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汤昏昏沉沉地感觉自己被抱到了床上,塞进棉花一样厚厚的被子里裹成一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冷,这里比孤儿院温度高了太多,他之前也不是没生病过,照样撑了过来不是吗。
可现实是他缩在被子里蜷成一团,还是觉得冷得牙齿打颤,骨头都冻僵般地隐隐作痛,他尽量不发出声音的咬咬牙,把头埋在枕头里。
一只柔软清凉的手在他的脸上抚摸,带起阵阵寒意,他肉眼可见的抖了起来。
然后他听见女人的声音,像是隔着雾从远方传来。
“汤姆,家里的毯子放在哪?”
然后是男人略显宽大的手,也是冰冰凉凉的,随意摸了下他的额头又立刻收回去,他开口的声音透露着不解,“毯子?那个有什么用吗。”
塞西莉亚莫名其妙地说:“捂汗啊。”
汤姆比她还莫名其妙,“捂汗是做什么的?”
塞西莉娅:???
他用一脸‘你脑子坏了吧’的表情看着她,诧异地说:“那不就让温度更高了吗,所有人都知道,这时候要做的是冰敷,塞西莉亚,你把常识都摔没了吗。”
她坚定不移地反驳道:“不对,我从小到大都是捂汗。”
汤姆一把按住她,不顾她的挣扎贴上她的额头,过了一会儿,他皱着眉推开她,用她听得清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没发烧,那莫非是小时候烧坏了脑袋。”
他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用母庸置疑的口吻说,“绝对是冰敷,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听说温度已经很高的情况下,继续加温的说法,你要么是糊涂了,要么是记错了。”
塞西莉娅:......
她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波是东西方思想代沟!
虽然对穿越前的事记不太清,但她依稀知道自己是个中国人,小时候发烧也就是捂着被子躺一天,多喝热水再吃点药,可在西方却不一样。
她还想据理力力争一下,“可是他冷!”
汤姆一阵见血地说:“但是他烫,再不降温怕是脑子会烧坏掉。”
她想了想,犹豫地说:“那要不额头降温?身上捂毯子。”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翻了个白眼,讥讽地说:“然后两个正好抵消,是吗。”
塞西莉娅震惊地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她被迫举旗投降,“好,我去拿凉毛巾。”
床边塌陷的地方骤然一空,女人轻巧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里只留下一对父子,汤姆懒洋洋地倚在墙边,眼睛一瞥,对着屋子里仅剩的活物说:“你妈真够蠢的。”
他本没打算收到回应,谁知小孩真的还有着清醒的意识,他嗓音沙哑,语气依旧冰冷,“不,蠢的是你的妻子。”
汤姆噎了一下,转过头,恼羞成怒地说:“你倒是活学活用。”
小汤懒得搭理他,刚刚说话让他嗓子疼的要命,一股血腥气顺着喉咙往上爬,有着某种让人联想到恐惧的气息,他把身子往松软的床上陷得更深了些,用周围柔软的触感抵消掉心头的阴影。
女人身上的香气隐隐约约地传来,床垫陷下去一点点,他知道塞西莉娅回来了。她翻过他的身子,皮肤骤然暴露在冷空气下,他打了个寒蝉,接着一个冰冷地简直可以同等与刺痛的东西贴在他的额头上,他差点喊出声来。
他没有,所以他在心里对着汤姆破口大骂,要不是孤儿院院长也是这么操作的,他肯定毫不迟疑地相信这货想冻死自己。
塞西莉娅拿着浸湿的毛巾贴在他额头,觉得小汤一直在冻得瑟瑟发抖,忍不住弱弱地对汤姆说:“我觉得他冷,真的不用多盖点吗。”
对面轻松地答道:“没事,冷过头就不冷了。”
小汤心里骂的更大声了。
手上的毛巾不一会儿变得温热,塞西莉娅在水盆里重新浸了一次,再度贴上去,看着小孩在怀里难受的喘气,她想起什么,问道:“家里有药吗。”
“有。”汤姆说,不等她开口,他露出一个笑容,开心地说:“很可惜,没有适合小孩吃的,没办法,是你决定不去看医生的。”
塞西莉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拖着孩子身子,一手摸了摸其它部分,基本都是火烧一样热,她干脆把毛巾反复浸湿,给所有能覆盖到的地方都用毛巾擦拭降温,而在体温升高期过后,小汤似乎也不在冷冻发抖,转而热的辗转反侧,不得安稳。
胳膊一直运动,她渐渐感到了肌肉的酸痛,身上也热出一层薄汗,痛苦得快要龇牙咧嘴。
力度倒是依旧轻柔,表现出十足的耐心。
不经意间余光扫过前方,塞西莉娅注意到汤姆一直靠墙站着,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不坐下,你不累吗。”
汤姆语调轻快地说:“不,亲爱的,完全不累,我还是头一次熬到这么晚,现在非常的精神。”
“....”塞西莉娅手上动作不停,只是无奈地看向他,质疑道:“你在撒娇发脾气吗。”
她有一句话没说出口——你是什么傲娇大小姐?
汤姆的笑脸扭曲了一下,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塞西莉娅赶在他开怼前,叹了口气,轻轻说道:“你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在这看着,有事再叫你。”
汤姆愣了愣,跟她确认道:“你确定?”
