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昙花一现 第9章 第 9 章

你站在伯纳乌地下停车场的阴影里，看着卡西利亚斯独自拖着行李箱走向俱乐部后门，三月的雨丝像银线般垂落，把他的影子切割成碎

那些曾为他欢呼的球迷、追逐他的记者，此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两个实习生举着手机在二十米外偷拍，闪光灯像暗夜里闪烁的萤火

发布会厅小得像个审讯室，你缩在最后一排，看着聚光灯下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门神，他面前摆着的矿泉水瓶甚至没有皇马队徽——俱乐部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愿施舍，妻子坐在你左边空位上，雨珠正从她发梢坠落，穿透座椅消失在地毯里

"......感谢俱乐部这些年的栽培"卡西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幽深的带着寒冬里刺骨的冷，你数着他西装袖口露出的褶皱，第三道褶皱被泪水打湿时，你想起十年前那个暴雨夜，当时你还是青训营的愣头青，欧冠决赛夜身为球童的你走错了更衣室，被他抓个正着

"小子，"彼时年轻的他把沾满泥水的手套拎在手上，拦着你的肩膀，"这里是主队更衣室"

此刻那只曾托起欧冠奖杯的手，正在颤抖着擦拭眼皮底下的水雾，你摸到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瓶，塑料壳被体温焐得发烫，阿蕾娜的指尖穿过你的手腕："别吃"

发布会的吊灯突然闪烁起来，你看见卡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像只折翼的鹰，记者们开始收拾器材，金属碰撞声像极了更衣室储物柜关闭的声响

最后一个问题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问的："离开皇马后最遗憾的事是什么？"

卡西的喉结滚动三次，目光突然穿过人群与你相撞"没能......"他的声音裂成两半，"没能体面地说再见"

回训练基地的路上，你故意绕道经过荣誉墙，卡西利亚斯的照片还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但你知道明天那里就会换成新门将的笑脸，马塞洛从后面追上你，湿漉漉的卷发贴在额头上

"高层找过你了？"他的呼吸带着龙舌兰酒气

你摇摇头，盯着玻璃橱窗里2013年的欧冠奖杯，那上面还留着卡西的掌纹，但很快就会被新的指纹覆盖，马塞洛突然狠狠踢飞一颗石子，惊飞了在屋檐下躲雨的鸽子

"下一个还不知道轮到谁了，"他的笑声比哭还难听，"三十岁的老东西，就像过期的罐头"

深夜的康复室冷得像停尸房，你躺在理疗床上，任由超声波探头在右膝游走，仪器屏幕上的肌肉纤维像暴风雨中的海浪，卡西发布会上的眼泪突然与两年前的雨夜重叠——那天你从车祸现场爬出来，右腿骨头刺破皮肤，在救护车顶灯下泛着森白的光，你怀抱着妻子布满伤痕与血迹的身躯，仿佛天塌了

"你疯了？"队医的吼声炸响在耳边，"膝关节积液超标三倍还训练？"

你沉默着穿上护膝，更衣柜里手机屏幕亮起，卡西发来简讯："希望你能快点走出来"配图是巨龙球场的更衣室，他的1号球衣孤零零挂在角落

第二天的训练赛，你故意让三个球从脚下溜走，穆里尼奥在场边摔了战术板，矿泉水瓶擦着你的耳际飞过，妻子坐在球门横梁上晃着腿，哼着走调的《今夜无人入睡》

你知道这是药效消退的征兆，但此刻你甘愿溺死在这虚幻的温柔里

终场哨响时，你躺在禁区里装死，雨水泥浆灌进球衣，卡西当年教你封堵单刀球时的怒吼突然在耳边炸响："站起来！只要还能呼吸就给我站起来！"

你摇摇晃晃爬起来，发现场边站着个戴鸭舌帽的球探，他手里的笔记本记满数据，看向你的眼神像在打量超市冷柜里的冻肉，马塞洛冲过来揽住你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你的骨头捏碎

"下个月我生日，"他的呼吸喷在你耳后，"去巴西看海？"

你想起上周体检报告上的"关节磨损四级"，想起医疗主管摇头时抖动的双下巴，想起妻子今早指着你发际线说这里有根白头发

海浪声突然在耳膜里轰鸣，你甩开马塞洛的手冲向淋浴间

热水冲刷身体时，你听见更衣室传来争执声，穆里尼奥的葡萄牙语脏话混着摔门声，像极了当年青训营教练骂你"没天赋的废物"

你蹲下来抱住膝盖，感觉温水流进鼻腔的刺痛和十三岁那年在泥地里被铲倒时一模一样

卡西的告别礼物在深夜送达，是个用欧冠奖杯包装盒改成的纸箱，里面装着你们第一次同场训练时他戴过的手套，皮质已经开裂，但掌心的汗渍还清晰可见

附带的卡片上写着："别学我。"

你把手套戴在颤抖的双手上，对着浴室镜子模仿他扑救时的样子

妻子坐在马桶盖上鼓掌，月光穿过她透明的身体，在瓷砖上投下涟漪般的波纹

楼下突然传来跑车轰鸣，你知道那是新来的巴西前锋又去夜店狂欢了

晨训时，你在更衣室门口撞见清洁工正在撕荣誉墙上的照片，卡西利亚斯的脸被揉成纸团扔进垃圾桶，取代他的是张年轻得刺眼的面孔。你蹲下来捡起纸团，发现背面印着2002年欧冠决赛的日期

"需要帮忙吗？"妻子蹲在你身边，手指穿过皱巴巴的照片

你摇摇头，把纸团塞进口袋，训练场上，新门将正在表演连续扑救，年轻的身体像弹簧般充满活力

你看着自己映在玻璃幕墙上的影子：微微佝偻的背，发白的鬓角，有些枯燥的头发，还有护膝都遮不住的伤痕

当天下午，你在医疗室偷听到高层谈话。"最多再续约两年......" "商业价值下滑严重......" 这些词句像手术刀般精准，你摸着口袋里的抗抑郁药瓶，突然理解卡西为何选择在雨夜独自离开——当传奇沦为累赘，安静消失已是最后的尊严

回家的地铁上，你看见自己的脸映在黑漆漆的玻璃窗上，卡西的眼泪，马塞洛的醉话，妻子的幻影，都在车窗上流转不息

当报站声响起"伯纳乌球场站"时，你突然发现自己在哭 ，泪水砸在药瓶上发出轻响，像极了卡西发布会上的雨声

那种近乎窒息的安静与悲伤，你突然明白卡西最后的那句话，其实你也想终老米兰城，只是你并不是属于米兰的旗帜，你无法永远留在你心爱的俱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