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1
“西弗勒斯,祝我幸福。”
七年级的毕业舞会,红发碧眼的姑娘穿着金色的华美礼服,在舞池中央旋转,而笑容如鲜花一般绽放。而他却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贪婪地看着人群中最耀眼的女孩。
他们早就决裂,再也回不到过去亲密比肩的日子。毕业生的最后一场舞会,他甚至不敢走上前去,大大方方向他喜欢的女孩要求一支告别的舞。
他已经由卢修斯·马尔福引荐,在圣诞节假期正式加入了食死徒。黑魔王(Dark Lord)看中他的能力,常常与他一同交流魔药与魔咒的创造和使用,这令他在失去莉莉的苦闷之余感到一些安慰的喜悦。
直到他们真的将要各奔东西。
莉莉一定会加入凤凰社,西弗勒斯敢肯定这个。她一直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女巫。
青年伸手抚过食死徒标记的位置,那些喜悦与苦闷都一同沉寂了下去。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以他的性格,这种人人都像孔雀一样招摇的场合向来不讨他喜欢,在礼貌性地参与过开场后他就会直接告辞,回到空无一人的寝室去。
直到舞会进行到后半段,莉莉抛下她的朋友、她的男伴,向着西弗勒斯所在的角落走来。
啊啊。他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原来我一直等待的就是这个啊。
女孩金光闪闪,是整个礼堂中最美丽的天使。她看着已经渐行渐远的青梅竹马,缓缓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这让西弗勒斯仿佛回到了他们相识的那一天,勇敢的女孩对着他、又或者是他身前飞舞的花朵,绽放一个同样的笑容。
然后她说,希望他能祝她幸福。
是的。青年早已了解,莉莉打算毕业后就和那该死的詹姆斯波特结婚,两个人甚至已经得到了老波特的认可。
他想说不,你不要对我这么残忍,彻底断绝我所有的念想。可是那双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西弗勒斯就算再铁石心肠,也无法对着莉莉说出一句否定的话来。
更何况,自他们决裂之后,为了得到能和她交流的机会,他已经等待得太久了。
他几次张口又闭上,挣扎的样子像是裸露在沙滩上缺水的牡蛎。可是莉莉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显得他更像个蠢货。
最后他还是说了。语气干涩,像是许久没有见人的石像鬼。
这实在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他忍不住有点难过地想着。但是莉莉完全不在乎这个,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便拎起裙子对着青梅竹马行了一礼,翩然而去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也祝你幸福,西弗勒斯。”金色的鸟儿离去之前对他说,“我依然不认同你选择的道路。但我想,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们彼此都没有改变想法。所以……若是留在那边是你希望的话,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当时他仍然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又或许他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再次见面,温柔美丽的女人已经化作冰冷的尸体,一动不动躺在废墟之中,成为他一生的梦魇。
——
“西弗勒斯?你怎么了?”
清丽的声音突然唤回他的神智,西弗勒斯·斯内普抬起头,有些恍惚地看向身侧的女孩儿。
“莉莉。”他说,“我没事。”
1998年,哈利波特和伏地魔之间的战争终于结束,笼罩在魔法界上空的阴云散去,巫师们欢欣庆祝,街头巷尾都是喜悦气息,但这一切都与西弗勒斯本人无关。因为那时他已经变成了尖叫屋棚里一具僵硬的尸体。
……而后成为了霍格沃兹内的幽灵。
