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真的很感谢这次住宿是单人间。比较有**是一方面,不会被别人的打呼吵到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还是睡觉时候感觉更自由,不会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喘不上气。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大部分人都说自己受不了睡觉时和别人贴得太近热得要死还被压麻胳膊,可每次他和别人住双人间或大床间的时候还是会被队友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弄到一张床上去睡觉。十几岁的时候,加迪尔还挺适应这种生活,主要是他从小没人抱没人亲,睡觉时候有人靠着是一种非常舒服、安心的体验,但到了现在,面对愈发高大强壮、胡子拉碴的成年队友和他们钢铁牢笼一样的胳膊,加迪尔就不太感冒了。他觉得大家还是分开睡更舒服一点。
所以当他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穆勒竟然站在他屋里时,才吓得差点没心脏停跳。
“托马斯?”加迪尔惊讶极了:“你怎么进来的。”
“你门没关好,刚刚菲利普也在呢。”穆勒满脸无辜地摊手:“我以为你不见了,还找了一圈。然后才听到你在洗澡——怎么不开浴室的灯?”
加迪尔这才放松下来。他估计是关门时候没用上劲,导致门锁没卡紧——因为是新盖的房子,整个度假酒店的门都有点需要用力对待。队友到屋里来坐一会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一边解释是浴室的灯太热了所以没开,一边坐到了穆勒对面的沙发上。还没来得及开口,茶几上,他的手机在震动——
他和穆勒同时低头,看到屏幕上浮现了罗伊斯的头像。
穆勒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罗伊斯确实和加迪尔电话联系很多,不过他这悲惨的遭遇和远在万里之外的状况倒还不至于让人产生什么戒心。加迪尔却是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通常来说都这么晚了,他的房间里可不该有别人。万一接通后让罗伊斯听到穆勒,或者是让穆勒听到罗伊斯说点什么不该说的,都会是很灾难很灾难的事情。
于是在穆勒惊讶的目光里,他若无其事地掐断了电话。
“怎么不接啊,我还想和Marco打声招呼呢。”穆勒开玩笑:“你们有什么特殊的晚间悄悄话吗?”
他没想到加迪尔还真一本正经地顺势点了点头:“嗯,他可能是要和我讲一些球队转会窗的事情,所以……”
“啊!怪不得不让我听!我是可恶的敌对俱乐部分子!”穆勒夸张地捂住了胸口,脸也皱成一团。加迪尔被他逗笑了,但穆勒实在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
“都快十点了,Marco还要找你讲俱乐部的事情,好可怜啊。”穆勒叹息着催促他,为了表示诚意还举起手来堵住了自己的耳朵:“快打回去吧,我不偷听。”
加迪尔无奈:“你可以回房间了,托马斯。”
“不要这么狠心嘛,我还一点都不困,回去好无聊。”穆勒一下子松开了手指开始耍赖:“我还想等你打完电话一起玩游戏呢——求你了求你了,加迪尔求你了——”
“你明明就能听见!”加迪尔抗议。
穆勒立刻捂住了嘴,过了两秒后又捂住了耳朵。这一次是真捂紧了以示清白。
天啊,怎么办啊。无论是非要把他赶走,还是非要躲起来和罗伊斯打电话,都有点太奇怪了。穆勒在这里看着,加迪尔甚至连偷偷发个短信给罗伊斯都不行。糟糕至极的是在他还没能想出解决办法的时候,手机就再一次响了起来。
加迪尔不能再不接了。
他把手机紧紧贴在了耳朵上,祈求罗伊斯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然而对方温柔的声音传来,立刻就是送命题:
“晚上好,宝贝,太好了,你接起来了。我刚刚打给你,你好像挂掉了,是还在外面吗?……”
在加迪尔的二十二年人生里,他从来没有像这几个月一样如此频繁地需要用谎言去遮掩最大的谎言:他和罗伊斯在交往。为了这段恋情,他先是和克罗斯闹了个冷冻如霜,下午才刚刚和好,结果却要靠着出轨来保密;现在,他甚至连对着男朋友本人都需要撒谎,这感觉着实令人头疼。他不喜欢也不擅长谎言,可是想到还在病榻上的罗伊斯,却只能努力下去。他一边盯紧穆勒确保对方真的听不到,一边尽量说点被读懂唇语也没关系的话:“嗯……还在外面……我可以等会儿再打给你吗?”
