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新开学的第一个月,韦恩琳忙着结交朋友,而她所结交的那些人里面,没有一个曾经是瑞安中学的。刚入学的新生虽然听说过一些瑞安的事情,但哪有瑞安初升高的了解?
于是,好戏即将上演。
还对瑞安中学一无所知的韦恩琳在一个下雨的夜晚独自撑着雨伞回家。路过超市,她看见一个穿着瑞安中学校服且浑身湿透的男人站在超市门口。那男人皮肤偏白,眼镜细而小,眉骨像一片高耸的山林,当他因为恶劣天气而烦恼皱眉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两板块挤压,显得格外局促。他鼻头较圆,暗红色的嘴唇也如氧化了的血,充其量也只能称得上周正。
他湿透了的衣服微透,隐隐约约中可以看见他结实的身体,说是一种美感算不上,但的确加分。他把**的一块衣角两手一拧,拧出了很多水,水又滴在他的鞋上。这会儿天气微凉,加上下雨天气,淋在他身上的雨也让他打了个寒战。
韦恩琳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超市门口抱怨都不进去买一把伞,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没有钱吧。反正她快到家了,因此她走过去,离他稍远,防止伞上的雨滑下来,又落在他身上,关心道:“同学,你是不是没伞回家?”她看出来是的,但作为搭话的第一句,她习惯以这一句开头。
男人愣了一下,抬头看她,有几丝不可思议,然后他确定这个人不认识她。男人眉头微皱,问:“关你什么事?”
韦恩琳从他脸上看到了生人勿近的气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是一个不好惹的人,但是她觉得她不应该用感觉和外貌去评判一个人的好坏,更何况,再这样一个糟糕的天气,他被雨淋湿了身,心情难免不好。
然而她内心的焦灼也在他那句话之后生起,连她的气势也变小了,“我……我……”
男人面露迷惑之色,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男人凶狠的模样,她的胆子越发小了,恍惚间,她有了要收回帮忙的意思。然而一阵凉风吹来,别说眼前的男人了,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冷了。
看见他身子一哆嗦,口中嘶的一声,韦恩琳说:“其实我想说,如果你没伞的话,我可以把伞借给你,我家就在这附近。”
韦恩琳的真心话属实没让他想到,他瞪大了双眼,全是惊奇。
还没等他答应,韦恩琳就拉过他的手,把自己的伞放到他手里,真诚道:“伞给你。”然后转身把书包举过头顶,整个人扎进绵绵密密的细雨里,随后跑到了一条深巷中,消失不见。
男人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手里就多了一把伞,伞柄处还有它主人手心的余温。这点余温不足以将他冰冷的手捂暖,但滋润心房是足够的。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看到显示来电者的那一下,他的暴脾气就上来了,直接对着电话里的另一方破口大骂,“特么的,劳资让你送把伞过来你怎么送这么久?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不是,老大,下这么大雨,我自己也没伞呢,好不容易买了一把伞打算撑过来送到你手上,谁知道半路上给风吹反了。我身上没钱了。”
平常他要是让别人去办一件事,尤其是一件小事,别人要是办不到,他都会怒气冲天,想宰了那个人,是可是今个儿……他摸了摸手心的伞,看起来用了很久了,伞柄上方还有些绣,一看就是伞顶破洞了,但也能勉强着撑一下。他一边拿着手机听电话里的人呼爹喊娘地求饶,说放过自己,不会有下次;一边仔细端详这把破伞,伞的外面还有一只花猫的图案,看起来挺幼稚的,不过和刚才那个女人放在一起,倒是挺和谐的。
他听着小弟打来的电话,却是左耳听右耳出,虽然在听,但一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现在身边的世界很嘈杂,总共就三种声音:风声、雨声、人声,可他听见的只有回荡在耳边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蓦地,他开口道:“你给我闭嘴!”霎时,手机的另一边就没有了声音,完全是按他的吩咐来做的,好像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做,就会惹上大麻烦。
男人道:“你想办法帮我看看,高一新生里面,谁住在惠新路的。”
对方一听,傻眼道:“不是,老大,你知道惠新路有多大吗?而且,我怎么知道高一那群小可爱里面有谁住在惠新路啊?”
