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独留人间照不透 第5章 第 5 章

达索琳是一个藏着很多秘密的女人。

从第一次见面时起萨菲罗斯就这么觉得了。

她好像很在意他，很熟悉他，很……喜欢他。

萨菲罗斯总是敏锐的，不论是在波诡云谲的五台战场，还是在人心难料的社交场合上，他总能一眼看出来那些变幻莫测的招式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玄机，再以一种无聊、漠然又枯燥的心态一点点拆解对面的计策。

可他看不透达索琳，也不知道在和她相处的时候，该怎么“见招拆招”。

她像是恨不得把血淋淋的心脏从□□中掏出来献给他一样，用一双每每对上他时总是如含云雾、水盈楼台的眼眸，诉说着唇舌难尽的话语。

亲自拿取针线为他修改手套，说着什么“正好路过，觉得衬你，就顺手买了”这样的话。他在陌生无措的时候又感到一丝莫名。这些都是在他过去的生命里从未体验过的。神罗只带他感受过冰冷的刀锋、难闻的血液、不需多言就被人以公事公办的态度送到公寓门口的一箱箱日常用品。人与人之间的物品交流仅限于公司配备、生存刚需，更不会有人说什么“心意”、“适合”这样的话，有的只是“你需要”、“你可以使用”。

后来随着一批批新入伍的士兵，他也偶尔在他们闲聊时描摹出另一个世界的样貌。

比如热恋中的爱人会满怀心意地朝远出的士兵寄去亲手做的小物件，让他们贴身带着，睹物思人；比如阔别已久的朋友在信件里写什么“你小子最喜欢这个了”，于是把对方喜爱的物件连同书信一同寄到米德加；比如慈爱的家人会为孩子提前缝好新一年的衣物和被褥，总担心他们受寒受冻，没衣服穿。

爱人、朋友、家人。

全靠心底情谊，不索求利益回报，一切行为的动机仅仅出自于建立在“感情”上的社会关系。

太陌生了。此前他从未体验过，也不曾幻想过自己也会有感受到这些的那天。

好像萨菲罗斯生来就不需要体验这些多余的情感和社会关系。

可达索琳却做了他观念里属于这些社交关系范畴内的事情，可她不是他的家人，也还不算是朋友，更不是爱人。

在神罗实验室听到她那句堪称惊人的告白时，萨菲罗斯的第一反应与宝条一样。

喜欢他？爱他？可他们才只见过两次。她是在开玩笑吗？

不。她是认真的。

可是为什么？

疑惑和难言的复杂情绪堆积在心口，他对那个名叫达索琳的研究员已经投入了不同寻常的关注。自那晚从神罗员工公寓楼下分散之后，这种异常的关注度甚至延续到她不在他身边的每个时分。比如在训练场上指导新兵时，脑海里总会划过她在实验室和宝条相对而立，微扬下巴，说着喜欢他时的画面；比如手掌隔着那层黑色皮革抓紧正宗时，指尖处却产生了被她用手指捏过的幻觉，间杂绣花银针的冰凉或十指相扣的力道；比如平常路过特种兵围坐休息的地方时，他竟然会在他们门外停下脚步，侧耳聆听他们的聊天内容，只因为他隔着一面墙似乎听到有人提起了名叫达索琳的研究员。

太不正常了。

他不应该这样。

“萨菲罗斯”不是这样的。

可达索琳似乎在躲着他。

他有听到达索琳前段时间都在员工餐厅想蹲他的流言，但当他某天中午卡着时间过去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他以为那晚之后达索琳会联系他，就像不久前他还在前线征战时，意外地收到她的邮件联系一样，可她没有。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特别的“礼物”还没完成交接，可达索琳一直没有叫他去拿。

他要找她吗？

……萨菲罗斯也在犹疑不决，在他堪称丰富的阅读面和知识储备中，没有任何一个知识能够告诉他，现在他应该怎么做。

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笑。说到底他和达索琳之间的交往并不深，从初识到现在，他们也就只见过三次面而已。

但他确实想弄清楚达索琳到底在想什么。很不可思议，他对达索琳产生了探知的**，想要以一种抽丝剥茧的细心与态度，将缠绕在她身上的毛线团全部拆除干净，再看看被迷雾笼罩在底下的到底是怎样的真实。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三天，第三天的夜晚他依然在想那个问题。

……要主动联系她吗？是不是那晚他的话太过了？是他逼问得太紧了吗？为什么她先要主动靠近他，如今又刻意躲避他？

不排除这个可能吧。他记得最后他说出那句话之后——把秘密藏好，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达索琳抓着他的手的力道立刻重了三分，女人的脸在神罗惨白的灯光下变得更加灰暗，犹如死灰，她的目光动了一下，而后如玻璃一样的瞳孔看向他，依然是那样的眼神，欲语还休，在难以说出口的话语背后还藏着更深的汹涌的浪潮，好像害怕一旦说出什么错误的话语，一切都将变得无可挽回了一样。

