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天的风声传言中, 徐幼瑶随萧俞的御驾回了宫。zuowenbolan
一早便有绣娘来量了尺寸,选了料子式样, 着手绣制大典时的锦绣宫装。
踏进熟悉的云瑞殿, 望着周围亲切的布局摆设, 竟有种归家的归属感。
回想她当初第一次进宫时, 环顾这座陌生的宫殿, 心里更多的却是对未知未来的不安和紧张。
锄月吩咐着宫人归置东西, 空置小半月的宫殿再一次有了人气儿, 那些蔫头耷脑的宫人盼到主子回来, 一个个又重新振作起来。
而且再过不久, 他们可就都跟着沾光,成为新皇后宫里的老人了。
“娘娘, 太后娘娘着人来说, 人回来了就好, 不必急着同她请安, 让您好好歇着。”
这话说得徐幼瑶反倒惭愧起来,她有孕时, 君太后还特地出宫斋戒七日还愿, 结果她只顾着和陛下闹别扭, 揣着皇孙就出宫了, 也没顾及太后心情。
就还是先去了长宁殿一趟, 坐了一个时辰,才往蕲春殿去。
还没进门,便看见允德那张熟悉的脸, 挂着招牌的笑容,引着她往里边去。
徐幼瑶这时才恍惚意识到,除了她,旁的人好似都没有这个待遇。
萧俞难得没有坐在桌案前,声音从偏殿响起:“瑶瑶,过来。”
随之而起的还有一阵懒洋洋的喵喵声。
清浅日光下,胖橘温顺地趴在他膝上,长尾轻扫,睁开一双圆溜溜的黑色猫眼,定定地盯着门口进来的人。
这猫儿平日里都打瞌睡似的半阖着眼,因而徐幼瑶从来没发现,原来这胖橘眼睛睁开了有这么大……
猫儿一跃而下,围着她热情打转,喵喵声不绝于耳,叫得又激动又委屈。
萧俞被吵得耳朵疼:“它怕是很想你。”
毕竟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会和这只胖猫说话聊天了。
萧俞忍着笑,看见她感动地抱起胖橘,亲昵地亲了亲,又蹭了蹭,当即脸色渐渐微妙起来,补充道:“孤也很想你。”
就不来亲亲他吗?
徐幼瑶感动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又摸了摸猫儿顺滑柔软的皮毛。
萧俞沉默地坐在那里,半晌道:“孤听说,怀孕了还是少接触这些宠物为好,让允德抱出去吧。”
徐幼瑶愣愣地抬头,也不知说的真的假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允德把猫带走了。
萧俞这才点了点自己身边的空位:“过来。”
“天儿渐渐凉了,届时行封后大典估计要操累两天,孤带你去郊外温泉行宫走走?”
徐幼瑶自然愿意,只是好奇道:“陛下有空吗?”
“陪你的时间自然是有的。”
徐幼瑶羞涩地抿唇轻笑,总觉得陛下说话越来越好听了。
萧俞每年都会去温泉行宫,只是次数不一。
蕲春殿的宫人都有条不紊地准备起各项事宜,允德清点了随御驾出行的宫人名单,正要进去给陛下过目。
“允总管。”
一个瘦条条的宫女上前来,她生得清秀,但放在一众宫女里并不出挑,平日里存在感也不怎么高,但胜在做事踏实、谨小慎微。
这宫女名唤叠春,在宫里做事有些年头了,当初陛下还是皇子时便在府里,这么多年,也算老人。
叠春向来话少,新来的宫女最初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能在蕲春殿安安稳稳呆下来。
她这会儿突然叫住自己,允德不免有些惊讶。
“允总管。”叠春怯懦抬眼,似是鼓足了勇气,结结巴巴道,“此次去温泉行宫,有奴婢吗?”
允德收敛神色:“怎么?”
