旷澄净的天空,又别开眼。
她早已发现了,这弹幕并不是时时都有,她目前还没有摸透弹幕出现的规律,只能暂且认为这是随机出现的。
两位大婶从她身旁经过,小声讨论着什么,声音越飘越远,最后消逝在风中。
“听说没,被山匪媷去的那位宋家大小姐被一把火烧死了。”
“明日是她头七,听说只要前去吊唁的人都能得到宋家的谢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