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老葛兰太太 第1章 成长的懵懂

老葛兰太太

这个故事里的人和事，读者千万别去主观想象对号入座，生活万象，相似的人太多了。讲故事嘛，真真假假，怎么讲在我，信不信在你，反正无论好与不好，全凭自己的人生感受。

老葛兰太太小时候长得漂亮，聪明伶俐，两个小辫子一翘一翘地跑来跑去，小鸟一样，人见人爱。大人和孩子们都叫她小葛兰。

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外边的世界自由自在很精彩，家里的生活却很局促很无奈。她兄弟姊妹五个，她是老五 她母亲说实际上一共生了八个孩子，有三个夭折了。孩子太多了，就不把孩子当回事儿，自然生自然长，有啥吃啥有啥穿啥，雅兰父亲挣钱不是很多，但养家糊口没问题。问题出在母亲的重男轻女和父亲的家庭暴力。据说母亲前夫是国民党将军，解放初期被枪毙了，现在的父亲曾是解放军军官，很快就成了新郎。葛兰那时小，没有啥印象，她只记得姥姥来过，在家里住了一两年。是乡下的地主婆，乡下待不下去来投靠女儿。小葛兰母亲每月给老太婆10元钱，老太婆不要，说我拿钱有啥用，你自己用吧，这一大家子，我还给添累赘。葛兰妈硬塞给她说，拿着吧！老舅他们寄来的，你自己不花就逗孩子们玩。所以葛兰学费什么的零用钱妈妈都说去找姥姥要。姥姥小脚，60岁已经走路都颤巍巍了。葛兰总是缠着她要看看小脚什么样。老太太总是不给看，说不好看，臭死了。其实最让小葛兰感觉臭的是老太太的嘴，满口龋齿东倒西歪剩不了几颗，但却很臭很臭。老太太一说话就用手捂着嘴说：我嘴臭，离远点。吃饭总是自己远远地离开饭桌独自吃。老太太在的时候对葛兰来说是最快乐的，因为是总有零花钱。老太婆讲过一个天堂和地狱的故事，听得让葛兰忘记了他的口臭，紧紧挨着她睡觉。朦朦胧胧感到老太婆抚摸她的头，自言自语道：‘还真像她亲爸爸。那人是好人呀。’打那以后，葛兰心里老想着这个事，总是在对照两个爸爸的照片，自己搞不清到底像谁。问过妈妈一次，被狠狠扭了脸蛋，‘以后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姥姥还对葛兰透露了个秘密，说乡下老家的祖屋，爷爷在世时曾说地下埋了一罐子银元和几个金元宝。可直到现在，都没人找到。可是爷爷从来没骗过人。

这个家陪伴了小葛兰整个童年，除了姥姥外，他跟父母和兄弟姊妹几乎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外边的世界光怪陆离，孩子们的心也都在外边，各有各的伙伴，各有各的爱好，也各有各的秘密。葛兰对哥哥姐姐打心底怨恨，他们四处风跑从不带着自己。最见不得他们得意洋洋的样子。他更忍受不了的是小弟弟撒泼打滚把好吃的好玩的都霸占过去，反而受到父母的宠爱。那时心灵影响最深的是住正房的房东王奶奶，这个里里外外10多间房的大四合院都是她家私产。据说刚解放时是她自愿只留下一排正房自己住。其他都捐给了政府成了公房。但从最早住进来的三角眼贾成旺叔叔嘴里透露出，‘敢不捐吗？要财还是要命？她家那么大买卖都公私合营了，这些破房子算什么？’她家到底多大买卖葛兰当然不知道，但贾成旺叔叔是这院子里甚至是这胡同里最大的官她是知道的，大人们都叫他贾科长。他嘴里总挂着‘主义、政策、精神’什么的，虽然没官架子，但言谈举止就是不一样，显得特别高人一等。院子里现在是大杂院，七八户人家都是政府调剂分配后搬进来，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向政府交房租。王奶奶老伴死的早。亲生子女好多都在国外，有个养女和女婿住西城不常回来，只有外孙大宝在西城上学周末节假日还是愿意往这边跑。知情人都说这养女和养女婿其实是她家旧社会时的下人。所谓下人就是佣人保姆管家之类的人。可见王奶奶那时不是一般人，听说只是听说，年轻时的王奶奶是北京王府井有名的皮货商行资本家的千金小姐。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第一个中国女博士。称得上大清朝后最杰出的知识精英。风水轮流转，如今寡居独处在此颐养天年。她让大家叫她王奶奶，其实一点不像老人，穿戴举止高贵优雅。逢年过节家里总是高朋满座，还有坐吉斯轿车来的大人物前来上门拜访，点心糖果总是大包小包不断。她正房旁边的小厨房常常飘出诱人的肉香味。曾因为葛兰可怜巴巴地跟她说了一句‘奶奶家怎么总有肉吃？’在过节时奶奶炖了一大锅猪肉粉条招呼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来吃。看着孩子们疯抢，狼吞虎咽一扫而光。王奶奶不知是喜是悲竟然哭了。她平日里衣物、糖块糕点都是经常随手送给大家，逢年过节孩子们都争着抢着给她拜年，因为总有花花绿绿的糖块和小红包小惊喜。如果说这世界上葛兰还有爱的人那非王奶奶莫属，王奶奶一举一动都会让葛兰羡慕，王奶奶音容笑貌常常入梦。她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不能像王奶奶一样高贵，他恨这个家，为什么不能像王奶奶家一样阔绰。小小年纪的葛兰，懂得在众多孩子中向王奶奶争宠夺爱，王奶奶任何一次对其他孩子的关爱只要被她看见就让他妒火中烧，她不敢对王奶奶怎么样，但肯定要找机会对那个孩子翻个白眼。她特别愿意为王奶奶做事，为王奶奶效力，甚至为王奶奶去死。

