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塔芮丝对西里斯很失望。
临近十二月,伦敦下起了大雪。德文特因为安塔芮丝的一句话,风雪兼程,去时油光水滑,回来时瘦了两磅不止。
事实上,安塔芮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失望什么了。
也许是西里斯糟糕的回信,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他将通信礼仪忘完了。就连回信用的姑且称为纸的东西,安塔芮丝盯着巴掌大的纸片上的油渍,怀疑西里斯是在饭后收到她的信急匆匆随便撕了一张纸。也有可能是他擦过嘴巴的废纸,谁知道呢?安塔芮丝拒绝考虑这种可能性。否则她会恶心得吃不下去早饭。
也许是失望于内容。“圣诞节我不回去了,我要去詹姆家。”她反反复复对比两句话的字迹,合情合理地怀疑后面的内容是他后来加上去的(前一句话比起后一句处处连笔的潦草能算得上是工整了)。也就是说,起初他甚至不愿意给她一个不回来的原因。安塔芮丝不知道,西里斯是觉得她没有必要知道,还是说他觉得没有必要对她解释更多。无论是出于前者还是后者的考量,都让她不好受。
安塔芮丝安慰自己,起码最后西里斯还是给了她一个解释,即使这个解释很敷衍。他提到了“詹姆”,却没有想过解释,她不知道詹姆是谁。哪怕只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詹姆是我新交的朋友”,她也不会那么难过。
西里斯和她疏远了。
在餐桌上,安塔芮丝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想西里斯的回信,表现得如同往常一样。
“怎么了?”奥赖恩放下喝了一半的南瓜汁,盯着安塔芮丝面前一动未动的蓝莓汁,若有所思道。
安塔芮丝顺着奥赖恩的目光,很容易发现出卖她糟糕心情的是蓝莓汁——她最爱的果汁。她听见奥赖恩的问话,慌里慌张地端起蓝莓汁猛喝一口,把自己呛得连连咳嗽。
这下沃尔布加再也没有办法对着安塔芮丝的反常当做一无所知了。(十岁的安塔芮丝以为自己能将臭脸色藏得很好,实际上在大人眼里,错洞百出。)她按下奥赖恩伸出要去拍安塔芮丝背的手,淡淡道,“那个逆子怎么说的?”
安塔芮丝吓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手边的蓝莓汁。她手忙脚乱地扶好高脚杯,里面的蓝色果汁摇摇晃晃最后回归平静。她捂着嘴巴闷声咳嗽,不敢问沃尔布加为什么知道她给西里斯写信的事。
奥赖恩并无意外的表情。
长久的沉默耗尽了沃尔布加本就不多的耐心(她现在的耐性越来越不好了)。好在奥赖恩觑着沃尔布加的脸色,赶在她发脾气之前说话了。
“安蒂?”他轻声叫了安塔芮丝的名字,提醒她不要不说话。
“西里斯——”安塔芮丝嗫嚅着,犹豫着如何措辞。
“他说、他说他圣诞节不回来了。”
安塔芮丝死死地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沃尔布加听了她的话之后的表情。
“哗啦——”沃尔布加挥手拂落她面前的餐盘,柳眉倒竖。餐盘碎裂,印有家徽的银质高脚杯咕噜噜地滚到了黑暗的角落。
安塔芮丝噤若寒蝉,她不安地搅弄手指。
“这个逆子——我以为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会为他被分到了格兰芬多感觉到耻辱和悔恨。”沃尔布加姣好的面容因为愤怒变得扭曲。“结果他不知羞耻不懂悔改就算了——现在连他姐姐的订婚都不回来观礼——我看他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家了!”
