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亚克斯利其人后,莉莉丝小姐却没能如我们所想,回忆起些许关于过去的信息。只是,她逐渐抛弃了过去那种不问世事心无愁绪的状态,开始经常性地陷入沉思。这不同于我们之前交谈时她偶尔会流露出的恍惚,也不同于她鲜少会表现出的时间流逝的痕迹……这种沉思所渲染出的氛围更令人不安,言语难以描述。
如果说,起初应下莉莉丝小姐的委托,是为了报答她从那位可怖的守夜人手下包庇了我们,而现在,这原因中又多了些特别的情绪。
被我拉着在图书馆写课后作业时,辛维娅百无聊赖地对我说:“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帮她呢?”
“战线拉的这么长,讲真的,回报她那天的帮助绰绰有余了吧。”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这可比那天她帮我们那次麻烦多了。”
我从没详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被问得措手不及:“怎么突然问这个?嗯……嫌弃花的时间太长了吗?”
“你难道不觉得时间很长了吗?这学期快过一半儿了……不过,也不坏,”她笑了笑,“挺有意思的,反正没别的事可做。”
她没有追问的打算,趴到书桌上,把脸藏进臂弯开始睡觉。
至于我……
大概是希望莉莉丝小姐开心些吧。
在就此事给达克尔叔叔写的第二封信中,我询问了亚克斯利先生的人际关系。
当然,事情进展到这里,再这样没头没尾地向叔叔打探消息就不合适了。征求了莉莉丝小姐的同意后,我将迄今为止所有画像相关的事和盘托出。
这次的回信要迟上不少,但达克尔叔叔仍没有辜负我们的信任。五天后的清晨,褐林鸮阿尔特带来了他的消息。
叔叔并不把我们的请求当作小孩子的心血来潮敷衍了事。他通过“F·A”的缩写,从菲恩·亚克斯利简单的人际网中,找到了最有可能与他关系如此密切的人选——“阿尔忒弥斯·帕金森”。同时,他也主动提出,如果我们有意愿,他可以安排我们在接下来的圣诞节假期里与帕金森小姐见一面。
无论是辛维娅还是我都没有想到,这位“阿尔忒弥斯·帕金森”,拥有“野兽的女主人与荒野的领主”之名的纯血小姐,如今竟身处金合欢谷的崔斯汀银钥疗养院里。
金合欢谷算是一处典型的巫师聚居地,不过人口稀少,存在感也很低。崔斯汀银钥疗养院则是一家位于金合欢谷的院所,平平无奇,用于收容精神上有某种障碍的特殊巫师群体。不太好听且直白些说,银钥疗养院等于麻瓜的精神病院。
从帕金森小姐的名字,再到她在笔记上锐气凌厉的笔迹,很难想象她出现在精神病院的收容病房里。我对她的初印象,始终是位举止果决,干练独立的女士。
或许莉莉丝小姐的委托就要有结果了。
画框上缩写的含义,现在已然查清了。目前来看,似乎除了等到圣诞假期到来,我们没什么可以推动事情发展的办法了。于是,闲不住的辛维娅在敲定了“等待”这一决定后,又兴起了再探霍格莫德密道的念头。
她仍然惦记着密道的另一端。
拒绝不能,自然随她了。
但到了再探密道那天,我们却在格雷戈里雕像前遇见了位完全出乎意料的人。
——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我们的校长先生。
邓布利多校长披着一件直拖到地面的紫色羊毛晨袍,头上是顶金星花纹的睡帽,与须眉相映的银白色头发有齐腰长,都能够塞到腰带里了。他不符年龄般闪烁着的蓝眼睛隐在半月形镜片后,似乎有种能看透人心的绮丽魔力。
我慌得六神无主,惶惑地看向辛维娅。
邓布利多校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仅被夜游被抓了个现形,还是校长亲“出马”抓到的。
我感到窒息。
辛维娅见事已至此,干脆不做挣扎,面色如常地和校长问好:“校长,晚上好。”
扣分?还是罚去打扫陈列室?我希望是后者。这么长时间夜游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让我们放松了戒心。
邓布利多校长却仿佛没察觉到几人偶遇的时间点有哪里不对,很高兴地向我们点点头:“晚上好,小姐们。”
我试着开口道:“校长,您……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
“年纪大了,睡眠就跟着少了,”邓布利多校长笑眯眯的,“出来看看风景,想些事情。”
“有什么好看的呢?整座城堡您看了好多年了吧,”辛维娅用她并不高明的话术试图赶人,“我觉得还是睡觉更适合您,喝点牛奶就睡得着了。”
在我称得上震悚的目视中,邓布利多校长居然真的赞同了:“时间不早了,确实该回去休息。”
临走前,他随口道:“沙菲克小姐和威斯玛小姐也记得早点休息。”
直到校长的背影消失在阴影中,我才长出一口气,随后反应不及地问辛维娅:“校长就……这么走了?”
