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祈祷型门锋 第37章 第37章

你的朋友今天没有留宿，罗伊斯对待你的态度有些奇妙而害羞。

大门口悬挂着结着白果的槲寄生枝条，在离开前，站在门口的罗伊斯轻声呼唤了你的名字。

他的目光拘谨而闪烁，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抬起手，他把手指放在了你的眉弓上，用指节轻轻摩挲了一下你的断眉。

你一点都没有搞清楚状况，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在槲寄生的枝条下，罗伊斯非常快速又轻柔地把头凑了过来，亲吻了一下你的额头。

仿佛是白雪跌落柏树的枝头，阳光试图融化易碎的霜痕，如此小心翼翼、胆怯而含蓄，他用一种花朵亲吻蝴蝶的姿态扭捏地为你留下了一个吻。

这是个非常短暂的过程。

而站在槲寄生下的吻是不能被拒绝的。

你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罗伊斯却对你说这是祝福：他已经许愿了，圣诞老人会让你的断眉好起来的。

你笑着点了点头。

事实上，你们都知道那一小块缺口不会再长了。

于是你问罗伊斯，他“真正的圣诞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在来到多特蒙德的那天已经实现了。”

整理了一下手套，罗伊斯回过头笑着对你说道。

但他又沉默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目光专注而真挚地望向你，轻声对你说：“我希望你快乐。”

罗伊斯今天显得有些不安，小动作很多，咬了咬嘴唇，他似乎在内心挣扎了片刻，才问你：“你的父亲……以后会……把你带回英国吗？”

关于你的‘身世’，只有你的主教练和几个亲密的朋友知道，当然也包括罗伊斯。

你摇了摇头。

“我喜欢这里，我会在多特蒙德踢球的。”

你认真地向他保证。

“Puh…”（呼）

罗伊斯看起来真的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但他依旧不太敢看向你的眼睛。

“太好了……我担心……我是说，我和格策都很担心你会离开。”

终于抬起了头，罗伊斯温柔地注视着你。

在看向你的这一刻，19岁的马尔科·罗伊斯怀疑自己已经失去了沟通的能力，甚至担心自己笨拙的言辞会将谈话聊成海啸和灾难。

——他所展现的懦怯和他的心是一样的。

远离多特蒙德的那段日子里，他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非常幸运的是，始终留有一束光，将他吹拂、修补、照耀。

他曾无数次对自己说，不要因为害怕失去就放弃表达爱意。

但感情始终是沉重的，他隐藏情感的方式又显得如此羞怯轻盈。作为一名职业球员，不在一起是为了永远在一起。

小心翼翼地看了你一眼，罗伊斯又把视线移开了。

在这个冬天，他会对你说无数遍友谊，而不是爱情。

遗憾的是，你并不是什么大侦探福尔摩斯，自然也无法理解好友对你的爱。

……

这个圣诞节只有你和你的主教练。

你的生父派人送来了圣诞礼物，顺便在电话中询问了你：是否想要一辆帕加尼zonda或一艘私人游艇作为生日礼物。

你结结巴巴地拒绝了。

看起来，在彻底了解你的性格脾气之前，你的父亲需要为“选择礼物”这件事情苦恼一段时间了。

这个圣诞节，不止有亲人和朋友为你送来了礼物，向你表达祝福的也不仅仅是你的队友。

比如正在沙尔克效力的的曼努埃尔·诺伊尔和勒沃库森的托尼·克罗斯。

诺伊尔的礼物很低调实用，你拆开包装，发现是一双精美的门将手套，款式是私人定制的，手套的边缘用金线绣着“81号”——那是你的号码。

他的贺卡上有着精心设计的签名，似乎是他名字中“M”的变形，非常具有特色，但你觉得看起来像“@”符号。

你认真地给他发了信息表示感谢。

在脸书和Skype，你给诺伊尔备注的名字是“Neuerchen”。

这个昵称的意思是“小新”或“小诺伊尔”。在德语中，朋友之间起昵称时，通常会在名字后加上“chen”作为后缀，表示亲昵。类似的后缀还有“lein”，可以组成“Schaetzlein”（小宝贝）这样的称呼。