不知为什么，三角眼贾叔叔跟王奶奶不对付，从来不许自己孩子去王奶奶家。所以他家孩子老可怜巴巴地看着大家欢天喜地大丰收一样从王奶奶家跑出来。他只能躲在角落里偷偷哭。

孩子的天性就是以貌取人。葛兰常常很纳闷，三角眼叔叔那长相怎么就能当官呢？她也真真亲眼所见了一个秘密，是亲身经历。三角眼叔叔平日里一本正经，拿腔作调的，有一次，三伏天上午烈日当空，院子里大人去上班孩子去上学，只有贾科长一人懒在家里在和一个刚刚找上门来的女人厮混。葛兰忘带作业本，课间操时跑回来取的时候，听到邻居三角眼叔叔家有陌生女人的声音。她好奇地悄悄走到窗下，偷看到那个陌生女人被三角眼叔叔哄骗着脱光衣服——他嬉皮笑脸————她又哭又笑。葛兰闭上眼，小心脏乱跳。一不留神，脚底发滑，噗通摔倒在窗下，还没等站起来，三角眼叔叔已经打开窗户探出头来盯着她。她转身就跑回了家。

想不到第二个周末王奶奶拿来一大把电影票，院子里人依然倾巢而出。唯独那个三角眼叔叔没去，独自一人在家烙饼吃。电影演了一半，葛兰肚子疼就先回来了。一进院子就闻到烙饼香味。三角眼叔叔问葛兰：“怎么回来了？”葛兰说肚子疼。他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走上前十分关心地说：“厉害不？你看，脸都白了。别急，叔叔给你找点止痛药，吃了就好！”。此前院子里大人小孩偶有小病小灾他也都是热心帮助，他还有一个漂亮的常备药箱子，每到派上用处时就洋洋自得地说自己起码算半个大夫。他把葛兰带进里屋，打开医药箱子，给葛兰取了两片药，倒了杯热水，喂葛兰吃了药，便伸手摸葛兰的肚子，很温和地问：“是这里痛吗？——好点吗？——来，——给你揉揉，马上就好！”她说的很自然，很随意。葛兰此刻心里既害怕又迷茫，从没被人摸过肚子，从没经历过这种情景。她被象病人一样抱起来横放在床上，一双大手伸进她衣服里抚摸着她的肚子。“别害怕，揉一会就好了，上次小少爷和你一样肚子疼，也是我治好的。”他边说边熟练地脱下葛兰的内裤“别紧张，放松，闭上眼睛——”

突然，大门外闯进来一个邻居，大声喊：“贾科长！锅糊了！锅糊了！”

葛兰和三角眼叔叔同时一激灵，葛兰赶紧提上裤子，三角眼叔叔瞪着圆眼珠子对葛兰悄声说“别动！别吱声！”急忙捋了捋自己大背头就跑出去。

“一着忙，把火忘了！多亏你！——来来来！。进屋喝口水吧！”

“您没去看电影？“没意思！那个老片子，看了无数遍了！”

“我明个出差，想着赶紧把这东西还给您——我家的也修好了。耽误您用了吧！”

