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雪，整季春 第22章 对照组2

另一边，苏瑾和江南清并肩走在回教工宿舍的路上。

夜风带着凉意，吹动着两人的衣角，也将远处隐约的喧闹隔离在外，营造出一方静谧的天地。

“连眠最近……好像去听商老师课特别频繁？”苏瑾很自然地牵过南清的手，轻轻晃了晃，指尖温暖地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

“嗯，”江南清点头，“她说商老师的课很有意思。而且……她刚才好像还有问题要单独问商老师。”

她微微蹙了下眉，带着点纯粹的困惑，“不过，她看起来好像有点紧张，不像平时那样。”

苏瑾沉默了片刻，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江南清的手背。

她早已从南清之前的描述和连眠异常的反应中，拼凑出了那个温婉女孩可能对好友存有的心思。但她并非喜欢介入她人私事的人，何况商静仪的态度也暧昧不明，她便一直未曾点破。

“朋友之间互相陪伴是好事，”她最终只是温和地说道，手臂自然地轻轻揽住江南清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避开路边一个浅浅的水洼。

“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课题要面对。有些路，有些心情，终究需要自己去经历和体会。”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对南清说，又像是在陈述一个普遍的道理，没有点明，却蕴含着理解与包容。

江南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隐约感觉到连眠对商老师似乎不仅仅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但具体是什么，那片情感的迷雾对她而言还太过朦胧。

姐姐的话像一盏柔和的灯，照亮了迷雾的存在，却并未强行驱散，这让她感到安心。

她不再纠结于连眠的心事，思绪反而飘回了下午的课堂。

“姐姐，你今天下午讲的课，真好。”

“哦？”苏瑾微微侧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唇边泛起笑意，“哪里好？”她习惯性地引导，想听听这孩子的想法。

她抬起头，看向苏瑾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声音里带着清晰的赞叹。

“你下午讲欧阳修被贬那里，引用的那句‘顾瞻玉堂，如在天上’，还有后面分析他心态转变的过程，我觉得……好厉害。”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寻找更准确的词汇，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映着细碎的光，“就是……能把那么复杂的历史和人的心情，讲得又清楚又……动人。”

“我们哲学课上也讨论‘此在’和‘处境’，但好像没有姐姐你这样，能让人好像真的走进那个时代，感受到那些士大夫的呼吸一样。”

“而且，”她的语气更加直白，“姐姐站在讲台上的样子，特别……好看，好像在发光。”

这最后一句毫无修饰、发自内心的直白夸赞，精准投入她平静的心湖。

她执教多年，听过无数赞誉，早已能淡然处之。可此刻，来自眼前这个女孩如此真挚、甚至带着点崇拜的惊叹，却让她心头猛地一跳，一股陌生的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耳根。

她下意识地想别开脸，掩饰这突如其来的赧然，但江南清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那眼神干净得不容她躲闪。

苏瑾感到自己的脸颊也隐隐有些发烫，她甚至能感觉到被自己握在掌心里的、南清的手指，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瞬间的僵硬和升温的体温。

“咳……”苏瑾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试图用惯常的温和稳住心神，但声音里却泄露了一丝极细微的、与她平日从容截然不同的慌乱。

“哪有那么夸张，只是……分内之事。”

她难得地词穷了，视线飘向远处模糊的树影，就是不敢看身旁女孩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

江南清还是第一次见到苏瑾露出这种近乎羞窘的神态。

平日里温柔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姐姐，此刻竟会因为自己一句真心实意的夸赞而耳根泛红、眼神躲闪。

这发现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新奇又微妙的悸动，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甚至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想更清楚地看看姐姐脸上那抹罕见的绯色。

“姐姐，你害羞了吗？”她声音里带着不自知的、软软的好奇，像小猫伸出爪子，试探性地挠了一下，“让我看一下嘛。”

苏瑾被她这直白的戳破弄得更加窘迫，眼看女孩还要再凑近些，苏瑾几乎是凭借本能反应，手臂稍稍用力，将原本只是轻轻揽着的江南清更紧地拥入了怀中。

这是一个带着点不由分说意味的拥抱，她的下巴轻轻抵在女孩的发顶，巧妙地利用身高优势，阻隔了那道让她无所适从的、过于专注的视线。

“没有。”苏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闷闷的，带着点强装出来的镇定，却又因这过近的距离和紧密的相贴而显得异常柔软。

“风大，别乱动。”她找了个蹩脚的借口，试图掩盖自己此刻异常的心跳和依旧发烫的耳根。

江南清猝不及防地被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尖瞬间被苏瑾身上那股清冽的雪松檀木香紧紧包裹。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苏瑾胸腔里传来的、比平时稍快的心跳，以及环抱着自己的手臂那坚定而温柔的力道。

这个拥抱来得突然，却并不让她抗拒，反而有一种被全然保护起来的安心感。

“哦……好吧。”她乖乖地不动了，脸颊贴在苏瑾柔软的羊绒马甲上，偷偷地、满足地弯起了嘴角。姐姐害羞的样子，原来这么……可爱。

苏瑾感受着怀里女孩的温顺和安静，那颗因意外失态而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夜风依旧吹着，但相拥的体温驱散了寒意。

苏瑾低头，只能看到江南清柔软的发顶和一小段白皙的后颈。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情和占有欲在心间弥漫开来。她轻轻收紧了手臂，将女孩更密实地圈在自己的领地里。

“走了，回家。”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时的温润，只是尾音里，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的颤音。

她很自然地牵起江南清的手，而在下一刻，手指却下意识地穿梭过女孩的指缝，完成了十指相扣。

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也过于昭然，仿佛将所有未尽的波澜与言语，都锁在了紧密相贴的掌纹之间。

影子在她们身后交融，不分彼此。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的温度，江南清心里那份关于连眠的、模糊不清的困惑，此刻早已被这静谧夜色下的温情脉脉，冲淡到了遥远的角落。

她轻轻回握住那只手，心想，不懂就不懂吧。她现在只想记住姐姐怀抱的温度，和那份比月色更动人的、罕见的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