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迪尔在大半夜被吵醒了,外面动静太大,他晕晕乎乎地爬起来,发现时针才刚刚指向1。真是疯了,勒夫怎么会允许球员们连续两个晚上熬夜狂欢的。加迪尔捂着剧痛的头爬了起来打开门,发现是穆勒正在和诺伊尔在楼下客厅里玩扔球游戏——难怪这么大动静。
“天啊,加迪尔,对不起。”穆勒捂着嘴,压低了声音,神经兮兮的样子一看就是喝多了:“我们吵醒你了吗?”
诺伊尔狠狠踩了他一脚:“都怪你刚刚扔歪砸到灯了!”
加迪尔无语凝噎。他捂着眼睛防止被光线刺到流泪,有气无力地试图找到能管事的家长:“菲利普呢?”
“我在这儿。”拉姆的声音从他的身侧响起,似乎是刚上楼回来,同时到来的还有一件盖在头顶的外套。加迪尔被完全笼罩进了让眼睛舒服的黑暗和成熟男人的古龙水味道里,拉姆除了身高以外真的无处不是沉稳可靠的。他几乎是下意识就伸出手来找到了对方的衣袖捏住,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撒娇似的告状:“我想睡觉……”
“那就回去睡吧。”拉姆低声说,撸猫似的顺了顺加迪尔的脊背:“他俩不会再吵的,我保证。”
加迪尔又乖又安心地点了点头,连带着头上的外套也点了点,幸好拉姆扶着才没滑下来,就这么盖着个盖头、像个小幽灵似的回房间里去了。队长大人怒气十足地抱着胳膊往下一瞪眼,两个捣蛋鬼就一起举手投降了。诺伊尔用一种谨慎的姿态滑着螃蟹步躲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门,于是客厅里对峙的就只剩下了低头的拉姆和仰头的穆勒。
“好过分啊,菲利普。”穆勒发出哭唧唧的声音:“你害得我今天一晚上都没和加迪尔说话。你像个狠心的独/裁/统/治者……”
“没扯这些有的没的,托马斯。”拉姆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轻声说:“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得到一点惩罚是你活该。”
“我不知道,事实上没人知道。你也已经选择‘不知道’了,菲利普。”穆勒笑了起来,灯光照在他明亮的眼睛上,让他看起来毫无阴霾,是个那么高大、年轻、俊俏的、讨人喜欢的青年:“好啦,别像个守护神一样站在那儿了,我已经把钥匙放回去了。晚安,毫无私心的——**官。”
他wink了一下,笑容变得讥诮又嘲讽。拉姆对这种程度的攻击完全无动于衷,淡定自若地松开架在胸前的胳膊,也点点头回了句晚安。
加迪尔这一次可算是睡了个好觉,早晨在阳光、鸟鸣和手机消息提示音里醒来时,他感觉精神状态比昨天好了一百倍都不止,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金发在镜子里像丝绸一样光滑闪亮。他一边刷牙一边听消息,全是罗伊斯发过来的语音,一半在说好想他,另一半在道歉发了前一半。最后是小心翼翼地委屈昨晚他们没有说晚安。
愧疚让加迪尔的心变得柔软又沉甸甸,他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倒不是说他怎么伤害了罗伊斯的心,而是不管怎么努力,他都学不会陷入爱情,学不会像罗伊斯喜欢他一样喜欢回去。对方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于是不安是如此的强烈,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只好加倍地对彼此温柔与客气,连倾诉太多的爱和无法回应这份爱都要说对不起。
“Marco,我起床了。”想了想,加迪尔没有像平时一样回复文字,而是也发了语音过去:“我听完了你的消息。请别道歉,我也很想你。今天感觉还好吗?我记得要开始做右大腿肌肉锻炼了对吧……”
因为和男朋友耐心沟通太久,加迪尔今天下楼就迟了很久,拉姆似乎已经走了,诺伊尔和胡梅尔斯都起来了,两个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大个晃荡在客厅里,十分具有压迫感,加迪尔都感觉他们一伸手能够到二楼的栏杆。
