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东京流星/Der Augen 第16章 苫小牧

肩膀缓缓沉进热水里，浴盐鲜橘子的香味蒸在小小的空间里。没扎上去的后颈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后颈，我没戴眼镜，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色块、被小床子隔开的夜空的边缘如融化掉一般流在一块儿。夏天的空气已经注进来了，准确地来说、球儿的夏天已经开始，应援曲已经要唱起来了。

我不太情愿从浴缸里出来，但水已经渐渐温掉里。皮肤一接触到空气、就冷得打颤。明天似乎就是准决赛，对手是一间名不见经传的都立学校。我还是不太喜欢夏天，北海道多好，夏季也依旧保持着凉爽，不会热得让人透不过气、后颈冒着汗还要叼着号嘴吹奏。

裹上浴巾吸去皮肤上的水珠，我甚至还留着五岁的旧玩偶，圆圆地堆在我的床头、被洗了一遍又一遍，是一只白熊，有洗衣液的香味。这是我人生中第一个朋友在我家搬离北海道时送给我的，那时我还很小，只记得她梳着短短的黑发，白熊宣宣填满我的怀抱时、她秀丽的小脸还在红扑扑地抽泣、比平常生动许多。我记得她的名字是——

“你知道降谷吗？青道的怪物新人，降谷晓。”漆红的自动贩卖机的阴影下，早川夏帆踢踢我的鞋边，我蹲下去捡掉下来的乌龙茶、漫无目的地想，饮料从贩卖机里掉下来好像砸到牛顿脑袋上的那只苹果。

“听过哦。”冰凉的液体流进喉咙，我被暑热蒸得四散的意识才被拉回一点，“鸣念叨过好多次，那家伙嫉妒心很强呢，说什么虽然青道那个一年级球速快、但还是他的球更好、之类的。”

夏帆挎着乐器包，状作严肃：“据前线情报说，是个难得的冰山系帅哥哦，在春季的大赛上也上场了。”

“你前几天还在说药师的投手很帅呢。话说你这些情报都是从哪来的啊？”

“哼哼哼，正好青道不也晋级了决赛吗？下一场就让我用藤田纱纪子学姐亲传的手持望远镜来一探究竟！”

“听人说话啊！”我被她拉住胳膊跑上球场的台阶，慢半拍地想起，在苫小牧时，邻居家那个小我一岁的小女孩也叫晓。炽烈的日光一点点像枫糖浆一样淋住我，夏热的尽头是黑压压的、扎成一堆的高野球儿，刚结束掉和仙泉的比赛、汗淋淋地或站或坐的青道众。

新学年稻实终于换掉了亮紫色的T恤，虽然、只是把鲜紫换成了暗紫，应援衫上“INASHIRO”的字样出现在这群人面前显得格外突兀。我气得打早川夏帆，这边根本不是应援席嘛！她回以窃窃地朝我挤眼睛。还没等我拉着她灰溜溜地溜开，就被“一也”叫住了。

“诶，你是鸣的——”

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抢住了，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清凌凌的、携着北国来的冽风和碎雪——

“奈绪美？”

我转了一圈视线，眼睛扫到一个穿着青道球服的颀长的影子，薄汗粘着亮软软的黑发梢、像绸线一样贴在额头上，露出圆圆像小白熊一样的耳尖，接出来一张秀美的脸，一张如果是女孩子、也显得精致的脸。我后退半步、被早川够住，对着这张绝对熟悉的、几乎等比长大的脸，口中的名字几乎呼之欲出，但我对童年世界的认知也摇摇欲坠地坍塌掉了。

“Sa…晓？”

“降谷，你居然认识鸣的女朋友吗？”格外欠揍的“一也”不嫌事大地添了把柴，探着头去问降谷晓。我扶住额头，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做梦，晓不是女孩子吗？怎么会是长得这么高的高野球儿？但是睁开眼睛，还是这张脸，不会骗人的这张脸。

