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最让人熟悉的躺着看到窗外的样子。
春躺在夏承宇的单人床内侧靠墙的那边,趁夏承宇还没上来,伸长脖子望向窗户。
谢朝南家太大了。
谢朝南的房间能看到的东西都是一般人看不到的。
谢朝南甚至还拥有那一整片森林。
他真是大少爷。
好大的少爷。
住了一阵子好地方,以为进来会有点不适应,看来是活着的时候太习惯了。
躺下还有点怀念呢。
进门的时候夏承恩正在上楼,看到夏承宇回家,头也不回地冲上去把门锁起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夏承宇在家虐待他呢。
他这傻小子才不会……
刚认识没多久就要站在他那边了。
我才是傻子。
谢朝南离开第几天了呢。
躺在这里才忽然感觉到浓浓的疲惫。
就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啊,对了,要是睡着的时候突然消失会不会吓到夏承宇……?
也没有机会告诉他我其实已经去世的事情。
像小朋友那样睡在一起呢。
我的记忆中也有这么温暖的时候吗。
不过夏承宇确实是小朋友,哈哈。
交织的思绪在松懈的意识中拆解重组,正如看不到森林和湖泊的窗外那般静谧……
这好像是死后第一次真正的做梦。
看到了巨大的金橙色鳞片的鱼。
它从眼前缓缓游过,拖着长长的尾巴。
滴——滴————滴——————
吵杂的人群逐渐靠近,被笼在一层墙壁里。
遥远的,冗长的,耳鸣。
“以后我会在你身边的。”
是谁。
“今天想吃什么?”
是谁穿着粉红色的围裙。
“我要出去一趟。”
是谁打开门出去了?
“没关系的。你可以什么都不做。”
是谁拥抱了我。
“有些事情不是哭能解决的。”
你为什么这么冷漠……?
“你差不多也要学会自己处理事情了。”
为什么变得这么不近人情?
“对不起。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吧。”
为什么你又离开。
“他没有告诉你吗?别担心。”
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联系你吗?他有给我发消息报平安。你们吵架了吧,别着急,现在他还好好的。”
为什么又变成一个人了。
“我想去海边。”
又要去哪里?
“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就来吧。”
行李箱里装走的是你的所有吗。
——
“喜欢这个吗?”
——
“等我一下。”
——
“你来了。”
——
—
“————夏承恩!?”
然后是突破暮色那样破碎的叫声。
春一下子睁开眼睛。
夏承宇不在旁边,被子还是暖的,看来刚离开不久。
劣质的空调发出让人心烦的噪音。
小小的房间笼罩在黑暗里,无论是熄灯的空调,床头的闹钟,打开的门后幽深的长廊。
怎么了?
春只觉得身体很沉重,双眼有些酸涩。
他缓缓爬起来,听到楼上细微的动静,又不自觉地挪动脚步迈上楼梯。
风。
平时的晚风是会有这么强的吗?
那个投出光线的就是夏承恩的房间吗。
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
“咚咚”!!
在春加快脚步看到夏承恩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之前,他焦急的目光看到了二楼屋顶细细密密地写着似曾相识的符号。
这是……
风吹着一地的草稿纸倾洒出来,从镂空的栏杆飘下一层,从地面斜斜地滑到春的脚尖。
红色和黑色。
用红色和黑色的圆珠笔排线涂抹而成的,没有规矩边缘的图画。
从哪里撕开柔软的东西探出头来的怪物。
手里拿着头颅的身体十分细长的无头人。
口中爬出数只手臂和蛆虫的骷髅头骨。
高高吊起挂在画面中央又铺满地面的长发。
每副画都在某个角落写上了数字,1,2,3,4……
惊悚怪物图册吗。
春有些不适地咬了咬后槽牙,不再想有关的事情。
一些钢条松动的声音。
在春的视线里,月光勾勒出两个身影,就像是创世纪的接触,两只手倒退般分离。
风吹得遍地的草稿纸哗哗作响。
“夏承——”
滴,滴,滴滴,滴。
耳边又响起梦中尖锐的鸣笛。
“夏承恩——!!!”
那个身影好像在那个缓慢的瞬间变得飞快,猛地扑向敞开的窗户。
春动了起来。
他没有意识地,手脚就动了起来。
“抓住我……求求你…夏承恩……”
「"求求你——"」
今天的夜晚没有星星,没有云,只有一轮苍白的圆月。
“夏承恩,夏承恩——!!!”
「"…承…,…承…"」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忽远忽近,色块交错,剧烈地纠缠在一起。
糟糕。
春拼命想要保持清醒,脚冲向窗下的人身边……
坠落的人影。
苍白的月亮。
无神的双眼。
疯狂的笑声。
就像梦中那般如临死亡的静谧。
啊,不,不是如临死亡。
那是夏承恩吗。
不像是那时候看到的样子。
像夏承宇的面孔。
温暖的笑容。
像是要清清楚楚地刻进人的记忆里,那样把所有都照亮的月色。
噗呲。
像是一切都准备就绪的舞台那样。
尖锐的钢管刺穿夏承恩的胸膛,深红很快爬上雪白的衬衫,蔓延,蔓延。
所幸那是小小的尖刺,他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
一定很痛吧。
如果是长长的矛,那又会多痛呢?
这个,伪善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