萨菲罗斯攥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发一个讯息。

——那天是我说得太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会窥探。

会太公式化吗？

——我对实验室的内容不感兴趣，也不会强迫你说不想说的事情，你可以放心。

她似乎隐约对让他了解宝条所说的实验室机密的事情异常抵触，可这样说的话，会不会像是要划清界限一样冷漠。

——达索琳，你在担心着什么？

……有点过界了。

正当萨菲罗斯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而后屏幕上方划出了最新消息。他习惯性地往署名的位置看去，下一秒如针尖般细的竖瞳骤时扩大，诧异的神色在睫毛下分外明显。

……达索琳？

心脏有力的跳动声清晰可闻，熄灯后漆黑的公寓里，只有闪耀着荧光的手机屏幕夺人眼球，萨菲罗斯以一种近乎是在战场上寸寸勘察敌军身影的锐利眼神，端详着邮件内容，而后他发现，上面确实只写了他的名字。

是误触吗？

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手机顶端的时间。凌晨三点半，已经很晚了。可即便误触，也不可能如此准确地打出他的名字。

萨菲罗斯很少会有犹豫的时候，可此刻看着她发来的讯息，他再一次产生了犹豫的念头。但迟疑不决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他很快回复了讯息。

并不抱有得到回复的念头，下一秒他的电话却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铃声疯狂震动起来，踩着心跳的鼓点，疯狂又猛烈地侵占房间里寂静的空间。

他慢慢地，把手机贴到耳边。

“萨菲罗斯，我想你了。”她说。

他的呼吸顿了一下。

“我想见你。”

……她在说什么？

惊讶明晃晃地倒映在碧绿的眼眸里，他的喉咙有些发紧，过于直白的请求让他不知该如何回复，而与此同时心底升起更多的荒诞。

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有到这种程度吗？

他想起先前每一次见面时她看他的眼神，薄雾之后总有更多欲语还休。

——她在看的真的是他吗？

手机屏幕上的简短单词在脑内萦绕不散，上面清晰写着他的名字。

还是说，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萨菲罗斯”？

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自嘲一笑——这怎么可能。

但他过去和这个科学部门的女研究员，有过什么交集吗？

可很快萨菲罗斯就察觉到电话对面不寻常的动静。

达索琳在哭。

向来微微眯起的眼眸骤然睁大。

她的哭声像是米德加早春时的第一场雨，隔着屏幕宛若被窗玻璃模糊过一样，带着令人心弦颤动的潮意，很粘腻，却又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湿润又无法抵挡，柔和地缚紧人身躯。

哭声间隙，支离破碎的语言汇聚成他的名字。

——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也许他并不该以最细致的方式拆解她。

如果给多几丝信任，假设达索琳真的在为他而落泪，那么……

这还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旁人为他掉下的眼泪。

萨菲罗斯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可就在他缄默的片刻里，达索琳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雨声变弱了，弱到几不可闻，最后以一道脆弱的电鸣声试图收尾。

“抱歉，打扰你了。我失态了，你不用放在心……”

“好。”

“……什么？”

“我过来。”

——我想见你。

——好。

不论是什么原因。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骤然变得急促了起来，就像搁浅的鱼儿迫切地渴望雨露润泽。

达索琳的表情一片空白，幸好现在他们之间隔着电话，她还不用被萨菲罗斯看到现在泪痕斑驳、鬓发散乱的模样，否则真的要无地自容。她握着手机的手紧了又紧，生怕一不小心手机就从掌中滑落下去。这个时候该说什么。

电话对面男人的呼吸还是平稳的，和她曾经听过的无数次一样，她没有答复，萨菲罗斯也一直耐心地保持着通话，不作催促。

心火燎原，焚烧到理智将要断弦的地步。

最后她干巴巴地应了声：“那我等你。”

她飞快地从床上起来，用上和死神赛跑的速度光速打理自己。脸上的眼泪是要擦洗干净的，头发被水渍黏成一绺一绺的，得梳散开来，扎成马尾应该会显得没那么狼狈。睡衣不太得体……笑死了，上辈子她生怕引诱不到萨菲罗斯，这辈子居然对妥帖的形象这么看重。她租的房子是单间，也就意味着萨菲罗斯进来之后一眼就能看到她凌乱的床铺，床单和被子也是要整理好的。最后她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红肿的双眼，摆烂般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解下发辫，用手松了松刘海和脸颊两边的发丝，试图用头发来略作遮挡。

