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7]独留人间照不透 第24章 第 24 章

从古代女尸的身体里提取细胞不是易事，眼下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如何把被命名为杰诺瓦的尸体谨慎地从培养舱中取出来。

实验室里有专门的仪器，那是约有两米长、一米宽、八十公分高的金属缸，福尔马林用来防止尸体腐坏，除此之外，还需要调配稀释后的魔晄溶液。

魔晄的另一种名称是生命之流，蕴含着强大的生命能量，当它与其他生命体相结合的时候，对方的生命活性也会得到显著的提升——宝条正是靠着这种方式来维持杰诺瓦细胞的活跃性的。

但因为生命之流里汇聚了整个星球的力量，生命力量、精神能量，寻常生命体的身体构造几乎难以承受住高浓度魔晄。只是轻轻接触，就会不可抵抗地被魔晄原液腐蚀溶解。

因此作为神罗的科学家，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尝试将魔晄与不同的化学试剂进行结合，在最大程度弱化魔晄腐蚀性的同时，提高魔晄给予受体的生命活性。

而在进行对照试验的时候，魔晄浓度也被他们稀释出不同的百分比。

尸体是脆弱的、易碎的，它所能承载的魔晄浓度也是极低的，甚至比特种兵所浸泡的魔晄浓度还要低。

而尚不知是什么原因，一旦魔晄的浓度超过某一指数，滴入进福尔马林后，二者会融合出一种新的具有腐蚀性的物质，这甚至能轻而易举地溶解掉黄金。

可浓度过低就无法保证细胞的活跃性。

而宝条不允许栖居在女尸体内的物种再次进入假死状态。

他们必须谨而又慎地反复校验试剂的浓度，拿不同生物的尸体组织丢进溶液中测试，直到溶液的腐蚀性降到最低，才敢将杰诺瓦转移到金属缸里。

戴上防护服和护目镜，她定定地注视着浸泡在浅绿色液体中的女尸，某种阴暗的念头在心底悄然滋长。

如果……

“你在磨蹭什么？”宝条不耐地在她身后提醒。

呼出的气流扑打在防护面罩上，凝结成一层朦胧的水雾，她垂下眼，从冰凉的水中捞住女尸的腰肢，艰难地将她翻了个身。

宝条会向他们介绍杰诺瓦计划的冰山一角，但对于真正核心的内容却始终讳莫如深，不同职位的人听到的消息都迥然不同，唯一共通的消息只有项目背靠着一具被命名为“JENOVA”的古代女尸。真正知晓研究全貌的除了宝条以外，恐怕就只有多年前溘然长逝的加斯特博士。

她朝后伸出手，很快有人递来细长的穿刺针。她抬手抚上女尸光裸的背部，滑腻腻的肌肤触感仿佛能透过手套传递到她指腹，有种油腻的恶心。

上辈子她能够知晓杰诺瓦计划的大半部分情报得益于萨菲罗斯的关系，宝条并未对她全盘托出，却向她开放了仅次于他的实验室权限。她对所谓的杰诺瓦计划没有多大兴趣，却至少还知道上位的捷径是什么。为了自己的野心与**，她有足够多的耐心和精力耗在这个项目上，于是也疯狂地在实验室里砸时间，以身体和健康为代价，以权力和地位为自己牟利，暗地里换来了许多人所不知的情报。

这一点，或许就连宝条本人都浑然不觉。

手指轻轻按压着女尸的骨盆上方，沿着骨骼的曲线滑动，整根手指近乎要贴在尸体腰臀的位置上。手指末端碰到一节较硬的突起部位，她垂下眼，倾斜着针头将穿刺针刺入皮下，先是柔软的皮肤和薄薄的脂肪，而后她感受到微硬的阻力。她加重力道，继续推进，直至再将针头推入一厘米。

最开始掌下的这具女尸被认为是古代种赛特拉，这具尸体最开始也确实是赛特拉的。为了寻找传说中魔晄能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应许之地，神罗批准了加斯特的杰诺瓦计划，打算以“古代种杰诺瓦”的细胞制造能够聆听到星球声音的古代种。但随着研究的深入，以及加斯特的意外邂逅——他慢慢了解到他们一直在提取的、运用的杰诺瓦细胞，并非是真正的古代种细胞。

鲜红的骨髓被提取到针管中，1ml、2ml、3ml……差不多了。她侧头望向宝条，戴着眼镜的科学家嘴角挂着扭曲诡谲的笑容，静静注视着执行穿刺的她，见她看来，那本就拉得极高的嘴角又上翘了一点，声音听不出情绪：“继续。”

于是她继续拉动活塞，抽取骨髓。

栖息在这具古代种女尸体内的生物，是一种古老又邪恶的外星生物。通过后来的多种临床实验，以宝条为首的科学家们发现：这种细胞对于其他的生物细胞具有融合和吞噬的效果。它能将其他生物的基因转码为自己的基因，将之化作自己母体的一部分。

换言之，眼前这具古代种女尸体内的细胞已经全部被外星生物替换成自己的细胞了……于是不知种族、名姓不详的外星生物继承了“JENOVA”的名字，杰诺瓦细胞的含义，也从最开始的古代种细胞转变为极具侵略性的外星生物细胞。

已死的史前生物，在灯光幽暗的神罗实验室里延续复生。

“博士，我们给特种兵们注射的J试剂，就是这个……JENOVA细胞吗？”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低沉的问询声，艾利欧姆不知何时走到了宝条身边，探寻着想要的消息。

