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留芳 第35章 侍从

“哟，小奴隶当上小侍从了啊，”阿纳芹娅靠在帐门旁，手里抛玩着一把匕首，“下一步是不是要当老大啊。”

陆凝将酒水放在桌子上，“那得看王上让不让我当啊。”

“你俩没事做？”莫苏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刚巡视回来，皮甲上还带着风尘，看上去似乎有些不悦。

阿纳芹娅立刻站直身体，“王上，东边的哨所已经加固完毕。”

说罢，眼看着莫苏勒心情不佳，两人非常有眼力见地溜了出去。

陆凝趁机想溜，没走出两步，却被阿纳芹娅一把拽住后领，拎小鸡仔似的拎到了马厩旁，“小奴隶，我很好奇啊，既然王上都许了你自由，你为什么不离开啊？”

「你们一个二个都怎么回事，走也不行不走也不行，拿我当日本人耍啊。」

陆凝挣开了她的手，“我的孩子还在这，我怎么离开？”

阿纳芹娅眯起眼睛，“那你之前逃跑时怎么不记得你还有孩子呢？”

陆凝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阿纳将军，建议你不要对别人的秘密有太大的好奇心哦。”

阿纳芹娅欺身上前，将陆凝整个人都笼罩在阴影中，她严肃道：“虽然我们在王城生死与共过，但若是你这个秘密会危害到王上，我会随时杀了你。”

「啧啧啧，渣女啊，翻脸不认人。」

对此，陆凝并不恼怒，成年人的世界，利益至上，在利益面前朋友会变成敌人，敌人也会成为朋友，所以她从来没抱过能在这里终身养老的心态。

她轻笑着，“行啊，若是我表现良好，记得来为你这吓到我的态度道个歉。”

******

太阳落了，夜幕降临。

莫苏勒与一众将领们在军帐中开会，陆凝无权进入，便闲了下来。

她偷偷摸摸去了奴隶营，今日的守卫与狄鲁图相识，便轻易将她放了进去。

“姐姐，你还好吗？”穆离笙满脸担心。

“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我。”陆凝从怀里偷偷掏出几个油纸包，压低声音，“我带了些吃食给你们，小心些，别被发现。”

她是从奴隶营走出去的，但她并不打算对所有人一视同仁，人在饥饿的时候会变得很无理狂躁，当初为了争抢一口食物，这个不大的囚笼中发生过数不胜数的争执，多数和多数抱团，少数和少数抱团。

刚进来时，这群奴隶中是有个头头的，那是个从兽场逃进沙漠中被抓的，兽场中的大多数奴隶都是靠模仿动物，卖弄身体吸引一些有特殊爱好的人，将自己出售个高价，这个奴隶头也是有着这么一身功夫，引得了奴隶营看管首领的兴趣，由此他便能每日少做一点苦力，多分一些食物。

也算得上是凭本事赚钱，久而久之他便发展起了小团体，愿意帮他做更多苦力活的便能多分的一口吃食，不愿意做活的也可以直接拿吃食来换，本来一开始算是公平交易，可时间长了，却有些子歪风邪气，他们排斥老幼，歧视妇女，对新来的孤立霸凌，逼迫其加入。

正因此，带着两个孩子和一个女孩的陆凝成为了这群人眼中最被排挤的对象。

其实在这囚笼之中，并没有太多人愿意陪着这些人闹，毕竟干那么多活还吃不饱，实在是没力气。

但陆凝承认自己不是个有爱心的人，她愿意帮助别人多数都是因为出于医生的职责本能，但这仅限于治病救人，像是让人吃饱穿暖这种行为，只取决于她自己的能力，若是养自己还富裕，她不介意再分别人一口，若是自己尚且水深火热，管不相关的人，那就不该是她的责任了。

侍从虽说比奴隶的生活好上不少，但每日的吃食和每月的薪俸贴补都是固定的，算不上多，勉强省吃俭用才能省的出四个人的份给他们。

一旁一个少年冷哼一声，酸溜溜地开口，“某些人得了自由竟然还能想得起别人，真是难得。”

“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陆凝弹了下他的额头，“不吃还给我。”

曾书琮果然闭了嘴。

陆凝心中暗爽。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阿璃呢？”

曾书琮不情愿地咬着肉干，“她在睡觉。”

陆凝闻言走到了角落里的草堆旁，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掌心一片火热。

发烧了。

她心头一紧，又探了探脉象。

“她这样多久了？”

曾书琮轻声挪过来，“三四日来都是如此，想必是中暑了。”

