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尼尔·贾维斯很小的时候,他的父母就离异了。
他八岁以前都与作为混血女巫的母亲和作为麻瓜的外婆生活在一起,而八岁以后,伴随着母亲的死亡,他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第一次与父亲在信件外进行交流。
父亲的爱与母亲的爱大相径庭,父亲却总能用“为你好”来让二者“殊途同归”。他让菲尔尼尔相信,他要比他母菲尔尼尔亲更爱——他担心菲尔尼尔落后于同龄人,于是在十一岁前就给他配备了魔杖,花大价钱给他找家庭教师;他担心菲尔尼尔养成坏习惯,于是限制他的社交,规划他的生活;他担心菲尔尼尔的性格变得骄纵,于是拒绝给他买心仪的蟾蜍宠物,而以猫头鹰代替,当菲尔尼尔将猫头鹰放生后,又给他买了蟾蜍,让他自己把蟾蜍毒死……
父亲很爱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他身上,但他却让他父亲无比地失望。
他第一学期期末考了全年级第五名,被斯拉格霍恩大加赞赏,父亲却对他连连叹气:“你真的尽力了吗?作为我的儿子,八岁就有专业教师教导的巫师,竟输给两个泥巴种和一个混血的穷鬼……你怎么对得起我的付出?”
可他此后期末考试的排名越来越低,最后也只能维持在第七名左右。
“都是你母亲害了你。如果你从小就在纯正的巫师教育下成长,会比现在更加优秀!”几乎每次期末看到菲尔尼尔的成绩单,父亲都会说这么一句话。久而久之,菲尔尼尔逐渐相信,母亲的爱是毒药,是煮青蛙的温水。
成绩上既然不能满足父亲的期望,他只好在其他方面都做到尽善尽美,以不辜负父亲的爱。
因此,尽管他早在一年级的下半学年,就喜欢上了染蓝发的阿莱西亚——优秀且自信,聪慧且高傲,自由且随性,对自己的生活具有绝对掌控,简直是他理想中的自己——他却不敢把这份喜欢宣之于口。父亲要是知道他喜欢一个被父亲称作“泥巴种”的女孩,一定会对他彻底失望。更何况,阿莱西亚从未正眼瞧过他。
学生时期,他唯一能称得上快乐的,是七年级的那一年。他因为外婆的缘故,并不歧视麻瓜家庭出身的学生,这在斯莱特林极为难得,尤其实在伏地魔得势的那段时间。因此,尽管他不是最优秀的那个,邓布利多还是让他当上了斯莱特林的级长。父亲少有地对他感到满意,他自己也有更多的机会和阿莱西亚往来,甚至成为了她的朋友。
她和他聊天,对他笑,送他生日礼物,还答应帮他补习魔咒的请求……他几乎确定阿莱西亚喜欢他,为了和她在一起,他不惜让父亲失望。
他向她表白了,她却说她只把他当朋友……仔细想来,她确实对每一个朋友都是这样。
但他真的很爱阿莱西亚,没办法放弃她。看到阿莱西亚因父母离世而崩溃,他真的很痛心。他想帮她,想让她振作起来,于是不顾父亲的暴怒,对她说自己会为她报仇,甚至是加入凤凰社。
她总算是接受了他,成为了他的女朋友。毕业之后,菲尔尼尔也按照约定,通过了凤凰社的考核,和食死徒作战。阿莱西亚借着他的关系,从他这里获得凤凰社的情报,又把她知道的消息传给凤凰社——尽管这违反凤凰社的规定。
菲尔尼尔对阿莱西亚足够信任、坦诚,可她常常把自己关在霍格莫德13号,甚至不给他随意进入的权限。当他问起她在里面干什么时,她只是说:“等你学会了大脑封闭术,我就告诉你。”
难道她从事的工作比凤凰社的工作更需要保密吗?更何况,大脑封闭术如此难学,他整日又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哪是短时间内就能学会的?菲尔尼尔怀疑阿莱西亚只是在找借口。
所有的付出都该有回报,他为阿莱西亚做了这么多,她就应该给予他同等的爱。可他总觉得阿莱西亚不够爱他,至少不像他对她的爱那样深。
“你怎么对得起我的付出?”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的频率越来越多。他父亲用这句话绑了他十二年,他也希望能用这句话绑住阿莱西亚。
但阿莱西亚不是他,她无法接受任何东西束缚住她的生活,哪怕是爱。
她最后向他提出了分手。
三年后,菲尔尼尔娶了伯莎·乔金斯。
他们的婚姻,算是一场骗局。
如果他没有与阿莱西亚分手,如果他没有被父亲的爱绑架进而参与食死徒的行动,如果他没有在伏地魔倒台后被人指控,他不会娶伯莎——她不漂亮,不聪明,喜欢嚼舌根,大他两岁(三个年级),但她对他有好感。当时的她在魔法部的法律执行司工作,父母都是威森加摩成员。
这种行为当然可耻,但他如愿逃过了指控。和自己不爱的女人在一起,总比和摄魂怪在一起好。
他父亲也对他的选择十分满意——贾维斯家和乔金斯家都是近五十年来兴起的纯血统家族,在菲尔尼尔十六岁时,父亲便希望他能与伯莎多亲近些。
近十二年的婚姻生活中,他对伯莎的感情就像镜湖的湖水一样,平静到没有起过一丝波澜。诚然她有许多优点,积极乐观,开朗向上,充满热情,但这些都不足以让他产生恋爱期男女间的悸动。