手里抽取的骨髓已经超过10ml了，可宝条依旧没有叫停。她冷冷地注视着眼前这具绝艳寂然的女尸，加大了抽取的力度。

从基因学的角度来说，杰诺瓦，这具已经死亡了上千年的尸体，应该是萨菲罗斯的母亲。从标志性的银发就能看出。在尚在胚胎的时期里，宝条就给萨菲罗斯注入了杰诺瓦的细胞，于是这个外星生物秉持着物种本能，在人类的子宫里放肆地和萨菲罗斯的细胞融合、重聚、再生，非人的竖瞳、昳丽的容貌、如同辉月的银发、以及远超凡人的身体素质和反应速度。均是杰诺瓦细胞的手笔。

它改变了那颗小小的受精卵许多，但唯一没有改变到的，是人类趋向温暖、寻求情感依托的本性。

那是被称之为“人性”的东西。

他逐渐化身为地狱修罗，却始终为人。

活塞被抽到尽头的时候，宝条终于叫停。

“JENOVA细胞是J试剂的最核心组成部分。”宝条说道，“但J试剂并不是JENOVA细胞。”

她将穿刺管递给身旁的研究员，可对方又拿来了几支新的。刚才抽取的骨髓有50ml，按照宝条一般的研究手段，已经够用很久。再抽取几次，怕是结束后这具女尸又要坐很久的冷板凳。

她尚还不知道宝条目前到底想做什么，只能谨慎地跟着对方的节奏来。针管拔出皮肉后，尸体上的针孔奇异地飞速愈合了，她凝视着干涸在尸身表皮上的褐色污渍，目光沉郁，不知在想些什么。

“普通士兵是无法接受高纯度高精度的杰诺瓦细胞的，就和无法接受纯粹的魔晄一样。”

她在宝条的伴奏里继续有条不紊地执行操作，刚才是在骼后上棘的位置抽取骨髓，左手顺着女尸的脊骨自下往上抚摸，她按定在腰椎的位置。

“所以J试剂是稀释后的JENOVA细胞吗？”艾利欧姆问。

宝条：“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全是。注射给神罗战士的J试剂里，还加入了一些别的东西，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稍后你们就会接触到了。神罗公馆里面有着详尽的配方。”

“100毫升的JENOVA细胞足够制作1800毫升的J试剂，而给神罗战士注射一次，仅需要0.5毫升的剂量。”宝条说。

“我们这次需要抽取多少？”她突然停下动作，扬声询问。

宝条遥遥看向她，唇边依然挂着难以揣摩的笑容：“1000毫升。”

女尸在溶液中微微下沉，混杂着魔晄的福尔马林淹没过□□表面，流向针孔和她手指的位置。她神情一怔，连忙松了松手上的力道。

“当然，”他顿了一下，“这个总量并不要求一天抽取完，我们有的是时间。”

……宝条到底要那么多杰诺瓦细胞做什么？

离开尼布尔山的时候，她一直恍恍惚惚。

柔滑如脂的触感一直萦绕在她指间，驱之不散。阴阴冷冷的幻觉从身后环抱了上来，散发幽香的女人伸出修长而惨白的手臂，缠绕住她的身躯。冰凉的嘴唇幽幽地在她耳边吐气，倾诉着不为人知的幽冥绝响。

回头看去时，紧阖成一线的眼眸从虚空中睁开，散发着熠熠诡彩，尖利竖瞳宛若牢笼，将她死死锁囚。

见她看过来，瑰丽无双的面容上，似乎绽放出了毒艳的笑容。

不胜胆寒。

她打了个寒颤，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只是她浸泡在福尔马林因子浮荡的空气中，所产生出来的迟滞的幻象。

她浑浑噩噩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适才正是这只手按压在女尸的肌肤上，此刻左手的手臂上，也催生出一分难辨虚实的幻痛。

“你怎么了？”路德不知何时走到了和她并肩的位置，他很少出言关怀他人，此时开口时颇有一分不自然的意味，“从实验室出来之后，你的脸色就一直很差。”

“……”她抬手碰了下脸颊，才发觉自己的体温竟已被实验室的冷风机侵染到同样极低的温度，“真的很差吗？”

“其他人应该也看出来了。”

她抬眼瞟去，宝条双手插兜，走在塔克斯的雷诺后面，颇为愉悦地哼哼着什么东西。除他以外的研究员，偶有几个不时朝她投来窥探一瞥，但都在触及到她目光时又慌忙移开视线。

唯有艾利欧姆，在和她对视上的时候定住目光，微一扬眉，嘲弄与疑问的情绪同时浮现入眼底：不会就因为碰个尸体，就把你弄成这样了吧？总不至于如此吧？

真是糟糕。

她沉沉地呼出口气，又放慢了点脚步，不动声色地和人群拉开距离，低声问道：“你知道我们要在尼布尔海姆待多久吗？”

路德略感意外：“宝条没告诉你们？”

“没有。”她说，“但我猜，时间应该不短吧。”

“嗯。”沉吟片刻，路德微微点头，“保底三个月。”

意思是应该不止三个月。

不知为何频繁出现的幻觉，与生理厌恶之物过度紧密的接触，一包包猩红异常的骨髓，以及暗昧不清的局势。

事情看起来有点脱离掌控。

宝条到底想要做什么？

上辈子可没这回事。

一切都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