“奴婢……奴婢家就住在京郊附近,前几日幼弟传信,说我娘病重。”说着忍不住掉下眼泪,“奴婢想趁着这个机会,空闲时换班回去看一眼。”
“就一眼。”叠春几乎要跪下来,声泪俱下,“还望允总管成全,日后总管有任何吩咐,奴婢一定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进了宫,便不再是自由身,生死祸福皆由主子定夺。
若非特别得主子抬爱,哪里有出宫省亲的权力。
允德许是有些感同身受,又想这叠春足够老实,便着人去查探一番。
得知一切属实,便将她的名字添加进了名单,递交给萧俞过目。
两日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往温泉行宫去。
嬷嬷再三嘱咐:“娘娘,您有孕在身,温泉虽好,可不要待久了。”
温泉有活血通气之功效,而这无疑是孕妇大忌。
好在如今已过了头三月,稍稍放松一点,倒也没大碍。
“嬷嬷,我知道啦。”
徐幼瑶一路听得耳朵起茧,仍是耐心地点点头,才放下车帘,转头冲萧俞道:“嬷嬷好啰嗦。”
萧俞莞尔:“八成是母后教她说的。”
君太后一生无子,对于徐幼瑶肚子里这个孙辈,可谓关心至极。
温泉行宫已经收拾出来,挑了最大的那间作为二人卧房。
行宫绕着一眼天然温泉建在京郊,周围皆是城中见不到的景致。
不远处还有片枫林,一入秋便红了叶子,风一吹,簌簌摇动,远望好似一片火海摇曳。
可惜那边路不平坦,萧俞不敢带她过去,只答应了等明年再来。
行宫的这一眼温泉来自地热,一年四季都升腾着热气,且温度适宜,尤其冬日里泡一会儿最舒服不过。
进去时,嬷嬷还紧张地叮嘱:“娘娘,别太久了。”
徐幼瑶胡乱点点头,牵着萧俞的手往里走。
刚走进去,迎面便扑来一阵热气,白雾氤氲,正中央蓄着温泉。
徐幼瑶伸开手,习惯性地等着宫女上来解衣裳,却听见萧俞把宫人都赶了出去。
她懵懵地转头,正对上某人深邃如墨的双眸。
一只手已经探上腰间,熟练地解开衣带。
衣襟层层散开,露出一片雪白。
徐幼瑶脸一红,也没矫情,任由他褪去自己衣裳,轻轻放进了水里。
热度顺着四肢百骸穿进身体,舒服得人忍不住眯眼。
水位不算高,只刚好没过半胸,如此一来偏还有一半引人遐想的沟壑露在空气里。
徐幼瑶默默弯了弯身子,只留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水面上。
一双桃花眼沾染了雾气,眼睫湿哒哒的,含羞带怯地望着入水的萧俞。
他个头更高,整个胸膛都隐约在雾气之中,下水来,便长臂一伸,准确地勾住了徐幼瑶,将她带过来。
隔着水肌肤相触,有种奇妙的契合感,她扶着男人结实的手臂,稳住身子,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他。
萧俞低头,看见她清澈透亮的双眼,雪白肌肤都蒸出了诱人的粉色。
最要命的是,她抬头时不自觉仰起身子,正巧在一片雪白中结出两点嫣红。
好似冰天雪地里两颗玫瑰蜜糖,勾得人口干舌燥。
他本来没想做些什么,只当是泡个温泉,可被她这么看着,便有些顶不住。
哑声道:“瑶瑶,你再看,是要负责的。”
徐幼瑶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托住腰,顺着水到了他身前。
脸倏地红透了。
没人瞧见的水面底下,萧俞让着她两条**勾在了自己腰上。
这个姿势,若是再不能想明白,那她真是笨了。
徐幼瑶感受到他热烈的反应,手抵着他胸膛,羞得不敢看人:“嬷嬷说了,怀着孕不能……不能……”
“孤不进去。”
萧俞挑眉,堵住她的话,手已经顺着占起了便宜。
徐幼瑶敏感地轻颤,软倒在他怀里轻喘。
萧俞捉住她柔若无骨的手,带着往水里探去:“孤教你……”
水声荡漾,温度似乎又攀升了一些,雾气弥漫得更为浓厚,朦胧了泉中交缠的两道身影。
情至浓时,门外忽传来嬷嬷不合时宜的呼唤声。
“娘娘?娘娘?”