“听起来挺安静的啊。”罗伊斯困惑地嘟哝,转而就不安了起来:“对不起,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了……”
“没有,Marco,真的没有。”加迪尔费力地解释:“等会儿再说行不行?”
穆勒在对他做口型:“好了没?”并松开了手,开始手舞足蹈地点点手机又点点自己,意思显然是想要和罗伊斯也问个好。加迪尔一个着急,蹭地站了起来、用了全身的力气按住穆勒的嘴骑到他身上、把他压回了沙发里。
“好的,好的。那我等你电话,不要睡太迟了,你那边应该已经十点多了……什么声音?有人在你旁边吗?”
穆勒费力地在加迪尔的巴掌下发出了一点点呜呜声——加迪尔用力太大了,他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对方的体重压断,可这只导致他被按得更死了。
一时间空气里只剩下了加迪尔的呼吸,通话的轻微电流声,和他平静心跳后镇定的声音:“有吗?可能是虫子。巴西虫子好多。”
“我应该是听错了。”罗伊斯的声音软了下来:“没事,我等你电话。爱你,宝贝。”
加迪尔没能回“我也爱你”,只轻声嘟哝了一句好的。
“加迪尔!”穆勒终于重获天日,扶着加迪尔的腰大口喘着气,嚷嚷了起来:“你和Marco到底在干嘛啊?说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这是秘密。”加迪尔苦恼极了,感觉罗伊斯绝对在不高兴,实在是没法和穆勒继续拖延下去,就使劲把他往外赶:“你快回去吧,我真困了。”
“才十点哎。”穆勒可怜巴巴地抱着他,不让他走,手很不自觉地隔着衣服摩挲起了加迪尔的腰:“玩一会儿FIFA吧,就一会会儿。”
加迪尔抓住他不老实的手,抿起嘴,露出“我真的要生气了”的表情。穆勒被打败了,老老实实地举手投降。今天的亲密接触远超过预料,可他却并没有开心起来——讨厌的克罗斯暂时从他的脑子里跑了出去,但罗伊斯和加迪尔之间奇怪的秘密却敲响了新的警钟。穆勒原本想和加迪尔坦露一点脆弱和真情,想跟他说“其实我不想玩游戏,我是吃醋了,你和Toni又和好了,晚上一点都没理我”。可罗伊斯的电话扰乱了一切,加迪尔充满戒备的姿态和不高兴的眼神让他更是受伤。
该死的,难道他会害了罗伊斯吗?难道他会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可怜的病人生气吗?难道他在加迪尔心里就是这么混蛋,混蛋到都不能出现在他们共同好友的电话里吗?如果是克罗斯在这里,他还会这么紧张吗?恐怕早就三个人一起高高兴兴地在电流两端说起来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穆勒的心头翻滚着愤怒和委屈,当然还有不公。可如果发作出来的话,只会让他在加迪尔眼里更不可靠的。他不会这么做。
“好吧,好吧,别生气了,甜心,别皱眉头。”穆勒坐了起来、整理被压皱的衣服,垂着头:“你讨厌我,我走就是了。”
“不是这样的,托马斯。明天再一起玩好吗。”加迪尔疲倦地叹气。可他实在是说不清,也实在是急着给罗伊斯回电话。
穆勒离开房间时扭头看加迪尔站在阳台上的背影。他举着手机,趴在那里,显然是全身心记挂着电话那头的人,全情投入到甚至忘了刚刚还在骗他说是困了,甚至忘了穿上鞋子,雪白的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
穆勒下意识蹲下来拿起拖鞋,可他定在原地,没有走过去。加迪尔不需要他,加迪尔不想要他,加迪尔想要他走开。
好过分的加迪尔,好可恨的加迪尔。只要一在乎别人、就立刻把他当空气的加迪尔。难道健全和快乐也是一种罪过,只有那些哭啼啼的病号、总爱闹的自我中心怪才更值得被爱?什么逻辑,加迪尔真是世界上最过分的笨蛋,他一定有愚蠢、傲慢的圣父情结!他感觉情绪又在失控的边缘滑行,恨不得现在就把对方一节节敲坏,一口口咬进肚子里。可他不能,他只是轻轻松开了手,拖鞋滑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啪嗒声。