“早安,甜心。”诺伊尔油腻腻地冲他wink了一下,胡梅尔斯好像又恢复了正常,很自然地一边喝咖啡一边笑着和加迪尔问早。
“托马斯起来了吗?”他低头找了一圈穆勒,没见人影。
“怎么大家都是起来就问那个猴啊。”诺伊尔哀怨:“没呢,他这两天都睡太迟了,可算是熬不住了。”
加迪尔决定去叫穆勒起床,一方面是因为今天上午有训练课,可不能迟到,不然赶不上去球场的小船;另一方面是他正好把手镯还回去。可他站在门口耐心地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动静,加迪尔知道地毯下面就放着穆勒的备用钥匙,他也说过随时可以开门进去找他,但加迪尔不太想这么做。
正想着要不要打电话,房门就开了。穆勒还没拉窗帘,屋里漆黑一片,年轻男人的气味糊了加迪尔一脸,让他下意识皱了皱眉头。穆勒只穿了个大短裤,哈欠连天头发乱飞,表情原本凶得像要砍人,一看是加迪尔又强行舒展开了,像个扭扭糖似的一股脑往他身上一栽,嘟嘟哝哝的:“好困啊!我还不想起……”
“要迟到了,托马斯,你得吃早餐。”加迪尔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把人往屋里拖,丢回床上,然后去拉开了窗帘。
被灿烂阳光和清新空气糊到脸上的穆勒像个吸血鬼似的惨叫一声,扯过被子盖住脸一个打卷,不愿意面对该醒来的事实。他的脊背完全|裸|露在空气和阳光下,肌肉线条漂亮地延展着,细细的汗毛让躯体拥有了金色的勾边,这是一副很具有荷尔蒙的场景,但是加迪尔完全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举起毛巾在上面抽一下。
穆勒原本还想再耍赖一会儿的,这样他既能多睡几分钟,又能让加迪尔多哄他一会儿。可是他迟迟没听到加迪尔的动静,正想掀开被子偷偷看看对方在干嘛,就感到自己的左手被从枕头下面抽了出去,接着一个冰凉的圆环就套了上来。
“你的手镯,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我屋里了。”加迪尔轻声说,把手环又转了两圈稳稳挂到穆勒的手腕骨上,这才感到满意了。
穆勒瞬间不装了,一个鲤鱼打挺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我是戴右手上的!你再给我戴一次嘛。”
这种理直气壮的“我残废了哦”的要求当然是不会得到加迪尔回应的。不过被套了个圈这种亲密行为还是让穆勒一扫起床气得意洋洋地爬了起来,美滋滋地动不动就摸两下自己的手腕哼着小曲。
尽管加迪尔完全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高兴,但还是在他自带的这种喜剧氛围里没忍住微微笑了起来。穆勒呜呜哇哇地匆忙洗漱换衣服,一扭头看见加迪尔坐在那里手腕支着脸认真等他的样子,整个人都快像阳光下的黄油一样化掉了。
手腕上的镯子碰到拉链时发出轻微的声响,和他心里的波动一个节奏。正大光明地在干坏事后留下证据,还让受害者加迪尔这么无知无觉地给他送回来,这种感觉可真够刺|激的。穆勒越来越发现自己其实很有当变态的潜质。但他并不打算完全责备自己,他曾经自责过,但现在不了。如果说走到这一步该怪谁的话,他固然是大错特错,可加迪尔也难逃罪责。
尽管他从头到尾都那么纯洁无瑕。有时,纯洁本身或许也是一种错,因为它抹杀了所有故事的可能性,给别人只留下了做恶人的唯一选择。你想要在加迪尔的世界里变得特别吗?你想让他额外在乎你吗?好的,要么去受伤和死亡,要么去犯罪吧。
穆勒站在镜子前用力地梳不听话的一头乱毛,脑子里回闪过很多和加迪尔有关的事情。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事情完全没有这么扭曲,穆勒敢打赌就算是一万部青春恋爱电影加起来都没有他们十几岁刚认识时那么纯情和喜悦。没有人会不爱加迪尔的,他那么漂亮,性格又宽容、温柔……更关键的是他还如此天赋异禀才华横溢。优秀而自谦是一种永远迷人的品格,但穆勒一开始并不喜欢加迪尔,或者说他对自己心中自而然地产生“喜欢”这种情绪持有谨慎的态度。穆勒坚信他应该是装的,因为卓越总是伴随着傲慢,这是人性,是只能遮掩不能消解的人性。但越观察他越发现加迪尔好像真的就是完全不在乎。与其说他是谦逊,不如说他是视世间万物同等如尘埃,他自己也一样。谁会去为一粒灰尘好像比另一粒大一点、亮一点而骄傲不已呢。