他自认没什么执念,哪怕邓布利多那老蜜蜂把莉莉的孩子当成待宰的猪在养,他也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的路都不归他管。
况且,那时候他脖子上两个洞像堵不住的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往外淌血,若不是感知在逐渐流失,说不定他还能知道到底有没有风从那个洞里刮过去。
变成幽灵后他曾一度非常嫌弃自己死状凄惨的尸体——最重要的是大战临近可恶的波特小子没来得及给他收尸——导致他根本没在尖叫屋棚多待,而是穿过墙壁前往了战场。
他漂浮在战场的角落里,看着魔法界的噩梦在一个缴械咒下灰飞烟灭,心中浮起不知道是轻松还是难过的情绪。
他没有参与胜利的宣告,也没去试图再看一眼他保护了许多年的小崽子,哪怕这小混蛋毫不顾忌地在战场中央透露他的情史,把伏地魔和他一起气了个倒仰。
他已经能想到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们会怎么编排他了。霍格沃兹前魔药教授、前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前校长愤怒地想着,然后像个逃避现实的鸵鸟一样飘进霍格沃兹的城堡里。
值得一提的是,他利用做教授时得知的许多权限(或者说小秘密?)成功避开了城堡内所有的画像,钻进了图书馆。
原谅他吧。想找一个既没有画像又很少有幽灵光顾的地方实在是太难了,他能想到的唯一一处位置,只有霍格沃兹安静沉默的图书馆。
他可不想接受画像们惊奇的眼神,也许还有同情的,那让他觉得不舒服。当然,幽灵更是。
只是图书馆是不会收录预言家日报的,就算有,也会等到每年做整理的时候一次放一整年的份在角落里,那是用来做备份资料的。
他不太想离开这沉默的空间,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他的存在,可只是待着什么也不干太过无聊,幽灵都要昏昏欲睡。于是他想了想便躲进**区,一本又一本地去看曾经的他没机会也没时间钻研的书目。
一年过去,又或者几年过去,幽灵没有饥饿感,也没有时间观念,等他反应过来可以去找找平斯女士收录起来的预言家日报时,那个放置报纸的屋子已经堆满了战后的歌功颂德。
他看见波特家的绿眼睛小崽子娶了韦斯莱的小女儿,进魔法部当了傲罗;他老友的儿子,那骄傲的小混蛋德拉科马尔福去圣芒戈做了治疗师,看起来过的还不错。
所以我为什么还在这里?西弗勒斯忍不住想。我到底还有什么执念没有完成?
虽然他知道霍格沃兹的未毕业学生和任职教师死去的话,大多都会变成幽灵,这是学校的保护魔法导致的,最好的例子就是桃金娘和血人巴罗。但这种幽灵存活依然需要依靠执念,与普通的幽灵没什么不同。
而他的执念在伏地魔死后早已散去,那支撑他存活的到底是什么?
一个没忍住,他将报纸抓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在平斯女士听见动静赶过来之前,男人迅速放下手里的报纸,飞速穿过墙壁离开了小屋。
他得找到原因,魔法界最伟大的双面间谍对情报消息有自己的尊严,不接受模糊不清。
他先趁着夜色飘去了尖叫屋棚。讲道理,他真不喜欢这里,不管是那头狼人还是那条蛇,都让魔药大师对这个地方非常没有好感。
——他甚至在路上遇见了好几个夜游的学生,一看就知道是脑子与巨怪同源的格兰芬多蠢狮子,他得想办法克制住自己给这几个小巨怪扣分的冲动,这让他心情更加的不美妙。
尖叫屋棚里什么也没有。
连血迹都已经不复存在,他猜战争结束后霍格沃兹的小精灵把这里清理干净了。
那么接下来能去哪里寻找线索?西弗勒斯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开始尝试着离开霍格沃兹的范围。
幽灵基本都是不会离开诞生地的。或者说,离开他们留下自己烙印的地方,因为没有那个必要。但是其实他们的行动并不受限,能困住巫师的地方可困不住幽灵。
离开守护魔法的范围,西弗勒斯才发现霍格沃兹建立在苏格兰地区的密林里(原谅他一直通过霍格沃兹特快和飞路网前行,没坐过其他通往霍格沃兹城堡的交通工具,尤其是骑士公交)。他不能登上霍格沃兹特快,那会让他暴露在众人眼前。他现在需要的是不惹人注意地前往他想去的目的地。
魔法部。
若说有什么地方是他能想到的,汇聚诸多神秘的地方,只有魔法部地下九层的神秘事务司。
虽说那里常年驻守着缄默人,但他们已经立下赤胆忠心咒和牢不可破咒语,所有看到的听到的发现的都被牢牢锁在灵魂里,什么也说不出口,魔药大师一点也不担心这个。