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干脆端起来喝掉吧。聚在一起正在窃窃私语的青道队员，因为御幸一也的一句话更是发生了局部核聚变反应，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小胡子更是吼得很大声：“女朋友？！”而我不敢置信地把降谷晓翻了个面，崩溃地发问：“晓不是女孩子吗？”

“一直是男的哦。”

坐在下排的嗓门很大的另一个一年级投手（据鸣评价是一个很吵的笨蛋）听见这段无厘头的对话回道：“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女生吧！大概。”

再不回去比赛都要开始了吧。我拽着早川打了个招呼就要逃离现场，刚迈出一步就被扯住了T恤的衣角，晓、印象里邻居家的小女孩、现在比我高近一个头的男高中生，用一种像被抛弃的北极熊幼崽一样的眼神无声地谴责着我，我隐约感觉到今天我的世界观遭受了太多的冲击，别扭地扭过身子：“我知道了啊我知道了，把电话号码留给你你先放开我好吧？”

早川夏帆坏笑着添油加醋：“奈绪美好受欢迎哦——”

我拽着她往应援席那边跑，裙摆扬起来卷起一阵热风、把纷纷的碎语抛在脑后，还不忘回头警告御幸：“别告诉鸣哦！”——“还有你！”我竖起食指点在早川的鼻尖上。

我们急忙赶到应援席的前排，勉强赶上守备练习的末尾。

“啊，樱泽那个投手。”我把小号架好、突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中村学姐压了压帽沿转过头来：“你认识？看过他们的比赛？”

“不…在英语竞赛见过……”

早川夏帆擦着号嘴，碎碎的短发都积在后颈上、热得她眉头微微蹙起来，就这样还要说两句俏皮话：“奈绪美可不要通敌哦——”

“你少说两句话又会怎么样……”我口干地喝了口乌龙茶，饮料的瓶身水珠顺着手心化下来。

总觉得再在这吹上一百年应援曲，我也不会爱上棒球，如果能少挨一点晒、少看一点鸣也随便。按上调音键，《Runner》的曲调就嘹亮地滑出来。虽然前三局，凭借那个投手的诡异投球将比分维持在零比零，可鸣在投手丘上不断施加的压力、还是使樱泽的守备几近崩盘，第四局原田学长的三分炮，彻底改变了比赛的走向，最终十一对零，五局提前结束比赛。

赛后球队来到应援席这边谢场，鸣掏出手帕擦了擦脸，明明没出多少汗、绝对是故意的。这是我练刺绣的第一条手帕、估计也是最后一条，独一无二的失败品还被他要去、特意把绣着歪歪扭扭的花样的那面翻出来擦汗。

喧闹攒动的应援席上方遥远的稀稀拉拉的空席，传来一声声音巨大的挑衅宣言：“是我们会赢！我们绝对会赢！！！”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回头，是刚才和降谷一起的一年级菜鸟投手、此时正被高年级拳打脚踢地疼爱着。空气凝固了一瞬间，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肩膀直抖，早川夏帆在旁边晃了晃我：“在笑什么呀，有这么好笑吗？”

我抹了一把脸，还弯着嘴角回她：“但是，很有意思嘛。”小号还在手中没有放下，管身都被浸热了，我把手拢在嘴边做成半个喇叭，对着鸣喊道：

“去甲子园吧！你的话一定能做到的！”

隔着铁丝网，他蓝蓝的眼睛瞪大了一点，又恢复了那种惯常的自负的笑容，牙白得发蓝、像磨过的贝母。我的王牌，伸出左臂朝我招手，投手丘到应援席是属于我们的距离。

小号部被分到应援席的最前排，嘹亮的乐音能传得又远又响，夏天的热浪永远不会停下席卷的步伐，他距离去年折戟的地方，又近了一步。

方才纷纷飞起的声援，像鸽子振翅的声音。只要继续相信他——他什么都能做得到。

决赛的对手，是青道高中。

*管乐团里有人是唯粉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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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苫小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