今年圣诞节，你送给他的礼物是一套滑雪护具。

克罗斯送的是梵克雅宝的“Alhambra”系列袖扣和卡地亚的“Santos de Cartier”手链，他在贺卡上写着：亲爱的朋友，你长得很适合那些亮晶晶的东西。

然后你拆开了罗伊斯送给你的圣诞礼物，发现里面是一台全新的任天堂Wii，搭配了几款热门的体感游戏，你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着你拆开了格策的，结果发现……你得到了一台一模一样的任天堂Wii，甚至还多配了一块Wii Fit平衡板！

你简直要笑翻了。

事实上，你也给他们准备了同款的Wii，甚至包括相同的热门游戏和体感配件。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送了朋友相同的游戏机，简直默契得令人哭笑不得。

……

今年冬天，美国和伊拉克政府签署了《部队地位协定》(SOFA)，圣诞节后，美国人终于决定逐步撤军了。

自从2003年美军入侵伊拉克、推翻萨达姆政权以来，什叶派和逊尼派的冲突愈演愈烈，美国人能够抽身而退，但那片饱受战火的土地，将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痛。

痛苦如同烙印，将深深刻在一代人以及他们孩子的生命里。

电视上正在播放着ARD（德国电视一台）的新闻，你没有调换频道。

那些被称作上流的人，是资本主义的顶尖阶层，象征着资本主义的极致：财富、权力、地位，肆意的享乐与**的放纵，而绝不是受约束的伦理或道德——‘上流’与‘下流’听上去像是反义词，不过是同一体的两面。

你对克洛普说：“战争落幕，政客们握手言和，只有母亲在儿子的墓前流泪。”

克洛普正在陪你一起拆圣诞礼物，听到这句话，他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事实上短暂地愣住了。

你的主教练对这句话的态度是复杂的——既有宽慰，又掺杂着深深的担忧。

他感到欣慰，甚至有些骄傲，为你能够触碰到这世界的痛苦；但也难掩心底的忧虑，他不希望你被复杂人性与残酷现实所压垮。

克洛普一直都知道你是特别的。

当人们谈论宏大叙事时，‘个人’不过是时代洪流下的一粒微尘——某些东西太过沉重，甚至连成年人都常常无法承受。

他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你的头发——在训练中，谁表现得不够好时，他也会拍拍对方的肩膀，但这样更加亲昵的动作，他只对你做过。

他更希望看到你在球场上奔跑，追逐并收获属于你的那份纯粹的快乐。

……

今年圣诞节，你们看的“圣诞电影”是克洛普最喜欢的《荒岛余生》和《洛奇 》。

你的亲生父亲送你的圣诞礼物是一只英式六孔陶笛，那是你母亲曾经送给他的礼物，她亲手制作烧制的，外观被捏成了小青蛙的样子，非常可爱。

你断断续续地尝试着吹出了《Funkel, funkel, kleiner Stern》（小星星）的曲调，克洛普站在一旁举着DVD，笑着为你录下了这段家庭视频。

克洛普拍照一向不太靠谱。

不仅衣品一般，德国人还不会拍照，克洛普每次自拍都能把1.94米*（6英尺4英寸）高的自己拍成1.7米，把1.83米的你拍成1.6米。

这个晚上，他还用钢琴演奏了几首圣诞歌曲（是的，他在青年时学习过电子琴）。

你拆开的最后一份圣诞礼物，没有贺卡，也没有署名。

——那又是一只百达翡丽。

百达翡丽5102 Celestial型号，以星空为主题的手表，具有天文显示，呈现着精美的夜空图案。

沉默了一会儿，你给格策打去了电话。

“马里奥……你的礼物太贵重了。”