这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再泡下去要出事儿的。
就在她白着脸担忧是不是真出事了时,终于看见陛下牵着娘娘出来了,不由长舒一口气。
“娘娘,您可……”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陛下阴阴地看了一眼,吓得她背后一凉。
再一瞧,娘娘眼角的红晕都还没褪去,锁骨处更是有好些引人遐想的红痕。
嬷嬷顿时闭上嘴,低下头,什么都不敢说了。
回到寝殿,徐幼瑶已经觉得累累的。
哪知道她分明没做那事,也会这样累,尤其手酸的厉害。
萧俞帮她揉了揉手腕,虽不够尽兴,到底是三四个月来终于稍稍满足了一回。
行宫住的十分闲适,不过只计划了两三日,很快就要回宫准备大典前的祭天祭祖了。
今日已经泡过一次温泉,再要去,嬷嬷就不许了。
徐幼瑶只好艳羡地看着萧俞自己过去。
在窗口远望了一会儿枫树林,一个人仍觉得无聊,便往温泉走去,只是答应了嬷嬷不下水。
一个太监一个宫女正守着入口,看到她,面色有一瞬的紧张。
叠春低下头,小声道:“娘娘,陛下正在沐浴。”
徐幼瑶奇怪地停在脚步:“怎么了吗?”
“陛下吩咐过,不让任何人进去。”她唯唯诺诺地说着。
徐幼瑶失笑,她相信萧俞这么说了,却不相信这“任何人”里包括她。
“陛下不会怪你的。”
她就是想进去吓他一下嘛。
嬷嬷冷道:“没眼力见的东西,娘娘也是你能拦的?”
叠春就低着头不说话了,却还倔强地堵着半边路。
徐幼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里头传来一声寒意的冷斥:“你怎么在这里?”
徐幼瑶耳尖,隐约听到一个女人软腻的声音,当即脸色一变,板起脸凶道:“让开。”
许是她待人向来没什么脾气,这么一凶,两个宫人都愣住了,被锄月和嬷嬷一左一右拉开。
地上湿润,徐幼瑶却走得飞快,看得嬷嬷心惊胆战。
萧俞穿着里衣,看样子正要下水,隔着两步的位置站着一个女人,只着一件浅色薄纱,露出半块光滑肩膀。
秀眉楚楚可怜地蹙着,神色紧张,红唇妩媚。
见萧俞一点反应没有,甚至嫌弃地背过了身,君知意贝齿轻轻咬住下唇,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
“陛下……”
“萧俞!”
徐幼瑶气极了,纵使感情越发亲密无间,她也从没喊过萧俞的名字。
这会儿却是带着哭腔喊的。
萧俞背着身子,脸色本还很难看,一听见这个声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瑶瑶。”
君知意也发现了进来的徐幼瑶,脸上浮起一丝恼羞成怒。
那两个宫人不是说,徐幼瑶不会过来吗,坏她好事。
但机会只此一次,论美色,她也不输于任何人。
君知意心一横,伸出手从后方去抱萧俞的腰,却猛地扑了个空。
转头一看,他已经追着徐幼瑶出去了。
“陛下!”君知意脸上火辣辣的,气得仪态尽失。
她又不像某人,天生没脸没皮以色侍人,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萧俞追到门口,脸色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
一个奇奇怪怪的女人能突破守卫、悄无声息地混进行宫温泉,其中必有猫腻。
“允德!”
他震怒道:“孤限你明日之前查清此事,否则连你一起罚!”
允德吓得冷汗涔涔,俯首磕头不起:“奴才遵命,奴才遵命!”
再一抬头,陛下已经追着娘娘出去了。
允德能在萧俞身边任总管这么久,自是了解这位陛下的心性。
今日之事,已经惹哭了瑶妃娘娘,若是不能查清楚,恐怕整个蕲春殿的宫人都要大换血。
包括他这个总管。
萧俞现在气得想把整个君家拉出来鞭打。
他辛苦哄了这么多天的媳妇,家底都掏空了,一转眼又被气跑了。
问了跟随的宫人,才知她一气之下跑回了皇宫。
萧俞略微松了口气,宫里好歹比外头安全。
他巴巴地追到宫里,却被拦在了云瑞殿大门外。
那守门的两个小宫女,竟一个比一个脸黑,死守着门,全不把他这个皇帝的威严放在眼里。
路过的宫人都看见陛下被娘娘关在门外,叫了半天的门也没人应,萧俞好没面子。
他只得绕到窗户外,见窗是开着的,敲了敲窗棂。
“瑶瑶?”
徐幼瑶原是听了一会儿门外动静,发现消停了,还以为他已经没耐心地离开。
心下更是委屈。
却忽然听见窗口传来声音,下意识转头。
萧俞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喜,放软了语气:“她怎么进来的,孤不知道,但孤一定查清楚,好吗?”