“可能他只是单纯想打个招呼吧。”
“……你确定?”
她摊了摊手。
“算了,下次别这样和长辈说话啦……和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拉上她,钻进雕像后的密道。
我还在担心后面的行动中,会不会还有级长、费尔奇先生等着我们,但让辛维娅就此罢休打道回府又显然不现实。
那就速战速决好了。
重新走一遍流程而已,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我这样自我安慰。
安静,黑暗,潮湿。这条密道像我们最初踏入时一般沉寂着。
因为是再次光顾,我们要比初见镇静很多,也有了细致观察周围的心思。在密道走完了一半时,沿着墙壁前进的我们发现了异样之处。
在墙砖的缝隙间,绿色的扁平幼枝探出了头。
它并不像其他的阴生植物,生长在缝隙的微薄尘土里,而是从砖与砖间钻出来的,且数量不少——墙壁后一定存在供它旺盛蔓延的空间。
辛维娅在墙上摩挲了一会儿,终于在某处顶开了浮土,将手指插进了砖缝试探。她看我一眼,点点头,算是正式确定墙后空间的存在。
于是我也伸手按上墙壁,帮她找打开夹层的办法。
在这一面墙壁上,我们摸了满手的墙灰,最终找出五块有些特别的墙砖。这五块墙砖的磨损情况让人不得不留心,都有一小片集中在中心部位的白色敲击痕迹。墙灰被我们抹掉之后,痕迹更加清晰可辨。
我所能联想到的是巫师们一种很常用的加密方式:按照一定顺序敲击特定石砖,就可以打开代替了门的墙壁。可是当下的环境里,似乎没有别的线索能为我们提供顺序上的情报了。
大概估算了一下,我觉得五块石砖的可能性还没有很多,花些时间用排除法排查出来是可行的。就怕还有别的石砖没被发现,到时候就白费功夫了。
在我掏出魔杖一个个排除的时候,辛维娅盯着探出来的幼枝,突然对我说:“这看着像蟹爪兰吧?”
辛维娅对花花草草原本并不了解,但在沙菲克庄园待久了,耳濡目染也了解了些知识。听她这样说,我手上不停,但空出眼睛来看过去,确实是蟹爪兰的形状。
“好像确实。”
听见我的肯定,她反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杖尖忽地震颤起来,打断了我的思绪。在试了二十几次后,我很幸运地找到了那个正确的密码。
然而还没来得及高兴,辛维娅的下一句话迎头浇了我一盆冷水。
她问我:“这方面我没你懂得多,但密道里的温度……适合蟹爪兰长得这么好吗?”
意识到这股违和感的刹那,我已经没办法及时反应了。
眼前的墙壁向我完全洞开,露出其后黑洞洞的暗格。
这里的温度太低了,不适合蟹爪兰生长——而有一种植物,喜阴暗潮湿,会对自己的外形进行伪装……比如变成蟹爪兰。
我大叫起来:“辛娅!闪开!魔鬼网——火——”
在我警告辛维娅的同时,魔鬼网凶相毕露,蛇形藤蔓把蹲着的我横扫在地上,拦腰拖进挤满了绿色“蟒蛇”的空间。收紧的藤蔓险些把我胃里的隔夜饭带胃液一起压出来。
这东西怕光怕火。
辛维娅第一时间举起手电去扫它,而后去拿怀里的魔杖。但魔法手电的光源并不够强烈,只让魔鬼网微微滞涩,眨眼间它就迅猛如初。手电被它拍进深而远的黑暗,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闪烁几下,彻底灭了。
我的手从辛维娅身边滑走,她没能抓住。
千钧一发之际,辛维娅在我的预警下成功闪过魔鬼网的抓取。
“Bluebell Flames(蓝钟花火焰)——”
亮蓝色火焰猛地铺满在辛维娅的周围,她举着魔杖,冲进魔鬼网的巢穴。
恍惚间,魔鬼网似乎在我耳边呻吟,它骤然一急,随后瘫软下来,潮水般四散逃窜,试图远离光热。辛维娅抓住时机扑过来抱住我为减缓魔鬼网控制而松弛下去的身体,她手臂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没事吧?”她贴着我的耳朵问道,气喘得厉害。
我喘了口气:“呼……没事,我——嗯?”
没等我们放松下精神,身下散开的魔鬼网让出一个向下的坑洞,失去支撑我们俩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般,骤然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