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室内还是昨天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登山包内的物品都被翻出来,眼下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摆了一排。
辛原猛然清醒过来,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问谢应知:“你找吃的?”
谢应知扶额:“不,不饿。”
还挺好,至少不用为吃发愁了。
于是辛原冷冷道:“那就把东西给我装回去。”
“我突然觉得有点低血糖。”
谢应知忽然靠进辛原怀里,他比辛原高了六公分,眼下强行小鸟依人状偎依着。
辛原猛地松手,谢应知还靠着,差点把辛原撞倒,辛原颇有些哭笑不得:“你给我,起来!“
辛原叹了口气,捡起地上的手电筒,随口吩咐着:“装回去。”
谢应知还从来没有这种意识,以前家里有阿姨,同居后辛原不乐意阿姨隔三岔五上门,便接管了家务。
于是谢应知下意识就说:“你来装。”
辛原白他一眼,爱装不装,随后便举着电筒朝昨晚谢应知来的方向走去。
谢应知左右踌躇片刻,立即尾随辛原而去。
“你去哪?”
辛原头也不回,矮身钻进洞穴:“去你昨天来的地方,你今天有去看过吗?”
谢应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闻言讪讪道:“我也刚醒……没有。”
有光亮指引,两人只用了五分钟就走到谢应知昨日的洞室,昨夜漆黑一片,可能感觉距离很远,但其实并不远。
道路狭窄崎岖,有电筒辅助也很难走。
辛原皱眉,回头查看谢应知,对方见他回头,挑眉道:“干嘛?”
“看你昨天有没有被撞傻。”
谢应知运气不错,用手摸着墙面,全程低头走路,并没有撞到。
眼前的洞室,比辛原那间要小,上方的岩石更矮,边上赫然立着一只跟辛原那边一模一样的背包。
他终于确定,这不是什么梦境,更不会是绑架。
辛原把电筒塞进谢应知手里,蹲下查看包内物品,电池、手套、绳索……跟他的配置一模一样。
谢应知:“我操”。
辛原轻叹一声,拎起地上的包想甩在肩上背起来,估计负重得有二十多公斤,这对一个成年男子来说不算沉,但也不轻了。
谢应知接过双肩包拎在左手,右手推着辛原回到刚才的洞室。
“咱们来捋一下,昨晚咱俩开车撞上了东西,然后再醒来就来这了对吧?”
洞内万籁俱寂,辛原的声音放得再轻,也显得很突兀,好在还有谢应知的呼吸声与之交叠。
“不,我不记得撞上了东西,反倒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似的。”谢应知皱眉,回忆来这之前的场景,辛原疯狂让他停车,转而问道:
“你当时看见了什么?”
辛原无须刻意回忆,那个画面始终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一堵金属墙,椭圆形的,发着冷光,悬在前面。”
谢应知被他说得浑身发毛,反问:
“你确定不是高架桥墩墙面反光?”
辛原:“都有可能,问题是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确实,这、地方是真的鸟不拉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怕给他个系统让他完成任务也行啊。
现在这是让他干嘛?洞穴探险?荒野求生?
或者在山洞里孤独终老,等待着千万年后被当成原始人化石挖出来?
“不,问题是现在怎么出去。”
两人走回原来的洞室,谢应知蹲下把原来的包装好,抬头望着辛原沉声说。
辛原蓦地垂眸和他对视,从对方眼中看不出什么来,好像蕴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便哪一种情绪都没有出口流泻。
没有恐惧,也没有惶惑,反倒是……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自己。
“先走走看吧。”
辛原戴上手套,背上双肩包,扣上头盔,抬脚往谢应知左侧陌生出口处走去。
谢应知站在原地没动,而是说:“走这边吧,这边好歹熟悉一点。”
辛原头也没回,支着电筒向外照去,微哂:“就熟悉那五分钟的路程。”
五分钟的熟悉那也是熟悉啊!
谢应知固执地不动,抬脚往反方向走去,哼道:“反正我要走这边。”
说着就停在洞口,等着辛原服软。
开什么玩笑,辛原过去三个月处处服软,工作忙要道歉,跟谢应知朋友们出去玩还要热情但不奔放。
现在他懒得哄了,去你的吧。
于是辛原抬脚迈进狭窄的通道中,身后随即响起谢应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辛原轻皱眉头,强行压下想回头的动作。
按理说在陌生环境中两人不该分开,但分开也好,省得相看两厌。
山洞内无光无风,只有滴答水声。
并非每个洞室都很大,有些不过一平米的空间,还是立在狭窄缝隙边缘。
辛原艰难地在洞穴中穿梭,离开这个洞室,紧接着便是一个下坡,蜿蜒狭窄的石头被流水冲刷成平面,形成喀斯特地貌。
地面上布着一层青苔,这说明这里虽然现在没看见什么水,但地下潮湿,绝对不会没有水。
轰隆!
巨石下沉撞击地面的巨响从辛原身后乍然响起,辛原倏地顿住脚步,将电筒照向身后。
“谢应知?”
没有回应。
连绵的低吼如荒原野兽的警告,辛原心头一跳,难道是山体塌方?