穆勒走出去,重重地甩上门。
加迪尔还是选择了和罗伊斯坦白刚刚是穆勒在屋子里,所以他说谎了。这让他感觉糟透了,不断咬着嘴唇,紧张地等待着可能会随之而来的愤怒或批评。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罗伊斯反而大大地松了口气,安慰他没事的。
“我刚刚都快哭了,觉得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或者嫌我烦了。”罗伊斯高兴又温柔地小声说:“只是托马斯在的话,没关系的,他就是喜欢串门和大家闹嘛。我知道你们不会……嗯……不会……”
他像是害羞了,都说不出具体的字眼来。加迪尔光是想了一下和穆勒恋爱,接吻和亲热这一类的事情,就也抖了抖——倒不是讨厌,而是实在想象不出那样的画面来。穆勒在他心里就不是个会和爱情挂钩的人,尤其是和他在一起。
可其实他也从没想过会和罗伊斯“恋爱”,他也没想过和克罗斯接吻,胡梅尔斯潮红的脸和那个糟糕的小屋子也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所有所有的这些事情,可它们还是发生了。
加迪尔忽然深感自己罪孽深重,近乎惶惶。月光像刀一样劈砍在他的身上,带来一种近乎溺亡的压力。
“加迪尔?”他太久没说话了,罗伊斯轻轻唤他:“是不是困了?快睡吧,我马上就挂。”
“没有……你今天还好吗?……”
罗伊斯带着点兴奋劲分享了他今天复健的大成果,他已经可以尝试一点点站立了,尽管只有几秒,可那种感觉还是非凡地好,总算有了盼头,不用一直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哦,今天还有一只松鼠爬到了他的窗户外面偷吃饼干,也许明天他应该提前放点坚果在那里……在他絮絮叨叨的讲述里,加迪尔逐渐从负罪感和自我厌恶感中冷静了下来。
罗伊斯很高兴,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了。
别的人也一样。
他希望这段时间能赶紧过去,大家都好起来,让一切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充满安宁、纯净和幸福的样子。为了这份美好的愿景,加迪尔愿意忍受现在的一切,并为此付出无穷的耐心和爱。
“我爱你。”罗伊斯轻声说。他们已经通话四十多分钟了,实在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我也爱你。”加迪尔的声音像风掠过林间的低语,也像安眠药,慢慢融化在听者的血管里:“我也爱你。”
五个小时的时差,德国这边才下午五点多。夏日里白昼是很漫长的,罗伊斯躺进金色阳光穿透树叶的碎影里,来来回回地抚摸早已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然后把它塞进病号服里放在心口捂着,慢慢闭上眼睛。
穆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后一直在跳舞。他戴上降噪耳机,把摇滚乐开到最大,一个人无声而又爆裂地在狭小的卧室、也在无垠的天地间疯狂旋转。他闭上眼睛,感觉自己一动不动,动的是整个世界,乱七八糟的、黑底上涂满荧光色的世界,塞满了加迪尔脸庞的世界。这个世界围绕着他、挤压着他、折磨着他,这个世界让他感到热爱、痛恨,想要拥抱,更想要征服和毁灭。又或许如果他能征服的话,他就不再想要毁灭了,他会爱惜这个世界,像小王子爱惜一朵自己浇灌出的玫瑰。
他在明亮炽热的灯下转动,却感觉正身陷有着闪电和暴雨的黑夜。
直到他摔倒了,一切声响和混沌的画面都随着撞击而从耳机里甩了出去。他呆呆地躺在床脚边,不懂刚刚是哪块木头绊倒了他。精疲力竭感支配了身体,他的皮肤被泡在涔涔的汗水中,散发着可悲的,孤独至极的,渴望拥抱和爱的声音。
