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阿满 > 第3章 第三章

阿满 第3章 第三章

作者:偏不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7-03 12:26:20 来源:文学城

满愿从噩梦中猛地睁开眼,如一脚踏空悬崖,惊魂未定。

摸了把额头,热度已退,微凉的汗意。

她下意识往枕边看,空无一人,怔怔坐了一会儿,方记起白日荀俭行说他要先回家里拜见长辈。

夜里起了风,吹开屏风后的窗,湿润的白梅香气徐徐漫入。

满愿没了睡意,披上一件芍药花边的褙子,细软柔顺的长发垂落,踱步窗前,撑头出神。

这是一处幽静院落,遍植白梅,风吹雾岚,乍然望去如残雪飘零,星星点点落入池中,倒映粼粼波光。

满愿的家乡也有这样大片的白梅林,有时落春雪,花瓣与雪片交织。兄长夜里背着她往山上走,只因她说书里讲的越往高处越能看清月亮。

爹娘都睡沉了,不知道她又顽皮使唤着哥哥偷跑出门。

兄长的背宽阔,一步步往上爬,细碎的雪落进衣领,她伸手去拍。

“别闹。”兄长回头,狭长凤眸里笑意温润,熠熠如明星。

满愿看着他的眼睛,忽然就不想看月亮了。

她是家里娇惯的小女儿,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心思易变,捉摸不定。

“阿兄,我累了,回家吧。”

她推着兄长的肩膀。

山上的路越走越冷。

“阿兄,回家。”

四面的风声忽然尖利,有骨哨凶猛吹于耳侧,不同于中原的悍马包围过来,她跌落下山崖。

很痛。

但阿兄不准她哭,用力擂了下她眼睛,交给她什么东西,让她跑回去找爹娘。

脸上有黏腻的东西流下,她分不清是什么,被阿兄一把推走,拼了命地跑。

回家。回家。

但脚下又是悬崖,眼前熊熊火焰,村庄淹没在一片铺天盖地的哭喊吼叫中。

她停住脚步,僵着手摸了摸脸,全是血。

一丝微风拂面。

满愿回过神,打了个寒噤,眼睫抬起,不知何时雾散了,一轮皎洁明月高挂暮空,照得满庭满池都盈着练色光华。

夜还长,她不想回床睡觉。

推开门,守夜的丫鬟皆在外间,满愿小心抬步,没有惊动她们。她依稀记着这里是荀俭行二哥的宅邸。

宅邸占地宽广,借着月光,满愿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了一处祠堂的外面。

匾额高悬,门楼古旧,两道松柏森森,月台上摆着青铜祭鼎之类的物件,门内点着烛火,神主牌位却很少。

因是庄重之地,满愿好奇瞄了一眼便不再看,折身准备循路回去。岂料四下昏暗,视物不清,脚下一个不小心绊到石头,径直扑倒在地。

掌心磨着石砾,血丝凄红。

“嘶。”满愿懊恼蹙眉,摔得狠了,膝盖也磨破了皮。

她伸手摸索着要爬起来,不提防竟摸到一片冰凉的袍摆。

满愿愕然仰头。

袍摆从她指尖滑开,荀铉垂着眼皮,高瘦身躯笼罩,静静把她望着。

女子受惊,睁圆美眸,眼珠黑得像宝石,肩上衣衫滑落,露出一片雪白细颈,茜红抹胸间戴着的玉轻轻晃荡。

见到他,淡粉唇瓣轻轻颤动,连话也说不出。

果真如荀俭行所说,胆子小得可怜。

荀铉没有扶她,居高临下望了她须臾,“能起来吗?”

满愿忍着疼,拢紧衣裳,点点头,撑地慢慢爬起来。

其间,荀铉就冷眼看着,好似她身上有刺,靠近一点也不能。满愿没见过这种男人,像块冰,眉眼里都结着霜。

她不认得他,但观他面貌出众,气质华贵,估摸着应该就是荀俭行的二哥,荀铉。

本来依礼,她该跟着荀俭行叫他“二哥”,可满愿心底里根本就没把自己当荀家媳妇,在南京时的成亲也是敷衍。她认为自己是外人,便对荀铉的疏离也不大在意。

颔首低声谢了句,“多谢大人。”便拖着酸疼的腿一瘸一拐要从原处返回。

手腕却被人从身后隔着衣袖握住。

“过来上药。”

