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不相信爱情 第33章 第 33 章

开幕日终于到来。

傍晚时分，美术馆灯火通明，巨大的玻璃幕墙映照着城市的璀璨灯火，像一枚精心切割的宝石。门前红毯铺地，嘉宾与媒体陆续入场，衣香鬓影，低语寒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属于艺术圈的、矜持而兴奋的热度。

蔺逐生站在二楼的休息室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人群。他穿着林秀然特意提醒他准备的、合体的黑色西装，头发也被造型师精心打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的五官。镜中的他英挺得有些陌生，唯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蔺逐生”的、未被规训的野性与不安。

一只手轻轻搭上他的后背。鲍决站在他身边，同样穿着深色西装，气质沉稳如山。他没有说“别紧张”之类的空话，只是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里。

“时间差不多了。”鲍决的声音低沉平稳。

蔺逐生深吸一口气，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仿佛汲取了某种力量。他转头看向鲍决，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当他们并肩出现在展厅入口时，瞬间吸引了诸多目光。不仅仅是作为主角的蔺逐生，更因为站在他身旁的鲍决——那个气质卓然、与艺术圈若即若离的男人。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探究的、好奇的、欣赏的视线交织在他们身上。

顾教授和林秀然迎了上来。顾教授看着蔺逐生，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慰，他拍了拍蔺逐生的肩膀：“好小子，准备好了吗？”林秀然则对鲍决微微颔首，眼神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可与尊重。

简单的开场与介绍后，蔺逐生被簇拥着，走向展厅中央那片属于他的《荒原》。

灯光聚焦，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他站在自己的作品前，面对着无数双眼睛，开始讲述。起初，声音还有些紧绷，但当他目光扫过墙上那些熟悉至极的影像，感受到身旁鲍决那道沉静支持的目光，他的语言逐渐流畅，变得富有力量。

他没有背诵准备好的讲稿，而是真诚地分享着创作背后的心路——那些迷惘、挣扎、对“纯粹”与“真实”的偏执，以及在废墟中寻找生命痕迹的渴望。他的话语并不华丽，却因为真实而格外动人。

人群中，阿莱穿着他最好的一套衣服，紧张地攥着拳头，眼眶发红；林秀然抱着手臂，专注地听着，不时微微点头；顾教授脸上带着骄傲的笑意。

而鲍决，始终站在人群稍外围的地方，目光从未离开过蔺逐生。他看着那个曾经在便利店狼狈买关东煮、在工作室焦虑抓狂、在深夜脆弱落泪的男人，此刻在聚光灯下，从容地、有力量地绽放着属于他自己的光芒。一种混杂着骄傲、心疼与无比确幸的情感，在他心底无声地汹涌。

互动环节，提问踊跃。有关于技术的，有关于观念的，蔺逐生都尽力回答。直到一个略显尖锐的问题抛出：

“蔺先生，您的作品充满了对‘稳定’和‘秩序’的质疑与解构。但我们注意到，您近期的生活似乎……趋于稳定？这是否意味着您的创作内核会因此发生变化？或者说，这是一种妥协？”

问题很直接，甚至有些冒犯。现场安静了一瞬。

蔺逐生沉默了片刻，没有立刻反驳。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找到了鲍决。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地交换着只有彼此才懂的信息。

然后，他转回头，看向提问者，嘴角甚至牵起了一个极淡的、真实的笑容：

“稳定，不是妥协，而是选择。是在经历过足够的漂泊与破碎后，主动选择一块愿意扎根的土地。这块土地，”他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给予我的不是束缚，而是让我能更安心、更自由地去探索远方的底气。我的《荒原》关于过去，而我的未来，会探索新的主题，但内核——对真实的追求，永远不会变。”

他的回答不卑不亢，既回应了质疑，也捍卫了自己的选择和艺术独立性。现场响起了一阵真诚的掌声。

开幕式的喧嚣持续到很晚。当最后一位嘉宾离开，展厅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安保人员巡逻的轻微脚步声。

蔺逐生独自一人，再次走到展厅中央。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过后，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宁静。他看着自己的《荒原》，它们在寂静中仿佛拥有了自己的呼吸。

一件温暖的西装再次披上他的肩头。鲍决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边。

“累了？”鲍决问。

蔺逐生点点头，身体不自觉地靠向鲍决。鲍决伸出手，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腰，支撑住他大部分重量。

“我们回家。”鲍决说。

没有参加之后的庆功宴，没有理会可能的社交机会。鲍决开着车，载着疲惫却眼神清亮的蔺逐生，驶离了流光溢彩的美术馆，汇入城市夜晚的车流，朝着那个亮着温暖灯火的老旧小区驶去。

车厢里依旧安静，但一种圆满的、无需言说的氛围弥漫其中。

回到家中，蔺逐生踢掉鞋子，扯下领带，几乎瘫倒在沙发上。鲍决倒了温水给他，然后坐在他身边，让他能舒服地靠着自己。

“今天……”蔺逐生闭着眼，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像梦一样。”

“是真实的。”鲍决纠正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额前垂落的碎发，“你应得的。”

蔺逐生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含糊地应了一声。没过多久，均匀绵长的呼吸声传来，他靠在鲍决肩上，沉沉地睡着了。

鲍决没有动，就着这个姿势，任由他靠着。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勾勒出蔺逐生沉睡的侧脸，平静而满足。

今天的他，在聚光灯下完美地绽放。

而此刻，他在自己的港湾里，安心地归航。

鲍决低头，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汹涌的爱意，如月光般，无声地铺满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绽放与归航，构成了今夜最圆满的闭环。而他们的故事，还将在这个叫做“家”的港湾里，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