“哪里话！我这里不常用的。”

“得嘞，完璧归赵，老地方放回了！——您院子里好像没人了吧，都看电影去了？——正好，跟您汇报个事。”

之后两个人唧唧呜呜不知说了些什么。葛兰乘机从边门溜回了自己家。吓坏了，肚子也不疼了。

三角眼把人打发走，回屋一看葛兰没了，就来到葛兰家门前叫葛兰。吓得葛兰赶紧藏在床底下，紧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出声。好在人没有进屋，在屋外喊了两声，见没动静，就走了。葛兰听脚步声走远了，才瘫软在地，嘤嘤哭起来。

此后好多天她都失魂落魄地见人就躲，连父母都不敢正眼看，经常做噩梦。也不敢跟任何人说。

偏偏赶上那之后有一天三角眼叔叔冲着她爸爸喊说要借个钳子用用，‘让孩子送过来吧！’爸爸把钳子递给葛兰说‘去给贾叔叔送过去。’葛兰愣住了，半晌才说，‘我还写作业呢。’爸爸气愤地推搡着她，‘别废话，让你去你就麻利的。作业回来再写！’葛兰妈似乎看懂点什么，跑过来接过钳子：‘我去吧，让孩子好好写作业吧！’

平时葛兰总是有意躲着三角眼，三角眼似乎也不在意，跟个没事人一样，经常和葛兰爸爸一起喝酒。还常常肆无忌惮地让葛兰妈叫葛兰来一起吃饭，大说特说你家不该重男轻女呀，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别老脑筋。我看你家葛兰丫头就挺好，将来肯定有出息。葛兰爸爸有点讨好地说，‘你觉得好就给你养着去吧。你家小军今年也5岁了，多个大姐姐好照顾。’贾科长却一板正经地说，‘我可提醒你，你家这丫头有夜游症，我半夜上厕所，有两次见到她在院子里走一圈便回屋里了。去医院看看吧。’葛兰爸爸一脸懵逼的样子。自言自语道，‘不会吧。和她妈一块睡。从来没发现呀！’贾科长：“你们这老两口。太不懂教育了。”

他们两人喝着酒，话头一来一往，永远是贾科长指责和教导，葛兰爸爸或许也是装傻地随声附和。葛兰妈只要男人喝酒，只顾忙乎自己厨房的事，从不上桌，不掺和，不搭话，仅在端上饭菜时强挤出笑脸说，‘吃好喝好’。其实，大人们喝酒说话葛兰在里屋都听得见， 似懂非懂的还是能听明白点大概意思。从小他就感到大人们白天晚上当面背面都是不一样的人。

葛兰也不是好惹的，他为了讨好王奶奶，经常把爸爸爸爸妈妈还有三角眼叔叔背后说的话通通告诉王奶奶，自己还要添油加醋编造点佐料，也不知道王奶奶听得出来听不出来，只是笑着安慰她说‘大人的事你不用想那么多，奶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脚正不怕鞋歪！’ 之后给拿几块糖打发了飙了衷心的小葛兰。

大年初二，王老太太家里客人太多，钢琴声歌声真好听，街坊四邻几乎都在家中侧耳恭听，比戏匣子里的喇叭强百倍了。据说是个钢琴家和歌唱家在为一些前来拜年的宾客助兴。她小孙子来了，很炫耀对葛兰说今天等客人走了，就去厂甸。

葛兰长那么大这是第去一次北京城最有名的厂甸，房东王奶奶带着去的。

春节的厂甸那时候是北京最热闹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传统民俗气氛最浓厚的地方。奶奶那天兴致特别好好，带着小孙子准备走的时候，葛兰在门口好奇地问了一句：“奶奶厂甸是什么呀？”老奶奶就说：“走吧，带你一块去看看！”小孙子满脸不高兴。晚上回来时，葛兰兴奋地举着一大根半米长的糖葫芦闯进家门，妈妈和爸爸却正在吵架。屋子里摔得乱七八糟。她爸爸上来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糖葫芦开门扔到奶奶家正房门前土地上，回头揪着她头发就打。她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大人们到底是为什么打呀闹呀吵呀，也搞不清自己到底咋啦总是被虐待，她只记得自己被推出家门，站在门口哭泣的时候，正房的王奶奶走出门拿着扫帚和簸箕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满脸严肃地把那串糖葫芦扫干净，轻轻关上门，一切诡异重归寂静。