说完,手便放开。

荀铉抬了抬下巴,示意满愿跟上。

常年身处高位的人,说话举止都有种不容置疑的从容。满愿打心底不愿接触这样的人,心思深沉,看不出情绪,一举一动都如同隔着一层雾,让人心里发慌。

还是进了祠堂内的侧室,昏暗阴冷。荀铉倾身点亮烛台,微光先照亮他肩膀边案上的神龛,供着观音。室内别无他物,不过一塌一案两蒲团,案上摊开一本书,半干的墨砚上搁着一只紫毫笔。

可见他适才应该就在此处看书。

深更半夜不睡觉……

满愿环视了一圈,默默在一旁规矩立好。荀铉从榻边的小匣子里拿出药瓶,到她面前,摊开手。

这只手,骨节修长,瘦削漂亮,光凭一观,便能想象主人是如何生长在富贵锦绣中,如何执笔写策。

满愿自然而然把他当作文官,抿唇道:“不烦大人,我自己来便好。”

她伸手,去拿药瓶。却被荀铉捏着腕骨一把拖过去,若不是他神情冷淡,满愿都觉得此举有些狎昵。

张俭身量高,给她上药,微微弯腰,垂眼,长睫毛在烛光里投下淡淡阴影。

女子的手纤弱无骨,掌心渗血,看着颇为严重,药粉清凉,撒上去却火辣一片。

满愿忍着不吭一声。

无论是船上还是马车内,满愿都是娇滴滴,受不得风吹,忍不得雨打。可一旦在不熟的人面前,她就像浑身炸毛警惕的猫儿,瞪着圆溜溜水灵的眼睛,不肯示弱一分。

忽然,荀铉开口,“三郎说你是姑苏人?”

满愿诧异,掩眸撒谎,“嗯。”

荀铉微笑,“虎丘的中秋夜还是那么多人吗?”

这人不常笑,略微温和些,如画眉眼便似山水缓缓起伏,昏黄烛火映衬下,目如点漆,俊美不可方物。

满愿心跳突然加快,不是因为荀铉的容貌,而是此人前后不一致的态度。她怕自己多说多错,低下头含糊道:“我不清楚。”

“是么。”荀铉缠好药布,轻轻俯身,清明眼眸里装着女子紧张的脸庞,“弟妹不是姑苏人?虎丘中秋那样好的热闹,不去可惜了。”

满愿的心重重一沉,这人果然在试探。

左边掌心冒着冷汗,她竭力平静下来,抬眸笑道:“再好的热闹,也总有人不喜欢,大人若喜欢,日后来姑苏,我定游船相陪。”

她有一双好看笑眼,若是真心笑起来,不知是何等璀璨明媚。然而此时她虽也笑着,却是虚情假意,勉强迎合,仔细看还能看出眼珠的颤抖。

荀铉不说话,静默须臾,移开视线,直身拉开距离,把药瓶放案边。

满愿如蒙大赦,匆匆道别转身走出门。

却听身后人的声音——

“胆子小,就不要乱跑,夜路走多了,总是危险的。”

满愿一惊,袖中的手忍不住颤抖,她什么也没回,像逃离狼穴一样离开了荀铉的视线。

观音像前,烛火跳动。

荀铉的五官半明半暗,他轻慢垂下眼皮,用帕子把刚刚碰过满愿的手细致擦过一遍,又一遍。

翌日天明,荀俭行回来,神情有些恍惚。

满愿本想和他提出去住的事情,经过昨晚,她才不敢在荀铉的眼皮子底下晃悠。

可荀俭行心里似乎装着事,好几次满愿叫他,他也只是兀自出神。

“荀俭行!”

满愿恼了,她来这京城就诸事不顺,荀俭行还不听她的话。

荀俭行惊讶抬眸,望着满愿气鼓鼓的脸,压抑心头愁绪,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笑道:“好凶的小老虎。”

满愿皱鼻,打开他的手,狐疑道:“你在想什么?家里有事吗?”

“家里能有什么事,不过是你我的婚事。”荀俭行嘻嘻笑,插科打诨,“为夫是在苦恼该备多少彩礼,才能把天仙明媒正娶回去!”

