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我离开了霍格沃茨,离开了魔法世界。
我见证了太多生命脆弱的一面,太多离别的悲痛,与其说是离开,更像是逃走。
魔杖在手中断裂的那一刹,我却感到久违的解脱。
往后多年,我头一次体会到卢西安当时的心情,是真的轻松自在。
可当时的我却被困在一方,久久不能释怀。
我当即决定去旅行,天际线的尽头与我而言不再遥不可及。
我想去看加利福尼亚的落日,佛罗伦萨的春天。
清晨的车站人潮涌动,母亲和父亲都没有阻拦我,他们早已明白了离别的含义,它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一次新的开始。
后来我到过很多地方,见过太多风景,遇见有趣的人,可再也没有像他那样的恒星。
等我停下脚步细数,竟已过去多年。
阁楼杂物堆满了我旅途中带回的物品,收拾时翻出一张照片,泛着灰黄,是岁月沉淀的痕迹。
我弹去面上的灰尘,将它翻转过来。
画面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她高举手臂,身后是水天一色。
不甚明晰,我却瞬间忆起那天的场景。
是一个明媚的下午,我刚搭好帐篷,架起相机,看那遥远的澄蓝天空。
有人从远处步行穿越草地,风吹草翻,掩藏来时的痕迹。
我凝视那道身影,思索还有谁会来到这里。
直到行至我面前,我才发现是娜拉。
她的气质更加沉稳,与当年还在学校时截然不同。
我正诧异她的到来,而她已经掏出打火机点上一根烟,夹在手中问我。
“介意我抽根烟吗?”
我摇头,尽量忽略那些刺鼻的味道。
“不介意。”
倒是有些疑惑她的熟练,“什么时候你也开始用这种麻瓜的东西了。”
“你推我干什么?”我才刚站稳,她又扑过来搂住我的肩膀。
“你还好意思问,谁一声不吭的走了,几年间一封信都不写,真绝情。”
“哦。”我干瘪的应了声。“我怕再犹豫就真的走不掉了。”
我们两沉默了,只能听见风声,烟味,糊满我的眼睛,冷风刺激的我咳嗽不停。
“闻不了就直说,又一个人硬撑,还是那么倔。”
我想辩解说不是的,只是太久没有闻过了。
可她已经将抽了两口的烟碾在脚下,伸手在背包里翻找。
“差点忘了正事,这是给你的信。”
我没接也能看到上面明显的标识,霍格沃茨。
大抵转辗许久,到我的手中,已经有些折痕,但仍能看出保存完好。
“总算送到你手里了,这几年可没人能找到你在哪。”
我哑然,“她们现在过的怎么样?”
她挑眉,“想知道?自己回去看吧,我可没义务给你讲这些。”
“谢谢。”我吸了口冷风,对上她仍然不曾改变的生动眼眸,“下次见面请你喝黄油啤酒。”
“下次?等你什么时候回来再说吧!”
说完她挎上包,给了我一个拥抱。
“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再见,海曼。”
我目送她的远去,而后转身往帐篷里走,路过相机时猛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扭头去喊她。
不知道她是否听到,可确实是回头了。
她似乎对我振臂回应了些什么,可风声太大,刮的我头发凌乱,娜拉如一抹影子在我眼前飘荡,我没能听清也没看清。
架起的相机记录下她的背影,和那片广而茂盛的湖草天。
镜头里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
她走后我打开了那封信,寄信人是当时在霍格沃茨的同学,我从尘封的记忆里找出她的身影。
她的模样早已模糊不清,我才恍惚中惊觉时间的漫长与无情。
信中大多是生活与见闻,直到信尾,她提到大战后很多人的去处,
“卢西安在合众国际社工作,现在很有一番名气。”
卢西安。
始料不及的来讯,突兀的迸裂在我的脑海,如初遇那天般的心脏骤停。
光是一个名字就让我紧绷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跳地我生生发疼,我颤抖着闭上眼,任由记忆在脑海中奔腾,被这个名字轻而易举的牵引出脆弱情绪,使我控制不住的湿润了眼眶,那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可见,他仍鲜艳如新,好像轻轻伸手就能触碰。
我感知到风,感知到芸芸众生都是被某种东西推着走,所有的瞬间连成一条线,称之为命运。
我在那片虚无中垂下手,成为影片里的第三者,沉默的看着她踌躇地走向既定的结局。
我时常在想,是他走的太匆忙,太果断,毫不犹豫。
而我太年轻,太稚嫩,总被情绪牵扯,还在徘徊。
那点隐秘的期待与迷惘似露水般消散,徒留我一人愣怔,回看那满地狼藉。
我想起他带笑的嘴角,他藏着情绪的眼,他点烟的火星,他的气味。
那么遥远又那么近,卢西安仍然在这世界的一处,他改变我的轨迹,为我枯燥的生活指引方向,我们似两条线段相交相汇,可最终各自向前,不复相见。
我曾以为那段过去早已成为往事,我曾以为那是青春岁月里过于惊艳的流星,我曾以为再度回首能有平淡面对的勇气。
可过去从未逝去,它甚至从未过去。
酸涩的情绪水涨般溢满心房,那年夏天的那个午后,转角遇见一片湖泊。
卢西安,你是我抓不住的萤火,是转瞬即逝的流星。
是燥热青春里残留的余温,是蝉鸣盛夏中欲坠的流火。
是我所遇所见,所思所想,是恒久不变的星夜图。
我不再去看那信上的内容,那个还没来得及读完的署名,那些字母在我脑海中拆分重组,汇成我看不懂的模样。
我忆起初见那天,那样的温暖和煦的一天,至少当时的我,没能想到会有如此的结局。
我提起笔,轻描淡写般,一句话定下我们的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