安塔芮丝有心为西里斯解释一句,她没有告诉他西茜要在圣诞节订婚的消息。但是,西里斯真的不知道吗?预言家日报早就对布莱克和马尔福两大家族强强联合的消息持续报道了一周。现在估计整个霍格沃茨都知道了,除非西里斯是个聋子听不到别人的议论,或者是个瞎子看不见新闻。
他还不如是个瞎子聋子呢。这样安塔芮丝能为他辩解一句他不知道西茜订婚的消息。
“才一年级翅膀就硬了。”沃尔布加气极反笑。“翅膀硬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语毕,沃尔布加生气离席。她起身的动作带着椅子在地板是发出难听的咯吱声。
克利切蹑手蹑脚地从洞里走出来,沉默地打扫地上的狼藉。几分钟之前,熏肉、煎香肠和番茄还有沙拉酱还分门别类地摆放好在餐盘里,它的主人才动了几口。现在它们和餐盘碎片混在一起,归宿是垃圾桶。
餐桌上只剩下奥赖恩和安塔芮丝。安塔芮丝一口都吃不下去了,奥赖恩神色如常,在劝说安塔芮丝多吃一点未果后,自顾自吃完了早餐离开餐桌。
奥赖恩起身的时候,大拇指上刻有布莱克家族饰装的金戒指折射出一缕金光。
只剩安塔芮丝一个人了。她安静地仰头盯着天花板上悬挂的铁罐,直到脖子酸疼,她才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小小姐,早餐凉了。”克利切在奥赖恩离开之后,站到了安塔芮丝身边。
“我不饿。”
“不,小小姐。”克利切不赞成地摇了摇头,“你应该吃完早餐。”
“我不想吃——”安塔芮丝吸了吸鼻子。
“那就换一份。”克利切固执道。“总之,小小姐应该吃早餐。”它将安塔芮丝盘子里没有吃完的东西收起来,换成了另一份早餐,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秒。
安塔芮丝来不及阻止。她忍了一早上的眼泪,在看见盘子里的胡萝卜丝时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此处不是克利切故意刺激安塔芮丝,而是在克利切看来,在有胡萝卜丝的时候,安塔芮丝总是吃得更开心。嗯,她把自己不喜欢的胡萝卜丝挑挑拣拣塞给西里斯,看他臭着脸不情不愿地帮她解决当然开心。)
大雪连绵,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太阳。出乎意料的是,圣诞节当天放了晴。久违的冬日暖阳高高挂在天边。
和纳西莎聊了一晚上天未睡的安塔芮丝,第二天早上精神抖擞地爬了起来。她急吼吼地推醒没眯一会儿的纳西莎,压低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西茜!快起来!”
纳西莎嘟囔着“你可真能闹腾”和“我真是服了你了,小祖宗”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一副困倦到不行的模样。这副懒怠的模样在她看清安塔芮丝的脸之后消失殆尽。
安塔芮丝常年不见阳光的肤色非常白以至于她熬夜过后眼睛下面的青黑格外明显。一眼看过去,她好似被谁偷偷摸摸照着眼睛捶了两下。眼睁睁看着纳西莎的表情由“你最好有事”变成满脸止不住的笑,她疑惑地挑起眉毛。
很快,纳西莎就笑不出来了。她反应过来,安塔芮丝脸上黑眼圈那么重,那自己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没有机会给自己施几个容光焕发咒了,因为沃尔布加和德鲁埃拉带着贝拉推开门走了进来。
安塔芮丝和倚靠在床头的纳西莎非常同步地扭头看门口。
布莱克家族的成员个子都很高,贝拉更是有6英尺高。沃尔布加和德鲁埃拉没有贝拉那么高,但也矮不了多少。
这三个人——贝拉有着浓密闪亮的黑色长卷发,厚重的眼睑和浓密的长睫毛,薄唇。德鲁埃拉脸色是不正常的惨白,一脸病容,形销骨立。但依旧能从她的面容中窥见年轻时的姿容。沃尔布加更不必再赘述。尤其今天是纳西莎的订婚宴,她们为表庄重,皆衣着华贵。
毫不夸张,这三个人一起走进来,安塔芮丝的卧室都明亮了几分。
沃尔布加只消看上安塔芮丝那副滑稽的脸一眼,她就知道她昨晚干了什么。她眉头直跳,“安塔芮丝!昨晚你要和纳西莎一起睡觉的时候是怎么和我保证的?你保证不会拉着她聊天不睡觉的,你看看你和她现在的模样!”
安塔芮丝的脸红透了。她在沃尔布加有理有据的指责中愧疚地抬不起头。今天可是西茜订婚的大日子,她让她这副憔悴的模样出席订婚宴,确实不应该。
虽然……虽然也有西茜紧张说不着的原因,但拉着西茜一直说个不停的人是她。
“姑妈你也别太生安塔芮丝的气了。”贝拉找了个板凳坐下,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随意地交叠在一起。她生怕火烧得不够旺似的,“她还是个小女孩而已。”
“小女孩?”沃尔布加只觉得心火有越烧越旺的趋势,“她明年就能去霍格沃茨了——”
“咳咳。”德鲁埃拉攥起拳头放在嘴边假意咳嗽了两声。她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盛怒的沃尔布加。沃尔布加要教育女儿她没有意见,但今天是纳西莎的订婚宴,她可不想因为她耽误了自己女儿的大事。
“……”沃尔布加闭了闭眼睛。安塔芮丝低头当鹌鹑的一副知错就改的乖孩子模样让她气消了许多。
安塔芮丝能理解为什么沃尔布加发那么大的火,最近她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卢修斯没有母亲帮衬,所有的事情要她一手操办,搞得她心力交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