其实过了这些日子,见证了他那么多的诚意,徐幼瑶再不相信他真心喜欢自己,便有些不识好歹了。
当时见到那副画面,许是冲击力太强,一时被刺激到了。
事后冷静下来,实则也没有那么生气。
不管君知意出于什么目的,若是因此和陛下离了心,才是最不值的。
徐幼瑶心里默默想着,面上就显得冷淡。
甚至觉得自己不愧是要当母亲的人,好似成熟稳重了不少。
“瑶瑶,爱妃?皇后?”
萧俞隔着窗,一声声试探地唤着,看起来颇有些可怜兮兮。
屋里的宫人何时见过英明神武的陛下这个样子,都憋紧了笑不敢出声。
徐幼瑶起身到了窗边,轻轻哼了声:“这次我不计较,可若是还有下次怎么办?”
萧俞隔窗牵住她的手,心里才稳定下来:“不会有下次了。”
他狠起来,恐怕无人能及。
徐幼瑶不懂这些事,便没有指指点点,只是点了下头。
萧俞又道:“其实孤那日的聘礼还没有列完,本想着册封之后再拿给你。”
“你想看吗?”
徐幼瑶向来容易被带跑,瞬间就转移了注意力。
“想。”
“那孤能进去说吗?”
徐幼瑶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差宫人去打开大门。
东西还是从蕲春殿送来的,显然不是临时准备。
徐幼瑶期待地打开长形匣子,里头躺着两卷明黄圣旨。
一份是念原宰相徐沛元有功于社稷,特封“安平侯”,世袭罔替。
这个听萧俞说过,因而还不是特别出乎意料。
当看到下一份时,徐幼瑶终是忍不住惊讶。
旨上写着立徐皇后嫡长子为太子,且已加盖了玉玺,只名字那栏空着,等着嫡长子出生便可填写。
哪怕是徐幼瑶自己填,这份圣旨都是生效的。
徐幼瑶摸摸肚皮,呢喃道:“万一是女儿呢?陛下不喜欢女儿了吗?”
萧俞将圣旨收好,交给了锄月存放:“孤当然喜欢女儿,可太子还是要一个的。”
“可见瑶瑶责任远大。”
徐幼瑶明白其中道理,只是想着一个都还没出来,就已经立好了太子,实在随意。
嘟囔道:“才四个月,还没生呢。”
萧俞勾了勾唇,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
一把嗓音磁性又柔软:“孤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们。”
徐幼瑶微怔,随即也温柔地弯起眼睛,笑容干净又幸福。
*
封后大典前,例行要祭天祭祖,再行礼。
这算是一件大事,京城里的气氛也跟着欢快起来,萧俞命人将红绸灯笼一路挂出皇宫,直挂满了整条最宽阔笔直的主街。
站在长街这头一眼望去,便见红色灯笼随着清风整齐晃动,好似两条漂浮游动的彩带。
宰相一职被取缔,宰相府自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萧俞下旨,将其翻新,改成了安平侯府。
众人还奇怪着,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位安平侯。
整日有人在新侯府旁徘徊,就等着看看是何方神圣,也好早些结交。
这样普天同庆的气氛里,主街上驶过一辆朴素马车,忽停住,丢出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不堪入目的浅色薄纱,只将将遮住点重要部位,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暴露在来往路人的目光下。
长发散乱,遮住半张脸,却隐约可见其美色。
有好热闹的人走过来,一开始还只是远远看着的,见有人带头,也都摸了过来,啧啧称奇。
“这是哪来的人?醉月楼的姑娘也没这么风骚吧?哈哈哈”
一位妇人绕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大骂道:“看!你看什么看!也不怕长针眼!”
“哎哟松手松手。”
两口子吵闹着退出人群,却有更多的人忍不住围过来。
有不少被揪着耳朵拎回去的。
有个脾气差些的妇人,直接对着地上的女子啐了一口,骂骂咧咧:“死狐媚子!醉月楼的生意现在是都做到大街上了吗!?不要脸的贱货!”