你轻声说着，用肩膀夹着手机，另一只手小心地摸索着表带，指尖感受到手表的微凉。

“如果你还有印象的话，”你几乎是用玩笑似的抱怨对格策说道，“我只有一只左手。”

你的惯用手是右手，因此习惯把手表戴在左边。

电话那头的格策似乎愣了片刻，声音有些迟疑：“呃……我、我只是……你喜欢就好。”

出乎你的意料，格策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有些生硬，他好像对这个话题很紧张，仿佛连舌头都僵住了。

你不知道的是：电话那头的格策根本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他并不是那个在派对上亲吻你的人，也从未将昂贵的手表送给你。

他甚至完全不了解这件事，但他害怕被你讨厌。为了避免被拆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尽可能顺着你的话来圆回这个故事，把误会演下去。

“说谎”与“欺骗”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道路，但只要进行了选择，他就无法回头。

电话另一头的格策艰难地挤出了一个惨淡的微笑。

有那么一瞬间，马里奥·格策悲哀地觉得自己像是童话作品里的“敏希豪生男爵”（Baron Münchhausen，某种程度上是德国版匹诺曹）。

“……你还好吗？”

你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他不安。

然而他的声音却听起来更飘忽了，格策完全是在答非所问：

“……我一定能比……别人做的更好的。”

他的声音很轻，你其实并没有听清多少内容。

“……马里奥？”

你有些疑惑。

“巴里……抱歉……我只是爱你。”

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楚多了，语气不再挣扎，反而显得坚定。

只有马里奥·格策知道，这段“与众不同的待遇”其实是他从另一个人那里偷来的，那是他的童年好友、你们共同的好友——马尔科·罗伊斯。

他清楚，这是一种背叛。

这种行为当然是贪婪且自私的，事实上他认同自己就是这样自私的人。

在过去，他渴望得到俱乐部的青睐，想要获得更多的荣誉与薪资。为此，他可以不惜一切——足球是他的梦想，是每个球员的梦想。汗水、伤痛，哪怕是争夺、背叛与羞耻心，他都甘愿承担。

他会全力以赴争取他所渴望的一切。

显而易见，他也想要拥有你的爱。

事实上，他认为这才是自己的“最佳选择”。

格策认为自己拥有这样的资格，而爱就是自私的。

你沉默了片刻才回答了他：“……我也爱你，我爱你们所有人。”

你的态度始终礼貌而温和。

在这个圣诞节，你送给格策的“回礼”是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在1964年创作的小型丝网印刷作品《Shot Sage Blue Marilyn, 1964》。

在2014年，同系列的一件《Shot Marilyn》作品在纽约洛克菲勒广场20号的佳士得拍卖行以约1,200,000美元的价格成交。

收藏它的价值远远高过两块百达翡丽手表带来的收益，因此你并不觉得自己对格策有所亏欠。

……

很有趣的是，这份回礼是克洛普和你一起打包的。

你的主教练一眼就看出了这件艺术品的真正价值：你与格策之前发生了一些什么，而这件事的结果正在令你不安。

为此，你选择回赠更加贵重的礼物，既是表达感激，也是为了掩饰内心“不知道如何回应他人”的尴尬与无措。

克洛普看到了你的善良，感受到了你对他人和这个世界的温柔善意，以及那颗始终柔软的心。

但你同样沉默、安静，你“温和的拒绝”掩盖在了疲惫的淡然之下。

——克洛普觉得，你对他人的爱是刺猬的爱。

你习惯保持快乐，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人，却始终保持着小动物般的警惕，几乎不曾展露柔软的肚皮。

而你的主教练正在包容着你的全部，包括脆弱的那一面。

18岁意味着什么？

对英国人而言，18岁意味着成人。

真是奇妙，这是你经历的第二次成年。

*渣叔的身高来自访谈与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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