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5/女神异闻录5]穷人对对碰 第12章 第 12 章

如果一定要童年时期的岩崎玛利亚做出选择，她还是更喜欢呆在父亲工作的医院里。

她没有兄弟姐妹，公园出道时相当失败，也没有所谓的青梅竹马。爸爸的家人都在老家的城市，而妈妈的家人依旧在她从未去过的波兰，于是也没有亲戚家的玩伴。

岩崎玛利亚不喜欢学校的孩子，他们会用书本或者其他东西遮挡住半张面孔，偷偷打量或者讨论她类似妈妈的斯拉夫血统五官和远超同龄人的高大个子；偶尔有胆大的会在一阵怂恿推搡中凑上前来故意做出肥皂剧里金发白皮的绅士礼，再用日本口音的英语和她打招呼。

那时的岩崎玛利亚脾气还远远不及今日，但她也对这种来自集体的、若有似无的孤立感到烦躁，所以大部分时间只是独自闷不做声地跑开。

感兴趣的节目不是随时都有播放，录像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会腻了。父母都在工作的地方待到很晚，所以岩崎玛利亚通常去爸爸那里吃晚饭。

她平时更粘着妈妈，但是牛肉饭和沙拉真的相差甚远。岩崎玛利亚用餐巾擦干净嘴巴上的油，无情地把凑到桌子上的狗头猫头推到一边，纳闷着为什么只是芭蕾舞班教师的妈妈对自己的身材要求这么严苛。

她在睡前迷迷糊糊提出问题的时候妈妈明显愣了一下，岩崎玛利亚至今记得她在昏黄灯光下瘦削美丽的脸颊和微颤的睫毛。她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曾经是专业舞者的女人和大学交换时期遇见的男人结婚之后，义无反顾地离开了舞团和家乡。两边的家庭都不看好他们的婚姻，所以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日子里都过得不怎么样。

玛利亚见过家里收藏的杂志和剪报，通通是妈妈做模特兼职时的照片，不知道是因为人设还是异乡人的迷茫，她在那些镜头里始终挂着忧郁的表情。

这份工作在爸爸大学毕业之后辞了，爸爸找到了宠物医院的工作，妈妈则专心在舞室教学。在那之后他们的生活步入正轨，存折上的数字开始增加、贷款买下房子、玛利亚出生、亲戚们妥协地献上祝福，一切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岩崎玛利亚观看的录像带里有妈妈过去的表演和采访，她在播放那些内容的时候爸爸会坐过来一起欣赏，而妈妈在录像带打开的瞬间总有各种理由消失。

说俄语的主持人夸张地介绍她是波兰最有天赋、最耀眼的芭蕾舞者，岩崎玛利亚盯着电视屏幕看，默数舞台中心的女人做出三十二个挥鞭转。

【我能做些什么呢？】

岩崎玛利亚在未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这样思考，她感到困惑，却明白这份困惑无论对父母中的任何一方诉说都会导致自责的诞生，即使她当时一无所知，等到好几年后看着妈妈收拾行李的背影时才理解那份悲伤的理由。

【她不应该过这样的人生。】

但她做出了决定，岩崎玛利亚从小就异常果断。当然还有爸爸的原因参杂其中，他又一次因为医院的临时手术匆匆离场，眼里含泪的玛利亚在迪士尼的入口对着妈妈的镜头强颜欢笑。

她为了生日精心装扮，做了公主的造型，春假的高中生围在她周边举着翻盖手机对她一顿乱拍，此起彼伏地发出看见可爱小动物的声音。

玛利亚在闪光灯和咔嚓声中还是委屈地哇哇大哭，她抱着妈妈的腿发誓此生不会成为宠物医生，除非能专门负责绝育手术已报今日的小动物抢夺爸爸之仇。

“我要学芭蕾。”她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和向周围慌乱高中生道歉的妈妈宣布，“我要登上马林斯基剧院的舞台。”

“可是玛利亚其实不喜欢芭蕾吧？”喜多川祐介突然提问。

岩崎玛利亚把视线从天花板转移到他脸上，啧了一声：“我小时候对运动不感冒，身体不够柔软，而且很害怕痛，所以我很讨厌芭蕾。”

讨厌挤满了吵闹孩子的舞室，讨厌沾着前人汗水的把杆，讨厌软开时撕裂般的疼痛——更残酷的是她在痛苦中望向镜中脸涨得通红的自己和踩着她胯根面露不忍的老师，所有目光都在注视着这两张相似的脸。

