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显然气坏了,哈利能想象到他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大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的样子。
“算你走运。”他直勾勾地盯着安流云的眼睛,那双总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的黑眼睛里映出他的脸,目光触及她鼻梁上架着的单边眼镜后,他的态度终于缓和了一些,但还是用警告的语气说,“如果不想离奇死亡的话,有些事情你最好敬而远之。”
“感谢您的提醒,教授。”安好像很感动,“您的意思是我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向您请教对吗?”
斯内普没吭声,在哈利以为他要发火时,他听见斯内普耳语般地说,“当然,为学生答疑解惑是教师的职责,但这会是你今后的食物——希望我不会手滑,一不小心把它加到你的南瓜汁里。”
斯内普在威胁学生!他想要把毒药下到南瓜汁里毒死安吗?还是说他打算用毒药毒哑她?哈利心里不免产生了一股担忧。
“您真是太仁慈了。”安用一种达力都能听出来不对劲的语气夸张地吹捧斯内普,“竟然还记得我喜欢喝南瓜汁。”
哈利想,如果他是斯内普的话估计也会被气疯,面对这样的学生很难不产生下毒的冲动——这不是斯内普的错。
但是他是个和斯内普非常不对付、乐于看他吃瘪的学生,为了强忍住不笑,他的两条肋骨都快折断了。
这场师生间的对话以斯内普愤怒地送出一件颇有特色的圣诞礼物为终结——十分具有反抗精神的安喜提开学后的三天禁闭大礼包,但她似乎没放在心上,还笑吟吟地祝斯内普圣诞快乐。
如果见不到她的话,斯内普可能会快乐一点。
哈利这样想着,又觉得自己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需要感谢她,无论是今晚掩护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无意的),还是平时吸引了斯内普的不少火力。
他靠在墙上,深深地吸气,听着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几秒钟后,他才开始留意他借以藏身的这个房间里的情景——然后,他看见了在这个世界永远无法重现的风景。
安流云是故意撤掉幻身咒引起斯内普的注意的,她本来打算跟着哈利去找厄里斯魔镜,但是她无法保证自己能在斯内普的眼皮子底下顺利溜进去,如果牵连哈利被发现,可能会打乱邓布利多之后的计划。
于是她主动站了出来,既能掩护哈利,保证计划顺利进行,又能在伏地魔心里增加可信度——她可是不顾被发现的风险,大半夜溜到**区寻找通过活板门的办法呢。
加深哈利的怀疑原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但是在发现哈利怀疑她之后,安流云立刻改变了策略。
她本来以为有斯内普这个背锅侠在,哈利怎么也不会怀疑到她身上。但那天晚上她去找斯内普借魔药材料,顺便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偷偷摸摸地躲在门后的哈利。
迎上对方带着明显怀疑意味的眼神,她立刻明白哈利这是把她当成斯内普的同伙了——那她可得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哈利越怀疑她,伏地魔就对她越放心。
在伏地魔看来,她是被操控着掩护奇洛盗取魔法石的棋子,也是他的后路——她和斯内普的嫌疑越大,奇洛就越安全,如果奇洛在魔法石到手之前被揭穿的话,伏地魔一定会夺取她的身体继续蛰伏。
这也正中她的下怀,掩护好奇洛让他顺利到达最后一关,等到伏地魔和哈利上演宿敌生死战的时候,正方便她浑水摸魔法石……所以这一潭水搅得越浑越好。
现在暂时不必涉足这潭浑水,安流云要面对的是一面举世无双的魔镜。
在第三个晚上,也就是厄里斯魔镜即将被处理掉的夜晚,她顺着记下来的路线溜进那天哈利藏身的地方,这里看上去像是一间废弃不用的教室。
许多桌椅堆放在墙边,呈现出大团黑乎乎的影子,另外还有一只倒扣着的废纸篓——在她的正前方却搁着一件与这里格格不入的东西,仿佛是有人因为没有地方放才临时把它搁在这里的。
这是一面非常气派的镜子,高度直达天花板,华丽的金色镜框,底下是两只爪子形的脚支撑着。顶部刻着一行字:厄里斯斯特拉厄赫鲁阿伊特乌比卡弗鲁阿伊特昂沃赫斯。
安流云知道这行字是厄里斯魔镜上的符箓,在很多地方的传说中,人们认为灵魂可以独立于躯体单独存在,古希腊、罗马、中国、埃及、中美洲的人都相信镜子是一种有效的护身符,能够迷惑人和邪恶的精灵,不让他们把灵魂从人的躯体中带走。