男人转了转手上的破伞,心情好了不少。他当然知道他给小弟的人物有点难,可那又怎样?他就是喜欢强人所难,“陈州,我告诉你,今晚你没有按时把伞送过来,就足够你死一遍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性格的,我不想听到你说什么你办不了的事情。这次你如果还做不好,我不介意让你哭着滚出瑞安。”
叫陈州的小弟此时已经在另一边吞咽了一口水,“老大,我知道了。”
“就这样。”说完,章克挂断电话。
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撑着并不大的破伞走进雨中,他走向韦恩琳消失的那条小巷,小巷的上方有屋檐,这里的人家喜欢把屋檐修长,两边修成鸟的双翼模样。在屋檐底下走的人,并不容易被雨淋湿,但是没两间屋子都有一条更小的巷子,用花岗岩铺成,两侧长满了青葱的野草。因为屋子之间存在间隔,所以每个间隔间都会有雨水滴下来,同时还有屋檐上一泻而下的雨,人走在那里,很容易被淋湿。
章克不禁担心,她到底有没有被淋着。
第二日,陈州带着花了一夜的时间找来的消息去找章克。
章克把陈州打印好的名单夺过来,双脚放在书桌上,后背靠在椅子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嘴里叼着根糖果,对陈州认错的态度很满意,就是不知道这份名单上有没有他想找的人。
他一边翻开名单,陈州一边说:“老大,高一那群人里面,就只有四个人是住在惠新路的,你昨晚没说清是惠新一路、二路、三路,我就把他们全都挑出来了,其中有一个男生,三个女生。老大,你请仔细看看里面有没有你想要的人。”
章克听到里面有“男生”,便露出了不满的表情,谁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个男生,他立刻把那张关于男生的信息表攥成一团丢到陈州身上,“我要的是个女的,你把个男的塞进来干嘛!”
一块纸团砸在陈州身上,力道不大,但冤是真的冤,“不是,老大……你昨晚也没说打听的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啊。”
章克都懒得听事实,他会有错吗?他能出错吗?不可能,有错的别人!“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抽你。”
陈州闻言,立刻禁了声,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脸上依旧大写着一个冤字。
把第一个男人的信息丢了之后,剩下的全是女的。第一个女人,眼睛小小,脸盘大大,脖子还粗粗,但长得挺白的,还有个刘海,笑容挺灿烂的,可这是他要找的人吗?他又把这个人的信息揉成纸团,扔到陈州身上。
除了第一个男生,和第一个女生有详细的信息和照片之外,剩下的两个人都是没有照片的,其中一份连完整的信息都没有。
章克把嘴里的糖吐掉,问:“这怎么回事?照片呢?”
陈州憋屈地解释道:“老大是这样的,这里面那份信息不完整的是走后门进来的,信息还没有补全,至于另外一个,是正取生,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照片。兴许是报到的时候没有提供?”
章克生气地把剩下两张纸也揉起来扔在陈州身上,“你不知道,你就不能上点心?”
“不是,老大,我已经很上心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花了钱从每个班的班长那里套来的信息。”你连钱都没有给我呢。
章克能不懂这小子的意思?他立刻拿出钱包,从里面拿出几张大钞甩给陈州,“妈的,拿着钱滚!”
陈州面对这样的情况非常识时务,其中的意思就是:拿着钱滚回去把事情查清楚再来见我。陈州个人是喜欢钱的,但却不喜欢被人拿自己的自尊在地上磨,可陈州有什么办法?面对章克这样有背景的人,拿钱滚蛋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章克心情闷闷的,不是单纯因为他没有找到昨晚那个女生,而是他昨晚回家之后又被父母臭骂了一遍,说他不学无术,只会在学校里混日子。
他当然不高兴,所以昨天,他睡在了酒店。加上今早的陈州,他心情更是比昨晚还糟,但想到那把破伞的主人,他的情绪又安定了不少。
章克把叫从桌子上放下来,起身走到教室外面的走廊,趴在围栏上看校园的风景。这风景当然不好看,但再糟糕的景色,也没有他的心情糟糕,所以相比之下,这风景还能看。
风雨过后,天晴了不少,但地面还是湿漉漉的,有些地方还一片泥泞,章克个人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可旁边的通过的人却不当一回事。其中两个女生走过湖边的花圃,身上穿着瑞安中学千篇一律的蓝天白云校服,她俩不知道刚才哪里回来,手上拿着一张小牌子,脸上笑脸盈盈。
章克在高二的教学楼五楼看下面,他没有近视,但看得也有些不真切。当他定睛一看,看见那四个女生最右边的那一个好像就是昨晚送他伞的那个女生,且也是往高一教学楼那边走的时候,他就觉得,那个人就是她。
章克二话没说,立刻跑到电梯旁边,两个电梯都在九楼,中间还会进进出出许多人,要是等电梯,他肯定没有时间去追了。他转身跑向楼梯,一路疾驰而下。他一路跑,一路大喊:“全都闪开!”路过的人看见他,没有一个不是躲到一边的。
由于跑得太急,章克还在一个拐弯处摔了一跤,看到的人很想笑,但没人敢笑。
他快速起身后,又接着下楼。可是无论他跑得有多快,等下到一楼时,那两个女生还是不见了。
他懊恼地将手一挥,吓到了路过的其他人。忽然,他想到反正只剩下两个没有照片的女生,范围已经缩小到这么小了,他何不自己去那两个班看看?