君知意听到耳边嗡嗡直响,好似在闹市一般,艰难睁开眼,便看到几十个人围成了一个圈,盯着自己看。
那些眼神,有鄙夷,有厌恶,有看戏的,也有不加掩饰的贪婪欲念。
脑子里突然回想起,萧俞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君小姐喜欢穿成这样出来抛头露面?行,孤最爱成人之美。”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死死护住胸口,眼底满是惊惧羞愤。
“哟,跟爷回家坐坐呗,多少钱啊?”
有流氓吹了声口哨,目光地在她身上流连忘返。
君知意恶心得险些吐出来,死死咬着唇,脸色煞白:“滚……”
“呵,还挺有个性?你穿成这样,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那流氓倒是说的真情实感,以他的脑筋,实在想不通还有别的什么可能。
“我叫你滚!”君知意吼得声音嘶哑。
忽有一人看清她的脸,惊呼一声:“这…这不是君小姐吗!”
“哪个君小姐?”
“大学士府的啊!还有哪个君家!”
君知意十几年来多少次被人认出来,都是骄傲而明媚的。
眼下却恨不能将脸埋进地缝里,疯狂摇头:“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一听她可能是大学士府的小姐,一种围观的人顿时屏气凝神,胆小的已经偷偷溜了。
多数还是看戏的念头。
“天呐,大学士府的小姐,也这样吗……成何体统。”
“真是世风日下……”
听着耳边的贬低和猜测,君知意脑子里一根紧绷的弦“啪”一声断了。
“我不是君知意!!我不是!”
她嘶吼一声,冲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主街上飘荡着红彤彤的灯笼,都好似在嘲笑她的失败。
主街上人流极大,君知意的事根本瞒不住,流传之广,版本之多,也只有当初楚玥在破庙被毁清白一事能与之相比。
徐幼瑶人在宫里,都听完了这事儿的一十八个版本。
有说君知意是被仇家寻仇,有说是被京中小姐嫉妒的,矛头直指竹安郡主。
竹安郡主对此不以为然,倒是跟着母亲进宫请安时,整天笑得牙不见眼。
徐幼瑶没有过多点评,要说畅快,其实心里是有一点点的。
毕竟她一直想进宫来争夺恩宠,换了哪个女人都无法容忍。
但一想到京城第一贵女,就这样毁了自己的十几年经营的好名声,说是因果报应,也仍有些令人感慨。
君家一片愁云惨淡。
君父推动女儿去争那母仪天下的位置,却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
萧俞不愧是杀人诛心的帝王。
知意那样要强骄傲的一个人,毁了名声,比让她死还难受。
可一肚子的埋怨愤怒,竟无处发泄。
那两个暗地里帮忙的宫人,据说投井自杀了,可究竟是如何死的,除了萧俞谁也不知道。
君父半夜里醒来,背后都是冷汗。
他以为,萧俞会震怒。然后用这件事直指君家,届时君家抵死不认,或是找些别的借口,尚有回转余地。
可萧俞偏不明着来,好似没发生过这件事,暗地里却下狠手。
朝堂上,他分明感觉自己方有些成散沙了。
院子里,忽然传来君知意疯癫大喊的声音,闹得整个家里的人都醒了,不堪疲惫地上前制止。
君父麻木地坐在床上,甚至猜不透下一步萧俞会做什么。
君夫人走进来,形容憔悴,哭着道:“我早说了,不该让知意去争什么皇后的位置。”
“你看君太后,一生无子无女又无夫君的疼爱,到底哪里好了?”
换作平日里,君父肯定要呵斥她妇人之见。这次却只是沉默,良久道:“明日我去求见太后,我到底是她兄长,她总不能看着陛下一步步将君家逼死。”
封后大典那一日,徐幼瑶又一次穿上红色华服,比之入宫为妃那日,还要精致华丽。
发髻如墨,腮如雪,一点朱唇似落霞。
衣裳若云,簪若花,一身绝色是妖仙。
徐幼瑶与萧俞同站在高台之上,身侧的手紧握,受万众跪拜。
乌泱泱行大礼的人,她看见最角落不起眼的地方,一穿浅色华服的女子正撒着泼闹腾,好似不通人情的三岁幼童。
眉间一枚金色花钿,略有些熟悉。
“怎么发呆?”萧俞侧目失笑。
徐幼瑶赶紧打起精神,继续接下来的章程。
天公作美,今日气温适宜,正是秋高气爽。
封后大典顺顺利利落下帷幕,晋朝有了位皇后。
徐幼瑶的肚子也眼见着大了起来,走路也不如从前轻快了。
萧俞从宫女手里接过刚熬的黄芪鸡汤,舀了一勺喂给她,边问:“昨日母后来找孤。”
徐幼瑶喝了汤:“怎么啦?”