“谢应知?说话!”辛原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快步向回走。
谢应知还是不吱声。
一分钟后,辛原看着谢应知挺拔悍利的背影陷入沉默。
谢应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呲牙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辛原:“……”
确实是塌方,但只是一些沙尘碎土被震下去,辛原到时灰尘都已消散,只见谢应知斜靠在山壁上。
辛原不吱声,冷着脸扭身往回走,别指望他出去以后会找人来救他。
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告诉他要走那个方向。
但直觉这种事没有凭据,作为一个讲究证据完整的律师,辛原自己也觉得这种直觉不能成为要求谢应知和自己一道的理由。
两分钟后,辛原重新回到刚才走到的地方。
轰隆隆!
又一声巨响,精准地从身后响起,辛原没再回头,但脚步也像被黏住似的,难以向前。
这次的巨响不似刚才那般低沉,也是咆哮叫嚣着绵延不绝。
辛原深吸一口气,刚想开口询问。
“小辛!”一道声音猛地炸响在身后,辛原吓得一抖,颤声道:“你自己小心吧!”
谢应知恶作剧成功,心满意足地笑着说:“我在叫你啊,老婆。”
辛原捏捏眉心:“谁是你老婆?”
“你呀,我只有你这一个老婆”,谢应知认真地说,辛原这次乐出声了:
“那你有几个老公?再说沈安是什么?小妾?你还分得真清楚啊。”
说起这个,谢应知也有点烦了:
“你别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行不行?自从和你在一起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再也没有——”
谢应知找了半天的形容词,再也没有什么呢?
没有接受别人主动的投怀送抱?他有,除了没做到底,他还真有。
他现在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第一时间把人甩下去而已!
就那一眼,被辛原撞见了。
“再也没有上过别人?你亏不亏心?”
辛原面沉如水头也不回,把他那句再也没有补上。
这么说的话,谢应知确实是不亏心的,他确实是再也没有上过别人,于是他悻悻地反驳:
“当然不亏心!我确实没有!”
辛原跟他说不通,仅仅是不上床就行了?牵手拥抱坐大腿,深夜喝酒KTV,哪样都不允许好吧。
辛原不吱声了,没必要再说下去,从这里出去,就各走各的路吧,过去的日子,算他长见识了。
谢应知也不再轻易吱声,小心翼翼地想拉辛原的手,地上路滑,吓到对方容易摔跤,他只得讪讪地将手收回来。
又说:“你的包给我吧,我背在前面。”
辛原摇头,左手摸索在岩壁上。
“刚才怎么了?”辛原在前面开路,蹙眉询问。
谢应知沉默两秒,颇有些不齿:“路堵死了……”
辛原不欲逞口舌之快,转而问道:“是山体塌方?那我这边为什么没有反应?”
通常塌方的面积不会那么小,两地之间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谢应知亲眼目睹,清楚知道那巨响真正来源于何处:“像是……雷。”
“雷?”辛原思忖片刻,眨巴眨巴眼睛:“你被雷劈了阿?”
谢应知:“……”
看破不说破,懂?
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他们终于听见了风吹山林般有力澎湃的水声,狭窄的缝隙间,跌水瀑布仿佛从天而降。
辛原站住脚步,谢应知举起电筒,看不见流水来处,只见万千银丝如流星般闪烁着光芒,直奔两人而来。
瀑布横切而过,形成道接近两米多宽的缝隙,下方深不见底。
流水撞在他们脚边的岩石上,冲击力飞起阵阵水花,大部队飞流而下,哗啦啦的声音响彻耳畔。
辛原脸上溅到了水,抬手抹了一把,又飞快收回手,手套粗粝,摸在脸上跟砂纸一样。
他推着谢应知,慢慢往后退。
这是一小方空地,被从前淌过的水流与左侧切割开来,形成两处狭窄的开放洞穴。
走出洞穴再想往前,便得跨过这道瀑布。
两人矮身钻进去,再把双肩包脱下放在里面,就几乎把空间挤满。
“咱们得过去,在这留个记号。”
辛原喘着粗气说道,找到匕首,在岩石上划下个十字记号。
然后辛原又拿出指南针,他们一路在往北走,上上下下,但大体方向是一致的。
说来奇怪,包里装备齐全,唯一没有的便是手表和各种相机手机等设备,有手机没网络也没用,没有相机也可以理解。
但野外出行设备中竟然没有手表,看不出时间。
辛原抬起左手,又放下,谢应知见状,随口说:
“这里的时间可能跟现实中不太一样。”
辛原点头,但这个地形地貌,倒确实是地球的样子。
但这谁也说不准,正如你在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很难分清自己是不是在移动一般。
只有走出去,才能知道外面究竟有什么,也许真有阿凡达也说不定。
“休息会儿吧。”
辛原探头去看水流,也许这条流水已经千万年如一地飞驰过这里,每滴水都不同,但他们才是唯一的外来者。
“啪嗒,啪嗒,啪嗒,哒哒哒!”
一连串奇怪的声音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碎裂解体的声音,辛原和谢应知对视一眼,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是水吗?难道是水撞上了什么东西?”
谢应知探头朝下方看去,只见到白色水花。
但此话一出,他们就知道这猜测不对。
“不,如果是水的话,不会这么突兀。”
“嘀嘀嘀嘀嘀——”
急促细微的警报声突然传出,两人一同朝刚才走来的方向看去,啪嗒啪嗒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急促。
辛原和谢应知对视一眼,关掉电筒,屏住呼吸。
他们在洞穴中摸索,如果是人的话,不可能听不见两人的交谈声,但如果不是人……
红色灯光幽幽地照进来,越来越近,那阵不和谐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下一秒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