这对于他来说却是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可是刚才他看到最后两张纸没有照片就连剩下的信息也没看,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女生是哪个班的。不过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也好办,回教室把刚才揉成团的纸展开看看就成。
可当他回到教室,他座位旁边的纸团已经不在了,他发了疯似的在班上大声盘问:“刚才地上的纸呢,谁特么拿了?”
教室里没有人回答,不知道是不敢回答,还是拿走这些纸的人不在他们当中,而章克更相信是前者。他在众人面前将一把椅子踢倒,发出强烈的撞击声,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大家知道,他真的生气了。
这时,有个女生站出来说话:“一会儿有学生会的人来检查卫生,可能是值日生把纸团当垃圾扫了。”
章克听见这话,立刻冲进工具房,只一秒,他又出来了,又问刚才的女生:“垃圾呢?怎么连垃圾桶都没有?”
女生看见他现在的样子,真的害怕了,“可……可能被人拿去倒了吧。”
章克这几趟动作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他忽然间觉得自己被人当猴耍了。
“玩我呢?都在玩我是不是!啊!”他一声嘶喊,连刚才勇敢的女生都再也不敢说话了。
在无人应声之时,刚倒完垃圾回来的值日生拿着垃圾桶回来,章克一看到那人,就走过去淡而有力地说:“我今天早上看见工具房里有浩大一筐垃圾,你自己一个人去把这么一大筐拿去倒,累吗?”
那值日生是个平时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平时基本上不会和章克有冲突,更别提得罪他什么了。
值日生啊了一个长音,不明其意,更不明白其中意思是什么,是关心还是暗讽?
章克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对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男人,章克的气势更足,更令人畏惧,“现在离上课还有十分钟,你去把原本在我座位旁边的三个纸团拿回来,不然我就让你好看。”
值日生一下子生了冷汗,在瑞安谁不知道章克的名头?是谁都不敢轻易招惹的。“好……好,我立刻去。”
值日生把垃圾桶直接放在原地,没来得及放回工具房就转身跑去楼梯。
虽然别人已经顺了他的意,但章克明显没有消气,现场愣是没有人敢出声,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章克单手拿起刚被值日生拿回来的垃圾桶,他越想越可恶,昨天和今天特么的跟水逆一样,不但被雨淋,还被父母臭骂,今天甚至被别人看好戏,他感觉自己脸都快丢光了!
他把手里的垃圾桶往外一扔,下一刻,就有一个女生受伤的叫声响起。他听到了,不就是自己砸到人了嘛?他伤害别人又不是一次两次,而且刚才他的力道能有多大?
应该是受伤的女生的同伴,关心道:“呀,黎黎,你的脸!”
“没事。”叫黎黎的女生道。
她们是高一的学生,刚进学生会没多久,今天第一次来高二这边检查卫生,前面的班级都检查得好好的,一点差错也没有,愣是在这被人拿垃圾桶砸到了脸,她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无语的事情。
和黎黎一起来检查卫生的女生也是高一的,还没有真正认识这个别人眼中本科率很高的学校,更不知道这里的校园霸凌随处可见。刚入学没多久的高一女生真如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上前和章克讨公道:“我说你怎么回事,你不知道你这样会伤到别人吗?你有没有一点安全意识?”
章克哼了一声,气还没顺,就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脾气还挺豪横。
见他不理人,女生便一把拽住章克的胳膊,岂料他手一甩,甩开了她,转过身道:”你……”话还没说完,他就把剩下的话停在嘴边。
眼前的女生就是韦恩琳,是他找了半天的人。
韦恩琳似乎也认出了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他,蹙眉道:“是你?”
章克也十分意外,如果他知道他用垃圾桶砸到的女生是她的同伴的话,那他一定不会这么做的。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韦恩琳想起昨晚还看起来有些凄凉无助的他,那个时候他虽然也很没有礼貌,甚至连她送了他伞也没有说声谢谢,不过那些都是她可以理解的。可现在呢?这算什么?拿垃圾桶砸人?如果不是她的同伴刚好在那的话,这恐怕就变成了高空坠物了。他可以无知到不懂这些,但不能拿自己的无知害别人。
而且,她根本不觉得一个考得上瑞安中学的人会对这么基本的安全问题无知。这根本就不是无知,就是故意的。
只是,他故意这么做是为什么?