他飘了好几天(感谢幽灵不知疲倦),才到达伦敦。他没打那个傻傻的电话,只是找对了地方后直接向下去,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来到神秘事务司。
再次感谢自己身为幽灵,魔药大师喃喃道。这世界上多数攻击性防御法阵不会被幽灵触动真是太好了。
进入九层就是一个圆形的房间,墙壁上并排排列着十二扇没有标记也没有把手的门。房间里黑漆漆的,连天花板和地板都是黑的。只有一些冒着蓝色火苗的蜡烛点缀在墙上,闪烁的微光倒映在大理石地板上,只能让房间更加阴森可怖了起来。
西弗勒斯犹豫了一下,在每个门口都徘徊了一会儿,根本分辨不出来里面都是哪个房间,最后只好顺遂心意选择了一个。
死亡厅。
巨大的石坑落在房间正中心,一个石台从中凸起,古老的、破烂不堪的拱门就立在那里。西弗勒斯能看见一块黑色的帷幔挂在拱门上,无风也微微摆动着。
有什么轻声细语在他耳边响起。
他知道那扇帷幔。在魔法部建成之前就存在的东西,据说直面过死亡的人会听见帷幔后亡灵的低语。只是他已经是个幽灵,还同样能听见吗?
男人慢慢地飘近。
其实他走进来那一刻就有预感。他还存在于世的理由,大概就在这里了。
魔法是精神的力量,是思想的力量。当你浸淫其中许久,对很多事情的发生都会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他听见嘶吼,听见啜泣,听见痛苦的喘息与哀嚎,还听见曾经熟悉的许多人的声音。
他听见莉莉的声音,听见挣扎。
他听见邓布利多的声音,听见释然。
最后他听见那只脏兮兮黑狗的声音,西弗勒斯面无表情想起卢平说起的情景,男人向后倒进帷幕里,没有一丝声息。
他闭上眼。
下一刻,他冲进了帷幕之中。
——
“……西弗,西弗?”莉莉坐在草坪上,不高兴地撅着嘴。“你又走神了啦。”
“抱歉,莉莉。”勉强能称得上是少年的男孩抬起头来,抿起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来,却失败了。“我只是有点难过。”
“是叔叔阿姨又吵架了吗?”女孩忧心忡忡地问道。
西弗勒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在他跨入帷幔之后再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蜘蛛尾巷自己的床上,还是父母没出事之前,他住着的小小房间。
狭窄,却也空空荡荡。因为所有非必需的、值钱的东西都被托比亚找出来卖掉换了酒钱。他从床上坐起,正想要摸出魔杖来看看时间,就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大了很多的、一看就是父母的旧衣服。
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克制住颤抖拉开了遮挡左小臂的布料。
什么也没有。那跟了他半辈子的黑魔标记,消失了。
而在他走下楼后,艾琳的哭泣声也轻轻地飘进耳朵。一楼的起居室一片狼藉,玻璃碎片混合着鲜血,在地板上漫延。
“母亲。”他呼唤。
女人就像没听到一样,不去寻找魔药或想办法施咒止血,也不试图用简单的方法整理好一切,只是艰难地拖着仍然淌血的手臂一点一点拾起那些破碎的玻璃片,用抹布将地板擦干净。
西弗勒斯深吸一口气,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男孩推门离开,没和自己的母亲打一声招呼,女人也没有抬头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会好起来的。”沉默了一会儿,莉莉安慰他道。
“我知道。”西弗勒斯低头。“艾琳……她只是遇见了难熬的魔药。”他的母亲,出身斯莱特林学院的女巫,只是遇见了属于他自己一生一次的、难熬的魔药而已。谁也帮不了她,她的儿子也不行。
少年转头看向红发女孩幼小稚嫩的脸,恍惚间仿佛看见了许多年后,那一方被百合花围绕的青石墓碑。
墓碑不会说话。所以那些口是心非,年少轻狂,统统都埋葬了进去,剩下的只是一个为了最终目的沉默前行的男人。
hp是不能入v的,所以本文是为爱发电。但由于作者还在为新文存稿,所以这篇更新可能不太稳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从前有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