学校老师也是个好老师，总找机会带学生们去郊游，去公园。总之外面的世界对孩子来说是天真烂漫自由自在的，所以几乎没有孩子愿意回家。因为回家就得干这干那还遭受没完没了的唠叨责骂，好像自己有犯不完的错误，动辄挨打受罚。有一次葛兰父亲凶残到把她打晕，倒在地上时昏昏沉沉看见王奶奶跑进来，用力推着袖手傍观的妈妈：“快拉开他，别再打了，快把孩子打死了！”或许就是因为小时候的折磨。直到长大总觉得自己记忆不好是从那次昏死之后开始的。

王奶奶家经常传出悦耳的钢琴声，院子里听惯了这琴声，习以为常就都不以为然。王奶奶经常招呼孩子们说要教他们弹琴，但孩子们没兴趣，小葛兰为讨她喜欢，欣然同意跟着她学钢琴。不过太难了，硬着头皮对付奶奶的耐心。觉得没有跳皮筋投包包，哪怕玩泥巴都比这玩意儿有趣。王奶奶常感叹说，你应该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好的钢琴呀！

葛兰本想找借口说爸妈不高兴，学习成绩下降，不能再学钢琴了。可是小少爷回来过暑假了。这可是她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

小小年纪的葛兰，暗恋着房东王奶奶家的小少爷阿飞。那孩子与众不同，或说与周围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不同，每年暑假寒假都来奶奶家过。穿着崭新的衣服，脚上扎眼的回力白球鞋。小分头油光铮亮。说话虽然是童子声，但磁性足。跟他奶奶学钢琴，自己也还弹两下吉它，当然都磕磕绊绊谈的很难听。钢琴他学得很快，总是直言不讳地蔑视葛兰‘真笨！笨死了！怎么还不会，怎么又忘了！’这让葛兰特别羞愧。她不怪白马王子，她只怪自己，怪自己爹妈。索性下决心再也不学钢琴了。王奶奶知道原委后不知是怎么批评教育的小少爷。小少爷三番五次诚恳地主动劝说葛兰重新回到钢琴边。虽然没把葛兰劝说成功，但此后小王子明显对葛兰态度比对别的孩子要亲近些。

小少爷总是背个包匆匆出门，又匆匆回来。假期没几天就晒黑了脸。后来大家才知道他是去游泳。t他跟院子里和胡同里这些小孩子很少接触，大家对他也很有距离感。后来是他主动邀请葛兰一起去游泳。葛兰心里特别想去，别说是游泳，就是跟着小少爷外面转转都是求之不得的。但却言不由衷地冷冷拒绝了。拒绝后，看到小少爷头也不回地自己去了，她只想抽自己嘴巴，恨死自己了。第二天她又听见王奶奶招呼小少爷：你游泳去吗？去带上小葛兰，教教她游泳多好！”小少爷又来招呼葛兰。葛兰紧张得双手不知道怎么放，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深深低着头，不由自主扭捏地摇摇头。小少爷又转身而去，不以为然象什么事没发生一样。葛兰回屋躺在床上想哭，她太恨自己了！

终于是王奶奶买了几个泳衣泳裤分给孩子们，并招呼大家一起跟着去游泳。这让葛兰心里特别扭，她不希望王奶奶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应该只对自己一人好，只是自己一人的奶奶。想到这里，他甚至有些怨恨。

游泳池也不太远，就在几站公交车路程的什刹海。阿飞他在水里简直是条鱼，没心思跟一群不会游的孩子们玩，他自己有深水合格，也就是经过200米考核后发的准许进深水区游泳跳水的证。没证的只能在浅区隔着围栏看着那边跳水潜水的天之骄子们，羡慕的要死。葛兰总是找机会偷偷寻找那个美少年，那健美的酮体让她不敢直视。

游完泳回来，小少爷从不和大家一起走。潇洒地拎着湿漉漉的泳裤，自己先坐车溜掉，并告诉大家说，‘如果我奶奶问的话就说我教你们游泳了啊！’“可是你没教啊。”“下次一定。”

但他就是个小骗子，下次一样自顾自。总是在游泳回来时甩开大家一个人坐公交车走了。也就是那一个暑假。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学会了游泳，根本不是他教的，自己扑通扑通就会了。之后游泳的事小伙伴们都自己去，有时遇到他，他已经骑着漂亮的凤凰26 自行车，从大家身边飞驰而过。大家招呼他，他就头也不回地打一个口哨，表示回应。那个帅劲儿，葛兰常认为是做给自己看的。