时间差不多了。当她走下楼梯时，萨菲罗斯已经等在楼下。

身形高大的特种兵双手环抱着，靠在街头的路灯下微微垂首。凌晨三点多的路面安静极了，连一向喧嚣的魔晄炉此刻都停止了工作，风声与虫鸣沉寂，月色半遮在云海后。为了节省能耗，街头的路灯被关掉了大半，昏暗的灯光下，大多数景物都看不清楚，但她居然还看得见萨菲罗斯那一头柔顺亮滑的银色长发，以及他雪白肩甲反射出的冷色光泽。

急促的步伐在踏出公寓大门时被她放缓了许多，她紧张地攥了下手掌，似乎是不想惊扰到那个在月下垂眸沉思的年轻特种兵。

但萨菲罗斯已经听到她的脚步声了。男人纤长的睫羽颤了颤，撩开静淌在眼帘前的朦胧月光，冷静又柔和的目光准确地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她的步伐顿了一下，而后呼出口气，她朝萨菲罗斯小跑过去。

“……早上……好。”在距离萨菲罗斯一米的距离停下脚步，她的目光罕见地游移了一下。将近凌晨四点，真是不妙的时间。

耳边先是传来一道模糊不清的笑声，紧接着才是萨菲罗斯问好的声音。

“早上好。”

萨菲罗斯朝她走近一步，视线在她小跑后有些散乱的发丝上停了两秒，浅绿的发丝后，她的双眼还带着未褪尽的红，覆盖皮革的手指悄无声息地动了动。

“抱歉，这个时间叫你出来。”她很小声地道了句歉，后知后觉的尴尬和不安此时才开始涨潮，激烈的情绪消退以后，冷汗和懊恼一同涌了上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关系，不打扰。”萨菲罗斯说，可能他也意识到此刻气氛有点尴尬，他略一思考，生涩地挑起话题，“这个时间，就连神罗的特种兵都基本进入梦乡了。你是还没睡吗？熬夜并不是个好习惯。”

“啊……不。我是做噩梦了，所以才在这个时间醒过来。你呢？”

“我并不需要那么多睡眠。”萨菲罗斯答道。话音一落，他就看到先前还一直低着头，不敢和他目光相接的达索琳，此刻正以一种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他眉峰微挑。

“神罗招牌的1st特种兵，就算再强也不是连轴转的机器人。熬夜并不是个好习惯。”她活学活用。

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弯，脾气很好的1st特种兵摆出了听劝的姿态，朝她点了点头。

他们心照不宣地掠过了她失态哭泣的事情，萨菲罗斯也很有分寸感地没有追问达索琳噩梦的内容，或许也是在担心不合时宜的追问再度勾起她崩溃的情绪。他看了眼时间，问道：“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说实话没有。”她诚实地说，“这个时间店铺应该都关了，路上也没什么好看的。你……唔，你要上来坐坐吗？”

说完她生怕话语引起歧义，又补了一句，“之前说好的，还有个礼物要给你。”

“好。”

这一章其实萨菲视角确实有点难写，但是因为我写的很我流（）所以就放开来按照自己想要的发展去诠释了。

达索琳的谜团开场在萨菲面前打出高关注度，加上她对萨菲不同寻常的关心引起萨菲的注意，所以好感度才推得快。

我流萨菲的定义也是如此，萨菲罗斯一直到黑化前都十分渴盼能够得到「属于自己的羁绊」，渴望从人际关系之中去获取一些情绪价值，所以在这样的基础上，达索琳给到他这样的“希望”，即使只有微渺的可能，萨菲罗斯液忍不住会去想：这样的感情和思念，是否真的是对向他的？

感情局上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难以狠下心来拒绝，这也是后面萨菲罗斯答应去见达索琳的原因。

——毕竟你很难让一个从未/很少吃过糖果的孩子，去拒绝他人递来的糖。

尽管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尽管不知道那颗糖里包裹的，是流着蜜的夹心还是毒药。

仅仅是糖果的外衣，对他而言就已经是十足的诱惑。

甚至渴望久了，还未等人主动伸出手来，或许他就主动抬手去要了。

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也就这样诠释了。

这两章萨菲还不会真的去问那个问题“你在透过我看谁”，后面会放在一个更有意思的时机去问的，可能在全文40-50%左右的位置。（用计算器算了一下大纲占比，本章大概算是15%左右）

甚至这个问题可能并不止出现一次（……）最开始这篇文落笔的契机十分微妙，夹杂了我个人对于古早狗血乱炖的审美追求，所以大概会一本正经写狗血吧（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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