【不能放弃。】她咬牙，【就算是为了妈妈。】

*

“结果显而易见，我放弃了。”岩崎玛利亚坦言，“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我没有天赋。你既然看了录像带，就能明白我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舞者。要不是因为外貌显眼、选角的老师是妈妈的粉丝，主演的位置根本轮不到我。”

【如果练习地更多一点就好了，如果能跟搭档配合得更默契就好了，如果……如果站在这个舞台中间的人是妈妈就好了。】

岩崎玛利亚这么想着，恍惚地随着众人一起鞠躬。

“我只不过是想让妈妈感到高兴，可是就连这点我都没能做到，我没有能力代替她实现梦想，还好她没有放弃。”她的声音稍微轻松了一些，“她在俄罗斯过得很辛苦，但肯定能笑得出来吧。”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喜多川。”岩崎玛利亚看向咖啡店门口墙上的挂画，仿品里的小百合温柔地低垂着眼睛，注视着怀里的婴儿，“你和你的妈妈一样天赋异禀。”

【如果我跳得很好，她走的时候可能也会带上我吧。】

她不再说话，也不指望喜多川祐介能懂自己的心情。桌上的咖啡已经凉透，在食物方面格外节约的岩崎玛利亚纠结了两秒，还是把杯内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她放下杯子，静静望着小百合恬静的脸庞，一瞬间竟然怀疑这是不是真迹。

喜多川祐介在这时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本意是抓那盒录像带，但是结果都差不多。

于是岩崎玛利亚脸上的忧伤瞬间变回被打扰的怒气，她决定在喜多川又一次说出不读空气的评论之前让他彻底闭嘴。但这家伙力气突然大的出奇，岩崎玛利亚抽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把手抽出。

他在玛利亚动脚之前开口了：“其实在录像带播放的时候，我没有太注意你的动作。”

真是太熟悉的台词。岩崎玛利亚狂翻白眼，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喜多川祐介发表过类似的言论，树枝和头套都比她在喜多川心里更加耀眼。

她一瞬间打消已经到了嘴边的请求，心平气和地打算等他说完再送喜多川祐介上西天。

“拍摄的视角来自岩崎女士，玛利亚应该没看过这个录像带，所以很多内容和舞台上的人想象的也许不同。”他直视着岩崎玛利亚的眼睛，“表演的过程中他们没怎么说话，但是流露出的绝对不是玛利亚想的那样、对待失败者的包容的心情。”

“你看到小百合时候的情绪，就和我看到录像带时一样。”喜多川认真地说，“是能打动所有人的纯粹的真心。舞台上的玛利亚也是，因为这份爱而充满了希望和力量。所以我要郑重向玛利亚道歉，我擅自认为你的**是动机不纯的对金钱的渴望，但其实——”

“闭嘴！！！”

岩崎玛利亚因为羞耻弹了起来，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险些把喜多川祐介和桌子一起掀翻。

楼上的人们因为下方的声音小幅度骚动起来，听起来像是坂本龙司在担心喜多川被暴怒的岩崎掐死，但雨宫莲安慰大家不会有事、喜多川祐介生命力顽强。

她在喜多川祐介不解的目光中急促地呼吸了几次，捂住涨红的脸平复心情。

“要纸吗？”罪魁祸首眨眨眼睛，从吧台拿了一叠纸巾，“太多的话可以带回去用，咖啡店免费提供纸巾真是太好了。”

【穷鬼。】

岩崎玛利亚在心里不耻地切了一声，然后不争气地全部塞进口袋。

“我才没这么容易哭，蠢货。”她欲盖弥彰地抬起下巴，“而且擅自偷窥别人的过去、还自顾自地点评，真是差劲的男人。你得帮我一个忙，喜多川。”

既然悔改能让人脱胎换骨，那也能让颓废的、被抛弃的男人重生。

岩崎玛利亚曾经怨恨过爸爸和后来出生的自己绊住了妈妈的脚步，想着若她能嫁给有钱的男人也就不会为了谋生而放弃梦想。

也因为爸爸的自我放弃而彻底失望长期住校，靠着妈妈的每月转账（她更认为这是一种报平安的举措）和课余工作、彩票人情将就活着，花钱出乎意料得毫无规划，连一张机票的钱也没攒下来。

“我知道你和雨宫可以做到。”她站起身，对着喜多川祐介深深地弯下腰，“拜托了，请帮我联系怪盗团。”

“请让我的爸爸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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