“她终究是君家人,来为君家求情,孤不意外。”
生为君家女,不能帮扶就算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君家没落。
徐幼瑶垂眼想了想。
陛下告诉过她,当初父亲遇刺,也是君家挑拨离间的手笔,其心可诛。
萧俞知道她心软,也只是说来听听,其实心里早有自己的盘算。
不细查不知道,原来当初游湖,那个杀人魔的出现不是偶然。
再往后,徐姒和楚玥串通,对徐幼瑶下手,这幕后又未必没有君家的撺掇支持。
徐幼瑶想起大典那日,看到的君知意。
她好像疯了。
闷闷道:“君家做了许多不好的事,可毕竟是母后娘家。”
君太后待她太好了,让徐幼瑶无法太过狠心。
萧俞看着她纠结地喝完了一小碗鸡汤,时而思索时而蹙眉,好似在做极为困难的抉择。
这才闷笑道:“小傻子,君家又不是只有君知意一房。”
他给君太后情面,留下君家,也不代表动不了君知意父女两个。
徐幼瑶瞬间醍醐灌顶,激动道:“!可以让君家二房来掌管君家,我记得母后还有一个弟弟。”
萧俞放下碗,似笑非笑:“但愿二房是个识趣的。”
君家得以留存,君太后便满足了,原本她也觉得,若是继续任由大哥掌管君家,急功近利,迟早自取灭亡。
她弟弟性子更温吞些,野心不大,但有她在宫里护着,不出错,便足以保君家延续富贵。
没了君太后的庇护,君父彻底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浮木,很快被找了个罪名,流放千里。
妻女贬为庶民,送到了偏僻乡下,一生不得回京。
形势渐渐平和下来,经历寒冬,年后开春,不知不觉到了绿意重生的三月底,离产期便很近了。
这天,徐幼瑶收到江南送来的信笺。
落款是沅君。
她说她顺着萧俞指的方向,一路南下,终于在枫叶红透时,与他重逢。
信笺寄出时,二人刚刚结为夫妻,执手相依。
徐幼瑶看得掉眼泪。
信里还附了一张绘制的江南景致图,上面有一片荷塘,荷塘边,立着一座不大却温馨舒适的小院。
院子被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院角有爬满篱笆的紫藤萝。
院里依偎着两个小人。
画得极为粗简,但徐幼瑶一眼便知晓这是沅君与她的心上人。
萧俞转头就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哭笑不得地哄:“这是好事。”
徐幼瑶自然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仍是感动得不能自已。
抓着他胳膊的手忽然一用力,疼得弯下了腰。
“我好像……”
萧俞面上从容的笑猛地凝滞,转头大喊:“吴嬷嬷!!”
吴嬷嬷是君太后宫里的老人,有一手接生的好手艺。
先帝时好几个皇子都经由她的手出来。
先帝时期说来也奇妙,那些个勾心斗角的娘娘们,生怕临产时被动手脚,不信外头找来的接生婆,也不信宫里养的,却单单信君皇后宫里的吴嬷嬷。
可见君太后当年,真的是不争不抢,做足了正宫风范。
萧俞近日闲暇时,读了些关于女子生产的书,被陈太傅瞧见,又被吹胡子瞪眼弹劾了一通。
加上嬷嬷所说,深知女子生产不易,半只脚都踏在了鬼门关。
他从未这么担惊受怕过,好似是自己躺在铡刀下,不知那利刃是会落下还是升起。
幸而徐幼瑶这一胎生得极顺利,几乎没吃什么苦头,便生了下来。
是位粉粉嫩嫩的小公主。
吴嬷嬷抱着孩子出来,都直夸皇后娘娘有福气,第一胎这样顺利,日后更是不会吃什么苦了。
萧俞看了眼孩子,抱着就冲进了屋子。
允德从不知道,原来陛下跑得这样快。
徐幼瑶睡了一会儿,便醒转过来,疼是疼的,大抵是她这些日子做了足够的心里建设,好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承受。
萧俞看着她苍白的唇色,心疼不已。
“嬷嬷还说没吃什么苦头,都这样了。”
徐幼瑶累极,却还有心思笑一笑:“陛下忘了吗,母亲都说我傻人有傻福的。”
萧俞将女儿放到她边上,将母女二人一起拥住,便好像抱住了比这江山更大的东西。
“孤巴不得世间所有福气,都在你一人身上。”
徐幼瑶侧头,竟看见男人眼角溢出一点湿润。