韦恩琳看了一眼这个教室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坐在椅子上的,全都是站着,而且都是站在一起,和她旁边这个男人完全分成两派。此时正值大课间,教室里的人不算多,但众人与一人对峙,韦恩琳很难不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就比如说:集体孤立同学。
环视了一周教室之后,她又看向章克,问:“你叫什么名字?”
章克直直地看着她,心情瞬间平和了不少,温柔地开口道:“章克,贺知章的章,克服的克。”
韦恩琳随即将自己的所见写进了值日手册里,她只能写自己见到的,不能写自己多想的。就算她的猜想是对的,他拿垃圾桶砸人也是错的。
韦恩琳挺直了腰板道:“你得向她道歉,你砸到了别人的脸。”
章克顿时衣服“当然了”的表情,转过身对叫黎黎的女生道歉,还完了三十度的腰,看起来诚意满满。
韦恩琳对章克的知错能改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她又写续写道:道歉诚意十足。
黎黎有些后怕,只摇了摇头,让她赶紧检查完就走。
韦恩琳应声,检查了一周,教室比较干净,垃圾桶是空的,工具房也整齐,没有扣分。
走的时候,章克拉住韦恩琳的手:“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韦恩琳忽然觉得她想到的集体孤立同学全都是假的,这个人一看就是个社牛,一点都不怕生人。
韦恩琳问:“你要干嘛?”
章克给出的理由很合理:“你昨晚借我的伞我得还你吧?”
韦恩琳没有多想便告诉了他:“高一(2)班,韦恩琳。”
她把她的名字告诉他后,第二天,章克就拿着伞来见她,还带了一堆零食,还说什么,一半是给你的谢礼,一半是给叫黎黎的女生的赔罪礼。
经过章克这么一出,还没对瑞安中学现状了解透彻的韦恩琳更加确定,章克其实是一个挺好的人,只是有时候脾气冲了点,没有什么安全意识。
直到她又在同学那里隐隐约约听到关于章克不好的事情,说什么章克之前总是打架,在瑞安可出名了,十足的混小子,人人都怕他。
刚开始韦恩琳听到这些,她其实是不相信的,因为章克这几次给她的印象虽然算不上很好,但也不坏,犯错之后道歉也十分真诚,怎么可能混?
然而她这样的想法,在一次升旗完听校领导或学生代表发言的时候,彻底破灭了。
全校四千多个学生穿着蓝天白云的校服站在操场上,全部人看向庄严的国旗旁的台子,上面升旗仪式的主持学生,有老师,还有扩音器。
随着主持人一句,“下面,请高二(10)班的章克同学为上星期的打架事件进行自我检讨,”章克拿着一张纸和一个麦克风,走上了台。
他走到台中央,当众整理了一下衣领,清了清嗓子,道:“尊敬的老师们,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老实说,我上过这里念检讨念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且紧张。为此,我上台之前,还特地吃了颗润喉糖。现在场下的老师、同学们,觉得我的嗓音怎么样,还可以吧?”
一旁的年级主任属实懵了,这小子当众念过这么多次检讨,每一次都心不甘情不愿,还嚣张跋扈的,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还上台前吃糖,台上整理仪容,吃错药了吧?
主任道:“念检讨就念检讨,不要说这么多话!”
章克看着主任,在众人面前翻了个白眼,并当众开玩笑道:“主任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每一次这种情况整得多严肃?还我好不容易来活跃气氛,你怎么还跟我唱反调来了?再说了,现在学生压力这么大,我这样做,不都是为了学生吗?念检讨,念检讨,念检讨没意思啊,而且,我之前这么多次,有几次是诚心诚意、心甘情愿的?”