他曾经无耻地想过,要是哪天危机来临,他恐怕会立刻扔下伯莎,独自逃命……
可如今危机真的来了,他却无法做到一走了之。
这天天色渐晚,菲尔尼尔依旧没有收到妻子伯莎的回信——最早的那封甚至是三天前寄出的。他向魔法部报案,而妻子的上司,魔法部体育运动司司长卢多·巴格曼,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别担心,菲尔尼尔,伯莎又不是头一回失踪了。她大概是看错了地图,没有到阿尔巴尼亚,而是到了澳大利亚。等到十月的某一天,她又会晃晃悠悠地回到办公室,以为还是七月份呢。”巴格曼哈哈一笑,把菲尔尼尔请出了办公室。
菲尔尼尔离开后啐了一口唾沫。他的妻子只是有时比较糊涂,根本不健忘。巴格曼之所以这样敷衍,是因为伯莎曾说过他的传言——她说过很多人的传言——巴格曼因此对伯莎怀恨在心。
他心乱如麻:阿尔巴尼亚,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传言黑魔王就在那里苟延残喘……但愿这只是传言……他真后悔自己因为工作,没有陪她一起去度假。
魔法部既不打算寻找她,菲尔尼尔只好向单位请假,自己动身前往阿尔巴尼亚。他先拜访了伯莎的二表姐,她说伯莎确实来过,还在她家过了夜。听她说,伯莎后来去南部去看望一个姨妈,但姨妈并未见过伯莎……
看来她是在前往南部的路上失踪的。
菲尔尼尔向南走去,手里拿着妻子的照片——在吓到两个麻瓜后,他把照片换成了静止的——一路找一路问,找到了伯莎最后落脚的酒店。
“她听说森林里有独角兽,想去弄一些独角兽尾毛,编在围巾里,送给她丈夫做圣诞节礼物——现在离圣诞节远着呢,她可真够想一出是一出的!”酒店的经理是一个巫师,在伯莎入住期间和她聊了聊天。
“多谢。”说罢,菲尔尼尔找了处没人的地方,幻影移形到了森林。
可这座森林实在是太大了,他又不是阿尼马格斯,无法让动物们给他提供线索。因此,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有找到伯莎的任何踪迹。
正当他打算回酒店,第二天再来寻找妻子时,耳边突然传来“嘶嘶声”。回头后,他发现一条巨蛇正伏在他脚边!他毛骨悚然,以至于忘记幻影移形,像个麻瓜一样忙不迭地往后退。
“菲尔尼尔,好久不见了。”蛇扬起脑袋。
是错觉吗?菲尔尼尔竟听见蛇在说话,声音飘飘渺渺的,如同幽灵一般。
“你是……”他颤巍巍地问,但还是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
“你不记得我了?你不是曾经发誓要效忠于我,要成为我的仆人?”蛇继续说,声音清楚些了,像是一个男人的。
他大脑一片空白,额头、手心、脊背全是冷汗:“你……你是……黑魔王?”
“没错,是我。你看上去很害怕?也是,你应该害怕。你曾说过要永远效忠于我,却从未想过来寻找我。好在,我自己强大起来了。
残魂之间可以相互吸收,强大的吸收弱小的,以让自己更加强大。大概是在半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叫阿德勒的女巫的残魂,存在好多年了,因为附着在某样具有古老魔法的物件上,具有相当强大的力量。我吸收了她的残魂,具有了攻击人类灵魂的能力。你的妻子,就是我第一个实验的对象。”
菲尔尼尔吞了一口唾沫,往后退了几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逃。
“想逃?你不想找到你的妻子了?”蛇不慌不忙地说。
“你把她怎么了?”菲尔尼尔惧怒交加,面色惨白地靠在一棵树上,勉强站稳。
“我还没有把她怎么样,但不能确保以后不对她怎么样。”
“你……你想干什么?”他控制不住地吼出来,好像快急哭了。
“你这是和主人说话的语气吗?”蛇恼怒地说,露出毒牙,眼睛里闪着幽深的光。
菲尔尼尔无措地转动着眼珠,不知是太害怕还是为了讨好伏地魔,他双膝落地,恳求道:“主人……求求您,告诉我,伯莎在哪……”
“她被我藏起来了,很安全。当我知道她是你的妻子后,我高兴极了,一直等着你来找她呢。”他听见蛇在阴恻恻地笑,更加毛骨悚然了。
“您需要我为您做什么?”他绝望地低着头。无需伏地魔直言,他已猜到对方的意图——用伯莎的命威胁他,让他继续为他卖命。
“你还算有觉悟。”
按照伏地魔的指令,菲尔尼尔给他找来了一副死婴的躯体,又用独角兽的血加上另一条被他称作纳吉尼的巨蛇的毒液,调制了药水,辅以伏地魔自己发明的一两个咒语,让他拥有了一个几乎像人一样的形体。直到这时,他才见到伯莎——她被困在一个山洞里,面色惨白,昏迷不醒,但还有生命迹象。
“她这是怎么了?”菲尔尼尔焦急地问。
“昏了。我想从她口中得知一些消息,对她用了一点手段。这女人很蠢,但着实知道不少有用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你父亲临终前教给你的那个咒语……”伏地魔的眼睛发出兴奋的光,“能够帮我重塑肉身的咒语!”