她靠着他,轻轻道:“我已有世间难以企及的福气了。”
这是二人的第一个孩子,萧俞为此整整半个月都没在朝堂上骂过人。
小公主名萧若泠。
徐幼瑶是盼着女儿的,萧俞也是,二人满足得不行。
外界却渐渐有些纷纷扰扰。
毕竟头胎不是儿子,有些人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了。
徐幼瑶早该知道,没有君知意,也会有别人。
后宫的女人看起来总是风光无限,因而许多人都挤破了头要进来。
她不认为萧俞会找其他女人,却仍旧因为这些闲话扰乱心绪。
君太后看着第一胎不是皇孙,倒也不是失望,只是明白女人的难处,替她着急。
徐幼瑶心里闷闷的,却没有同萧俞讲。
毕竟也不算什么大事。
谁知过两日上朝,他竟当着群臣的面公然宣布,废除后宫,此生只娶皇后一人。
众人哗然。
私底下和皇后一生一世就算了,这搬到台面上来讲,可就是断了自己的后路,日后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礼部尚书急急出列:“陛下三思!后宫三千,旨在为了皇家开枝散叶,延续龙脉!轻易废除,恐于祖制不合!”
萧俞冷笑:“爱卿想多娶几个,便回去关上门和夫人商量,你想管孤?”
那语调极肆意,熟悉他的朝臣,都知这是要发作的前兆。
顿时一个个息了声,满殿鸦雀无声。
礼部尚书独自杵在前头,就显得很突兀了。
萧俞冷冷瞥了一眼,拂袖而去。
等徐幼瑶出了月子,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便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废除后宫的消息传遍京城,暗地里不知惹多少女子眼红艳羡。
帝后情深,一时传为佳话。
夜深,徐幼瑶将女儿交给奶娘,早早躺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截雪白脖颈。
萧俞处理完政务回来,以为她白天累到了,因而睡得早。
一躺过去,却见她倏地睁开眼,眼底盛着细碎爱意,恍若星河万里。
“陛下。”
温软的身子主动靠上来,缠住他,一如过去的每个恩爱交缠的夜晚。
萧俞伸手,只触到细腻滑软的肌肤,眼神瞬间便暗了下去。
“你可以了?”
徐幼瑶忍着羞红的脸颊,钻进他怀里,极小声道:“可以了……”
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笑声。
“那再生一个?”
“……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很感谢一直陪伴到现在的读者姐妹,你们依旧是我的小天使!!
这本文依旧有很多不足,但我至少看到了自己的进步,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嘿嘿。
下一本会更加努力的!
☆如果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告诉我哟,没有的话我就偷偷懒~
☆下一本古言是这个→《外室白莲手册》,预计7.6号开始更新,
来看看嘛^3^
【文案】
上一世,得知自己并非容侯府千金,容嫱惶恐不安,处处谦卑讨好,却被变本加厉地讥讽折磨,最终被逼死在佛堂之下。
重活一世,容嫱丢下闺秀包袱,以自身美貌为饵,成了权势滔天摄政王的娇宠外室。
容侯府嫌她放荡下流、有辱门楣,可迫于摄政王淫威,却又不得不捧着她谄媚讨好。
连那个退她婚的相府嫡子,竟也气急败坏地跳出来,骂她不知廉耻。
容嫱心中冷笑,转头就哭着扑进金大腿摄政王的怀里,娇弱可怜,好似一朵迎风颤抖的小白花。
当夜,相府嫡子就被人蒙着头打得鼻青脸肿,能下床的第二天,便哆嗦着滚去给她道了歉。
众人瑟瑟发抖。
原以为摄政王只是养了个娇软貌美的外室。
没想到是给全京城养了个祖宗。
容嫱:嘤嘤嘤
☆娇弱诱人放飞自我假千金×冷淡隐忍情根深种摄政王
☆男主无家室,就女主一个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