“当然。”她又低下头,机械地重复着动作,“想想,我也没什么理由硬要求你陪我熬,你幸苦了,去睡吧,我会尽量不打扰你的。”
她说的是真心实意的话。可汤姆不知为什么,伴随她话音落下,他当场成了只奓毛的猫咪。
“你什么意思。”他眯了眯眼,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嗯?”
塞西莉娅愕然,抬头对上了他恼火的神情,惊得她话都有点磕巴,“啥——什么啊——你发什么脾气?”
“塞西莉娅,你当你是寡妇吗。”他黑着脸,令人胆寒地说:“还是说,我是什么大小姐——你还有力气熬着,我就娇气到需要去休息了?”
她听的一脸茫然,大大的眼睛盛着更大的疑惑,这模样彷佛在告诉他——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甩给她一个冷冷的眼神,猛地转身,当着她的面重重关上门。
塞西莉娅目瞪口呆,对小汤震惊地说:“他好奇怪哦。”
小汤十分赞成,并想向她指出他不是奇怪,他是有毛病,然而肺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限制了他,他一下子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塞西莉娅不敢和他说话了,连连拍他的背。
就在这时,汤姆踢门而入,塞西莉娅刚想批评下他的发脾气行为,又默默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发现自己冤枉他了——他端着一堆东西,确实腾不开手。
汤姆拿着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有棉花和酒精。
汤姆坐在她身边,傲慢地扬起下巴,“把他抱好了,顺便把脖子手臂露出来,你负责把毛巾固定在额头上,剩下交给我来。”
他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塞西莉娅下意识地听从了他的指挥,接着她看到汤姆用酒精棉沾上稀释过的酒精,托住小汤脖子和手臂,细细在颈窝和腋下涂抹。
清凉的酒精碰到皮肤瞬间,小汤瑟缩了一下,好像无意识地往塞西莉娅怀里躲,汤姆无情地把他拽了出来,惹得塞西莉娅不满地叫道,“你轻点。”
“闭嘴,我肯屈尊做这种事,你就该好好感谢我了。”
刚开始小做着徒劳的无力挣扎,几分钟后,他慢慢安静下来,软绵绵地窝在塞西莉娅身上,唯一能看出他不满的,大概就是那双像蛇一样,眯成一条缝盯着汤姆看的眼睛。
汤姆也注意到了,他扬起眉毛,沾了满满一汪酒精,将湿乎乎的滴着液体的棉花在小汤鼻子上刮了一下。
“咳咳咳咳咳!”他呛得剧烈咳嗽,双手掐住疼痛的喉咙,苍白的脸此时红的能滴出血。
塞西莉娅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汤姆的手,“跟小孩计较什么!”她板起一张脸,说:“不准欺负他了。”
小汤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水汪汪的黑眼睛看着一其实全无,他侧身趴着,难受地揉着嗓子,塞西莉娅蹙眉,问道:“小汤,嗓子疼吗。”
小汤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对着她,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塞西莉娅心都化了。谁能记得这是个黑魔头呢。
她软着嗓子说:“亲爱的.....”
“知道了。”汤姆略有粗鲁地丢下棉花,拿纸巾擦过手,走出房间,再回来时手里端着.....
一盘冰激凌。
塞西莉娅觉得自己头上至少冒出三个问号,“我的意思是,叫你拿热水。”
“热水?”汤姆重复了一遍,看她的眼神惊诧中夹杂着无语,就像看个幼稚还偏执的熊孩子,“我想不明白,塞西莉娅。你到底为什么一直执着些热的东西,从常识上而言,嗓子疼不都是用冰来缓解的?”
塞西莉娅:......
所以说你的常识和我的常识不是一个常识啊!
“不不不,绝对是热水,不是冰的!”
“你从哪听来的歪理,三岁小孩都知道,这时候冰的东西才是正解,明白吗?”
......
小汤歪着脑袋,看着两人争论不休,生理上的痛楚似乎比之前减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身体愈发沉重昏沉,他向来是害怕生病的——或者说,他害怕受伤,害怕脆弱,害怕一切会让他丧失抵抗力的情况,死亡的阴影与他如影随形,时刻准备把他拖下深渊。
他看着周围孩子一个接一个在夜晚无人知晓的死去,怀着无人知晓的莫大恐惧,他害怕自己像他们一样弱小的死去,就像是他从未出现过那样。
但此时此刻,他知晓,有人十分的,非常的,不希望他死去。
他往女人怀里又缩了缩,迷迷糊糊想着其实孤儿院的日子不是不冷,只是他在那里忘记了寒冷,而这回生病其实也没那么难受。
争吵还在继续,两人从热水和冰激凌哪个对嗓子比较有效,吵到生病时到底该吃什么补充体力,塞西莉娅坚定的说必须是粥,汤姆提议抛弃她那个愚蠢的决定来杯气泡水.....
最后,两人纷纷对小汤怒目而视。
“你觉得呢?选!”
“.....”
小汤顿觉头疼得厉害,青筋直跳,他很想说,我希望你们两个傻x都闭嘴。
是这样,我并不清楚二十世纪英国的治病手段,所以我按照现代的英国写了,不对就看个乐子吧(
打开晋江评论吓我一跳,催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只要我不睡觉,就还算今晚(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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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发烧时的正确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