小少爷有时主动跟小葛兰搭话，葛兰克服心里紧张的方式是表情冷冰冰，故意做出爱搭不理的样子。为什么会是这样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甚至有一天夜里做了个可怕的梦，梦见小少爷象三角眼叔叔一样脱自己的衣服之后摸自己肚子—自己又哭又笑。这之后她也开始躲着小少爷。她开始恨他怕他，也经常惦记他。

但有一次葛兰碰巧发现小少爷和邻家珊珊姐姐在胡同拐角处搂在一起，再后来还看见他骑车带着她从街上飞驰而过。那以后，她开始憎恨小少爷，白马王子成了被诅咒的小混蛋。

她的诅咒很见效。□□开始，他和姗姗俩个都成了□□头头，还一起步行去井冈山。但当他风尘仆仆意气风发从井冈山回来的时候，一进大院们就看自家门上左右交叉贴了大封条。窗户玻璃破碎不堪，他砸开门，被屋子里满目疮痍一片狼藉的景象惊呆，当知道奶奶是被西城□□来炒家时虐待致死，他发疯一样吼着哭着，街坊邻居都来哄他劝慰他，他反而捶胸顿足满地打滚越发疯狂。突然他爬起来，停止哭闹，回屋抄起两把菜刀就冲出大门。那以后他再无音信。

只有葛兰知道王奶奶的死是自己和父亲的告密有关系。是自己把王奶奶家藏有一把小手枪和日本大军刀告诉了哥哥，哥哥是西城□□的小头目。教她‘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打倒资产阶级，无产阶级当家作主！’在满街都是早发的□□的环境下她似懂非懂地有了改变世界的冲动。哥哥问她‘想革命吗？’她坚定地回答：“想！”就这样她把王奶奶家的秘密告诉了哥哥。

而葛兰父亲则揭发了另一件事。是偶尔在临睡前上厕所时听到邻居家说这老奶奶就是日本间谍，亲眼见过她家里的照片，尽是些国民党大特务，大汉奸，有戴笠，宋子文，还有日本关东军的大佐。当然也有咱们现在的国家领导人。

邻居家女人不相信：“你怎么认出是戴笠宋子文？你见过？”

“何止是戴笠宋子文，还有李宗仁，白崇禧——多着呢！我当然不认识，都是她一个一个指给我的！”

“她说头些年上面领导常约请她参加国宴什么的，她家不是地主资本家吗？咋就那么风光呢？”。

葛兰父亲为向儿子表是革命决心和三角眼叔叔一起揭发检举了王奶奶许许多多问题。那一阵子葛兰的哥哥成了这个院子代表革命拍的领袖，三角眼叔叔也都听命于他。

王奶奶家被抄的时候，邻居们都默默无声地围观，当场惨死的惊悚场面。没人敢上前去阻拦没人去劝阻，街坊邻居几十口的人，都心惊肉跳，明哲保身作壁上观。也有关起自家门，不闻窗外事躲起来了；或有问及者就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形形色色旁观者一个心态：事不关己，明哲保身。不过这王奶奶过往仁心宽厚，待人慈悲善良是尽人皆知的，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火上浇油揭发批判她。这在当时可能已经很是难得了。但是，那天葛兰发现父亲和领居家那个总装腔作势的三角眼叔叔不在。葛兰则亲眼目睹了当时银发飘散浑身血污还倔强地用嘶哑的嗓子喷血的嘴怒骂：“你们这些狼崽子--野兽——魔鬼——！”

葛兰记得去年过节时还有两黑色轿车停在大门外专门来接王奶奶去参加国宴，自己还拉着她漂亮的绸缎旗袍说带我去好吗。王奶奶当时上下打量了葛兰，半晌才说，下次吧，下次奶奶给你换身新衣服，带你去，一定带你去。想不到再也没有下次了。

葛兰记得王奶奶用私藏的金银首饰给自己戴满全身，细细品鉴，意味深长地说，等你长大结婚能这么漂亮多好。到时候奶奶选几件最漂亮的送给你做嫁妆。想不到都是一场空。

葛兰记得王奶奶叫她过去，和她单独在一起悄悄分享外国人送的高级点心。纯奶油的香味想起来都醉人。想不到再也闻不到了。

葛兰记得奶奶象变魔术一样从墙里闪现出来，拿着一把日本大军刀和德国小手枪跟自己做游戏。想不到已经成为自己今后永远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