他不知道刚刚加迪尔敲了好久的门,想要和他说对不起,直到刚刚才走开。他错过了温热的拥抱和柔软的话语,只孤独地躺着,直到浑身发冷,才爬起来去洗澡。
站在水流下,他对着模糊的镜子一遍遍下意识地笑。
诺伊尔已经睡了一觉爬起来找水喝了。他什么都没干,光是睡觉就把自己睡出了满头的汗,**着精壮的上身,像座小山似的站在客厅里。加迪尔开灯时被他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杯子瞬间就掉了下去,但门将先生反应满分地一伸手就捞住了晶莹剔透的小家伙,得意地举起来在脸边晃了晃。
“来抢。”他很幼稚地把胳膊举高逗加迪尔玩。
小美人立刻就放弃了:“好吧,我不喝了。”
“哎哎哎哎哎哎,别走啊。”诺伊尔赶紧把人抓回来,按在沙发上,然后去帮他搞了点热水。加迪尔不喝冷水的习惯真的很怪,他们都不懂为什么。不过不懂不妨碍服务的态度,他哈欠连天地趴在只到自己胯那么高的台子那儿,举着在他手里像过家家玩具似的烧水壶,守着度数到40摄氏度。
“亲一口才给你倒水。”诺伊尔笑着举着水壶蹲到加迪尔身前,藏起来不给他。
“曼努,我好困了……”加迪尔都快睁不开眼了,不想和他玩。诺伊尔哀叹自己就是心太软,但手上还是很老实地帮加迪尔倒好了水。眼看着他眼神涣散、迷迷糊糊小口喝水的样子,他感觉更热了。
真漂亮啊。
他一边想着,一边伸出手来帮加迪尔把金发别到耳后,很有点得意地歪过头,像是欣赏自己创造的艺术品。
胡梅尔斯站在从三楼下到二楼的台阶上,像个雕塑一样化在了阴影里。他低头看着温暖灯光笼罩下的加迪尔和诺伊尔,他们像舞台中心的演员,或者精心布置的小场景里的一对漂亮人偶,那么亲密地靠在一起,头顶因为发丝反光而出现两个小小的光晕。他看着诺伊尔蹲在那儿握住加迪尔的手亲了亲,把水杯拿到一边去。加迪尔踩着沙发站起来也就才比他高一点点,抱怨诺伊尔把他的拖鞋还给他。
根本就没生气吧,声音这么轻,像撒娇似的。
“亲一口就还给你。”
加迪尔光着脚跳到了地板上,在没落地前就被诺伊尔举了起来。
胡梅尔斯像被烫到似的更向后地缩进了阴影里,像是生怕碰到一点点光,更害怕碰到正在上楼的两个人。脚步声就在他的脚底正下方响起,加迪尔的语气很吃惊:“曼努!你太过分了!”,而诺伊尔的则很高兴:“把你抱回去还不轻松啊?都不用走路了!”
“但你没有抱我,你是掐着我举起来……算了,别别别,别这样,你就掐着我吧。”
胡梅尔斯闭着眼睛,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他听到关门声响起,诺伊尔哼着小曲一路下楼,另一声关门声响起,他才终于拖着发麻的腿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出来是要做什么的。
不管是什么,他现在都没心情了。
在三楼的走廊上他意外遇到了正趴在那里的拉姆,对方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陪着娃娃脸一时间倒像是个青春期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拉姆神色自然地转过头来问他听没听到之前楼下好像一直有人在敲门。
胡梅尔斯这才想起来他干嘛要走出房间:“听到了,但是没人……可能,可能是听错了。”
拉姆点了点头,转身就回了房间。胡梅尔斯愣在原地,他不知道拉姆看没看到刚刚这一切。可就算看到了,又怎么样呢。
今天是十月二十六号。又好几天没写,跑去摸鱼了,就是写了沙德哦。现在写小傻在Nina的世界里就等于摸摸鱼宝,也就是摸鱼,哈哈哈哈哈冷笑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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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