他不禁打了个冷颤——难道他要一直给他卖命,直到他恢复肉身吗?
伏地魔继续说:“这女人曾经还被施过遗忘咒,被我打破了——我有一个计划,一旦完成,你将得到丰厚的奖赏。首先,我们得去找一个帮手,一个对我忠心耿耿的仆人。”菲尔尼尔真想把怀里抱着的这个丑陋的婴儿扔在地上,但他只有咬紧牙关,不敢说一句忤逆的话。他感觉自己的手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怀里的这个“婴儿”,但同时也十分清楚,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木然地听完了伏地魔的所有计划,木然地点头,木然地抱着这样一个丑陋的婴儿,敲响了克劳奇家的门,木然地看着伏地魔对老巴蒂·克劳奇施夺魂咒,木然地救出小巴蒂·克劳奇,最后木然地与小巴蒂·克劳奇一起闯入穆迪的家,勉强制服了穆迪……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救伯莎。
“我曾经担心你不会愿意为我效忠,因为这女人和我说过你们的事——你是被迫娶她的。不过现在看来,有其他的东西引导着你,让你甘愿成为我的仆人。”看着菲尔尼尔毫无怨言地为他挤纳吉尼的毒液,伏地魔显然很满意。
在他看来,菲尔尼尔的忠心源于对他的敬畏和对未来奖赏的渴望,对妻子的爱倒是其次——伏地魔不相信爱的存在,就连菲尔尼尔自己,在伯莎遇险前,也没有意识到这份爱的存在。
伯莎不是他的恋人,却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世界上仅有的,爱他、认可他、信任他、愿意把真心托付给他的人。而这样的情感,他的父亲、母亲,甚至是他一度疯狂迷恋的前女友,都不曾给过他。他怎么能辜负伯莎对他的爱和付出?
背叛和抛弃伯莎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意味着杀死他自己。
他想“活”下去,他必须救伯莎,他得听从伏地魔的调遣。
他深知这是一条不归路。他不确定伏地魔会履行他的诺言——待他恢复肉身后放过伯莎;也不想成为帮助他回来的罪人。他想尽办法去和外界取得联系,可伏地魔以及那条叫纳吉尼的蛇把他盯得很紧,为此他还辞去了原来的工作。
然而他们不会让他断绝与外界的联系,毕竟伯莎的失踪还好蒙混过去,要是他也失踪了,一定会引起魔法部的重视。
于是在阿莱西亚生日的这天,他偷偷地给她送去了那本古书和匿名信,希望她能把书给邓布利多看——邓布利多应该知道伏地魔正在强大,在看过书后,会知道伏地魔正在想着为自己重塑肉身。可惜他把恢复肉身的咒语告诉给伏地魔后,便被后者念了遗忘咒,无法将这个咒语透露给邓布利多。
小巴蒂·克劳奇已经成功地为哈利·波特报名,按照计划,他将帮助哈利在前两个项目中获得最高的分数,以此让哈利最先进入迷宫。为保证哈利第一个拿到三强杯,他会对其他选手下手,或把他们击晕,或控制他们的行动。
“主人,我研制了一种魔药,专门对灵魂起作用,能够抑制巫师使用魔法,不易被察觉。或许我们可以给其他三位选手下这种药,这样能更好地保证波特第一个拿到三强杯。”菲尔尼尔在翻阅他父亲留下的一本古书时,发现了这样一份魔药配方,立即献给了伏地魔——不是为了完成他的宏图伟业,而是担心其他三位青年会因此丧命。
后来,小巴蒂学了一点摄神取念,算不得精通,无法窥察出几个月前菲尔尼尔曾经给阿莱西亚寄过书和信,但足以窥察他当下的想法。他不敢再冒风险给邓布利多传递消息,这有可能会害了伯莎和他自己。
矛盾、无力、绝望……
整整一年来,菲尔尼尔就像一具行尸走肉,被外力牵引着前进,牵引着帮助伏地魔恢复肉身,而后被他烙下“光荣的”黑魔印记,作为头等功臣,在马尔福庄园参加了食死徒十三年以来的第一次集会。
好在伏地魔履行了约定,伯莎已经回家休息了,尽管她被锁在了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