盯着这面神秘的镜子,安流云想起了去年送出去的双面镜。厄里斯魔镜会映照出人内心深处的渴望与幻想,照妖镜刚好反过来,它照出人最真实的面目,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诚实得令人发指。
她走近了一点,目光始终没有落在镜面上。从地面上杂乱的脚印来看,已经有人来过一趟又匆匆离开了。
她逐渐靠近镜子,镜子里始终空空如也,直到她距离镜面不过几厘米的时候,里面才出现一些身影。
这是幻术,或者是一种高明的魔法,经过一个假期的严酷训练,她不会再被幻术迷惑了,但是安流云仍然慢慢倚靠到镜面上,伸出手抚过那几张年轻的面孔。
“好久不见……”她喃喃地说,往手上施展了一个保温咒,就像还能感受到人体的温度一样。
她一靠近这面魔镜,就感受到了它的汹涌澎湃的魔力——她的灵魂像是被吸进了镜子里,她仿佛置身于无边际的虚空,光亮、声音、空间、时间的概念都被模糊了,几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
两个年轻的女人紧紧抱着她,其中一个有双漂亮的丹凤眼,另一个脸色苍白得接近透明,一个英俊的男人站在一旁,他的黑眼睛里蕴满泪水,在安流云的意识即将消逝前,那个男人轻轻推了她一把。
“回去吧。”她听见他说。
安流云睁开眼,提亚马特难得安静地趴在她肩上,用头轻轻贴着她的脸,她宁愿提亚马特发出一点声音,让她明白自己在世界上并非毫无牵绊。
提亚马特知道安流云每晚睡前都要通过练剑将精力耗尽,然后打坐保持心境稳定,否容易被梦魇纠缠,无法安宁入睡——安流云从没告诉过她这件事,事实上她在床的四周布置了一堆防护阵法,其中甚至还有强力的无声咒,提亚马特也没听到过她梦中的呓语。
如果不是提亚马特某晚失眠,她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她看不见镜子里到底有什么,但是她想,那一定对安流云很重要,才会让她这么清醒的人都甘愿沉溺其中——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出卖灵魂换取亡灵回归的魔法,安流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灵魂分割成好几份来进行交易。
他们已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
安流云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还是抚摸着镜面,就像这样能将彼此的体温传递过去一样。如果此刻镜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她可能会把那当成迎接她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前兆。
就像阿兹特克族的黑夜之神塔兹卡利珀卡用镜子囚禁他的敌人那样,厄里斯魔镜将直视它的人困在名为渴望的囚笼之中——总有人陷在隔世经年的梦里。
“原谅我一时的懦弱吧。”提亚马特听见她喃喃出声。
过了一会儿,或者过了大约有一个世纪,安流云的理智似乎已经回笼了,她重新坐直了身体,认真地观察起这些熟悉的面孔。
魔眼能看穿这不过是高级的窥探人的内心的幻术,但是人心不一定。
“我说的对吗,邓布利多教授。”安流云盘腿坐在地上,没有回头。
“对极了,几乎没有人能拒绝将最渴望的一切握在手里的诱惑,即使知道那不是真实的也很难做到。”邓布利多温和的声音从墙边传来,“你应该发现了,厄里斯魔镜能使我们看到的我们内心深处最迫切、最强烈的渴望。”
安流云点点头,看着他拖着那件缀着星星的紫色睡衣坐到自己身边的地板上,“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以把厄里斯魔镜当成普通的镜子使用,也就是说,他在镜子里看见的就是他自己的模样。”
“您看见的是自己吗?”她明知故问。
“我做不到。”邓布利多摇摇头,雪白的胡子微微摇晃,“你应该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不要沉湎于虚幻的梦想而忘记现实生活……实际上,我一直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来一探究竟。”
“说不定我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呢。”
“你明白的,不是好奇心在驱使着你。”
邓布利多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面魔镜上,过了几分钟,邓布利多才开口说道:“西弗勒斯总是担心你有成为下一任黑魔王的野心。”
“这是诽谤。”安流云面无表情地说,“他可以跟特里劳尼教授学学怎么编一个更可信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