满愿嗔了他一眼,继而揪着手里帕子,慢声慢气。

“其实这事也不着急,总归我们在南京也成过亲了,如今天子朝贺大事在即,你家里怕也忙得焦头烂额吧。”

这话不是虚说。

为着朝贺一事,两京十三省来了多少官员,边疆、南蛮的部落均有使臣上京,驿馆人满为患,街上比正旦元节还繁忙。

光是满愿这两日在荀铉府里,便看到仆人们流水似地往库房里来来往往,送礼的一波,收礼的一波。

本朝做官的规矩,向来有条例。京官用权势护佑外官,保他们来年考察顺利迁升,地方上的官员自然就得拿东西来孝敬。

且名目讨巧,各有花样。离京的叫“别敬”,夏日的叫“冰敬”,到冬天就是“炭敬”。如此还不算每年的“两节两生”——中秋重阳要送,上锋的生日及上锋夫人的生日也不能少。

纵你是清流廉臣,也不得不勒紧裤腰带往这上面使银子。荀铉的官做到这样大,该送的礼,该有的交情,地方重臣的联络,一样也马虎不得。

更别提今年的朝贺,天子寿宴。各地进献的寿礼能否排在前面,说白了都取决于往宫里使的银子多不多。孝敬到位,天子身边的大宦自然就有好话说,若不守规矩,往后的官途也就难讲了。

荀家世家大族,为官的人也多,虽然荀铉与本族似有间隙,但他毕竟姓张,且年前一场大仗败后,更有无数双眼睛鬼蜮森森盯着。

“事有轻重缓急,日后我再进府也是一样的。”满愿笑着,乖顺极了。

可满愿越懂事,荀俭行便越心疼。

他握住满愿的手,“阿满,你不要担心,婚事延迟不了多久,我一定迎你光明正大入府。”

满愿笑容不变。

心里揣着事,荀俭行不想让满愿看出来。吃过午饭,耐心陪着她看了会游记,便哄着她,说她病还未痊愈,该多睡午觉好好休养。

等满愿睡着,荀俭行放下帘子,悄声退出屋子,拧眉快步往前院去。

穿过长廊,正好撞见荀铉穿着常服要出门。

“二哥!”

荀铉顿步,侧目望来。

荀俭行上前,见荀铉手里拎着缰绳,“去军营?”

“嗯,有事?”荀铉问。

日光斜照,荀俭行神色凝重,也不迂回,径直道:“陛下有意从荀家挑驸马的事,是真的?”

荀铉静了静,说:“有这个风声,具体的,尚不清楚。”

“可大伯说,十有**便是我。”荀俭行摇头,“怎么就是我呢,荀家这么多儿郎,多是没娶亲的,我都有阿满了。”

荀铉想起昨晚谎话连篇的满愿,想说你这个阿满也不见得如表面那般乖巧。但还是没说,只略微安抚道:“事还未明,你先别慌。”

他往外走,荀俭行跟着,急道:“二哥你人脉广,能不能帮我在宫里打听一下,或者给陛下说我已经在南京成过亲了。”

没过官府,没入族谱,细究算来,满愿连个名头也没有。这也是荀俭行心慌的原因。

盛林牵来马匹,听到这些,对荀俭行有些同情。

其实这风声年前就有了,荀家还在心焦怎么把荀俭行诓骗回来。主要是年前荀铉与胡尔部对战败退,胡尔部便想着趁机多索要金银,最好还能和亲一位公主。

陛下的德音公主正值婚龄,风口浪尖上,贤妃便说:“既然战事不利的因在荀家,那这其后的果自然也由荀家人承担。”

挑来挑去,德音公主便挑上了荀俭行。从前金明池宫宴,二人有过一面之缘。

福兮祸兮。盛林暗暗叹气。

忽而骤风起,荀铉翻身上马,握住缰绳,侧头对荀俭行说:“和亲的事不可能,至于你会不会当驸马,陛下那里并未有准言。”

说到底,此事关键不起于和亲,而是有人把荀家当靶子,企图制衡荀铉。

荀俭行点头,眉心的纹路却没消散。

军务不能耽搁,盛林朝荀俭行拱手行礼,随即跟随上马。

往北大营的路上,马蹄声阵阵。

盛林打马向前,稍稍落后荀铉半步,有些迟疑,说:“属下瞧三公子对那位情意颇坚,绝不愿意尚公主,若无力转圜,他会不会对您……”

……生怨恨。

荀铉没什么表情看过来,盛林惊觉僭越,止住话音。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