脉象平稳，但却长时间低热，虽然无法排除中暑的原因，但陆凝心中还是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行，这里的条件太差了，这么小的孩子会受不住的。」

她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些防暑的药粉，倒进了水壶中，又单独在较小的那只中加了些其他退烧的药材，随后叮嘱双儿：“等她醒了，记得让她多喝些水，喝不下去也要喝，小口小口地喝，把这一小壶都喝完。”

双儿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中，都是她在照顾曾书璃。

她郑重地点点头，“嗯，陆姐姐，我记住了。”

交代完这些后，陆凝起身离开，虽然莫苏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她还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奴隶营待得太久。

「得想个办法先将阿璃接出来，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迟早会受不了。」

回营帐的路上，她心中盘算着，突然听到角落处传来一声压抑的啜泣。

「什么声音？」

循声走过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女孩缩在阴影里，露出的手腕上挂着几道狰狞的鞭痕。

“你怎么了？”陆凝蹲下身。

女孩惊慌地藏起手臂：“没，我没事。”

“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女孩往后缩，却不小心碰到了伤口，“嘶！”

陆凝也趁她吃痛，不由分说拉过她的手臂，“忍一下，很快就好。”

她简单地打开水壶清理了一下伤口，然后涂上药膏。

女孩全程咬着嘴唇不吭一声，直到包扎完毕才小声道谢。

“这些药也给你吧，每日一换。”陆凝毫不在意，只当是例行公事，将剩下的药膏递给她后转身离开。

女孩犹豫了一下，小声叫住她，“等一下，那个……能不能别告诉别人你见到了我。”

陆凝的脚步顿住，回头明媚地笑了下。

“那你得答应我，以后受伤都要来找我，不许偷偷哭。”

******

“你今日？吃错东西了？”

莫苏勒盯着今日格外殷勤的陆凝，眉头皱得能夹死只苍蝇。

陆凝将果盘放在案几上，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夹着嗓子，“怎么会呢？服侍王上是奴该做的事情。”

“王上饿了吗？要进膳吗？”

“你……下毒了？”莫苏勒警惕地盯着那盘水果。

虽说是他有点应激，但以陆凝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下毒完全有可能。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吗？」

“王上如此疑心奴，可真是伤了奴的心啊。”陆凝假意抹泪，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真情。

莫苏勒深吸一口气，仰着身子往后挪了挪，“好好说话。”

陆凝立刻恢复正常，恭恭敬敬跪在莫苏勒面前，“王上，奴有个小请求，还望王上应允。”

“说来听听。”莫苏勒这才松了口气，靠回椅背。

“我想把我的孩子接过来与我同住。”

“噗！”莫苏勒将刚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你有孩子了？！”

宛如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惊天大消息。

“是啊，王上不知道吗？”陆凝一脸无辜。

「用人前都不做背调的吗？」

“三个呢，被你们抓来的时候丢了一个，现在只有两个了，大的十多岁，小的还不会说话。”

“你现在骗人骗到这种地步了是吧，睁眼瞎说是吗？”莫苏勒眯起眼睛，越说越激动，“你看看你多大，能生个十多岁的孩子？！”

陆凝不太理解他的反应，“啊？我没说是我生的啊。”

“捡来的？”

“哦，那不是，合法的，我是后妈。”陆凝一本正经地解释，“我嫁给了他们的爹，所以我成为了他们的娘。”

「不是，这很难理解吗？你没看过小妈文学吗？」

莫苏勒盯着她看了半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确实有些过于激动了。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喝茶，“他们现如今也都在奴隶营中？”

“是。”

莫苏勒沉思片刻，故作为难道：“奴隶有奴隶的规矩，要是随随便便就能出来，岂不是谁都可以这样。”

「切，你是老大，规矩不是你想改就可以改嘛。」

陆凝换上恳切的表情，“可他们还是孩子，小一点的那个本就营养不良，如今天气太热，整日都在发着低热，再这样下去恐怕坚持不了多久。”

帐篷内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爆出轻微的噼啪声以及莫苏勒手指敲击桌面的哒哒声。

看样子他是不会这么轻易答应了。陆凝有些泄气。

半晌后，莫苏勒终于开口，“好吧，你可以把那个小孩带在身边，大的就不必了，都十多岁了，该知道男女有别了。”

“也好也好，”陆凝顿时间喜笑颜开，大拜着磕了个头，“多谢王上。”

她刚要转身，却又被叫住。

“等等，我话还没说完。”莫苏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你可以带走你的孩子，但我有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