这话一出,倒是让平时很多不满主任的人觉得大快人心,有些人还笑出了声。
主任道:“你……”
章克插话说:“诶诶诶,我正在念检讨呢,你先别说话。”
主任气到不行,决定等他下台了之后再找他麻烦。
章克继续道:“我呢,这次没拿检讨,手上的纸是空的。既然如此,我就在这个庄严的舞台上,浅浅地发挥一下吧。对于上星期我一时冲动殴打同学之举,我深深地感到抱歉。我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也听了这么多节班会,不可能不明白:’打架,打输的人进医院,打赢的人进拘留所’,这一次次血淋淋的教训都没有让我有所改变,我不禁在思考,这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老师的问题。”最后一句,台下得人一顿笑,而主任气得脸都绿了。
章克笑笑道:“开玩笑,开玩笑,这怎么可能是老师的问题?若真是老师的问题,那瑞安中学这么多学生,岂不是人人都在打架,人人都在欺负别人?所以,这只可能是我自己的问题。”
“面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为自己的鲁莽余冲动感到羞愧,也为教育过我的老师蒙羞……呃……不对,好像说错词了,应该是让老师因为我而蒙羞,我愧对于他们的悉心教育,愧对于瑞安中学,愧对于社会,更愧对于祖国。”
……
不得不说,这是韦恩琳看过最荒唐的一个检讨,更关键的是,居然没有老师把他拉下台,阻止他继续这么说下去。她的这个疑惑,在她知道章姓在治扬市非富即贵后消失了,原来他还是一个有背景的人。
中午的时候,章克带着一群小弟来二班找她,问:“怎么样,我早上的演讲说得怎么样?好不好笑?”
说实话,她笑不起来。他因为打人而念检讨这本应该是一间十分羞耻的事,为什么在他嘴里可以说成是“演讲”?还问她好不好笑,当然是不好笑,反而让她觉得他这个人非常可笑。
韦恩琳淡淡道:“我觉得不好笑。”
章克不明白,台下明明有这么多人都在笑,为什么他从她脸上非但看不到喜悦,还看到了不悦?他不解道:“为什么?”
韦恩琳不想理他,“学长,我觉得我根本就不了解你,我觉得我们根本成为不了朋友。”
“什么,你在说什么?”章克真的感受到了她的愤怒,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间要这么说。
“你打了人!”
“是,我知道。可我也赔偿了医药费,我不是还当众道歉了吗?”
“你的诚意了呢?有谁看到你的诚意了?你早上在台上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你知道你说的话有多滑稽吗?”
“跳梁小丑?”
“是,跳梁小丑。那一点都不好笑。你把检讨说成是你的演讲就罢了,你的行动像是在学别人说相声,说得还无比尴尬。”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我觉得我们八字不合,你的世界观、价值观、人生观有问题!”
“你说我三观有问题?”
“是,我觉得我们根本就成为不了朋友。”
他们二人这样争执着,章克却说:“我也根本不想和你做朋友!”
韦恩琳看到他们一拍即合的画面,于是点头说好。
然而章克却说:“你知道为什么你那天来我十班检查,我会这么轻易给那个女生道歉吗?因为是你要求我的。为什么我会拿这么大包的零食给你吃?因为我想你吃我送给你的东西,同时我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很有礼貌,所以我说有一半是给那个女生赔罪。还有今早,为什么我吃润喉糖、整理仪容,还要在台上说那些话,因为我想让你看到我幽默风趣的那一面!韦恩琳,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韦恩琳顿时失声,他意思是,他今早那样,都是因为她?
他的这些话要是换作别人来听,那不得感动死?可惜韦恩琳不上套,“你可别把自己说得多感动,我可不吃你这套。你对自我检讨的不认真和你为了让我知道你喜欢我,是两码事。”
章克说:“我……我只不过是想让你开心而已。”
“可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很蠢!”韦恩琳道。
他说不下去了,面对她那番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话,他一点招架的力气都我没有。争执过后,他选择不再争执,只说:“好,那我改,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行吧?”
韦恩琳这次无论是从他的眼睛、语气还是动作,都看出了虔诚,要是他这份虔诚可以放到今天早上那该多好?
章克又道:“但是,你必须得记住我刚才对你说的话。我喜欢你,这是真的!”话毕,章克就带着一群小弟离开了。
刚才她和章克在说话的时候,同学们都放学去吃饭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教室。章克走后,同班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同学们说话的声音比她刚才和章克争执的声音还大,可是她依旧可以坐在椅子上心平气和地复习,好像章克刚才并没有来过。
如章克之意,这次之后,她真的对他有所了解了,只是对于章克来说,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不了解。
不知章克是不是真的说到做到,这个学期直到学期末也没有看到他上台念检讨了,她也没有听到关于他的通报批评。也许他是真的在变好,也许他做的坏事,她不知道而已。
韦恩琳总是可以在瑞安里见到他,每天至少可以见到三次。他们不是在一个年级的,连吃饭的时间、跑操时间都是错开的,她可不相信世上真有那么多巧合。有几次她没有遇见章克,遇见了陈州,那小子还喊了她好几声大嫂,并且还被一些她不认识的人听到了,第二天就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害她气了好几天。
上一个学期章克很久没有登上台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下学期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就被全校通报批评了,还是冲撞老师,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叫盛介南的男生。听别人说,章克和盛介南是不和的,所以他们冲撞老师原因十有**是内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