穆勒逐渐意识到看起来乐观积极、爱意丰沛的加迪尔其实很厌世。有一次世青赛的团建活动是一起到摩天大楼的顶上参观合照,穆勒记得他一回头看见加迪尔脱离人群,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队尾,手指按着栏杆边缘、专注地望着下面,像是在金色的光里长出了不存在的翅膀,整个肢体都在无言地呐喊“好想跳下去”。
尽管那时候对加迪尔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穆勒还是在惊吓中出于本能去拉了他一把——这是个奇怪的动作,最起码在别人眼里看来是奇怪的。因为加迪尔好像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风景,结果穆勒忽然就去拉人家的胳膊。
“托马斯!你不要欺负加迪尔啊!”有人不满地嘘了他一下。
小美人却像是如梦初醒似的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穆勒握住他胳膊的手,然后视线又挪到了穆勒写着惊恐的眼睛里,半天没说出话来。
到了晚上他们一起坐大巴回去的时候,穆勒靠着窗户戴着bose降噪耳机听音乐,却忽然感到一根微微发凉的手指伸进了柔软的耳机套和他的耳廓中间,隔出了一片小小的空间。加迪尔的声音从这片小小的空间里涌入他的耳朵,脑子,血液和心脏:
“谢谢你,托马斯。”
穆勒过了一会儿才敢微微伸出头往后看,但他只看到了加迪尔挨着窗户安静睡着的样子。路灯的光芒一段一段地照进来,一段一段地照亮他美丽的、年轻的脸。即使是不认识加迪尔的人,也会在看到这种场景时下意识变得柔软起来的,甚至产生一种想给他盖个外套的母性冲动。
这样漂亮的人,活得这么容易的人,怎么会想要去死呢。
穆勒在自己年轻的生命里第一次体会到一种纯粹的、优美的、高高在上的悲悯。虽然看起来像个感情过剩的人,但事实和外表相反,穆勒总是强迫自己不断学会清醒冷静和抽离共情、学会像x射线一样看透人心,这才是他能越做越好、越来越在人群中镇定自若、掌控气氛的原因。凭着一腔真情去交往的人只会把一切都搞砸,有着清晰目的和判断力的人才学得会温馨和体面。可他确实少有的、毫无意义地完全被一个人吸引了,即使和加迪尔深入接触不是什么有意义的行为,可他还是很想要。
穆勒想,加迪尔能讨几乎所有人喜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直在向下兼容。那就是他能看透所有人在想什么,并无声地满足。也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在先前下意识地对漂亮又无害的加迪尔莫名感到一种——敬而远之。他现在才搞懂了,原来这是棋逢对手,人精遇到人精的感觉。可他感觉自己还是挺看不透加迪尔的。是他的段位太低了吗?对方看他又是什么样呢?
他好像是能看透我在想什么的,是吗?穆勒想着下午高台上加迪尔的反应,陷入了莫名的刺激感里。
对于托马斯·穆勒来说,和人拉进关系从来都不是难事,直到他决心要和加迪尔搞搞。尽管他能感觉到对方因为那天下午的事情对他多了一分信任和感激,但这并不能让他顺理成章地成为“特殊的一个”。就算穆勒很明显地表达出了自己对他的特别也完全没用。和加迪尔相处像是玩一种好感度会出bug永远卡在70、80的攻略游戏,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发展到某个程度后就再也不会增长了。
这个程度就是好朋友。穆勒知道自己和加迪尔成为了好朋友,他在这段关系里付出很多,得到的也很多,加迪尔是那种永远会加倍返还爱的类型。他们进入了一段非常良性的、让人想起来会微笑和得到安慰的健康友谊,唯一的问题在于关系止步于此不断盘旋,再也没有变化。他们可以一起打游戏、在夏天漫长地待在一起玩而不会腻;他们可以在国家队赛事期间被分到一个房间,放弃一张床不睡硬是挤在另一张里,漫无边际地说闲话直到头挨着头睡去;穆勒甚至可以强行和加迪尔换衣服穿,只要他不嫌短,加迪尔是完全宽容的。但他不可以更近一步了,他不可以问加迪尔小时候的事情,或者说可以问但得不到答复;他依然不懂加迪尔为什么有些时候看起来那么空洞抑郁,他不懂对方在想什么、需要什么;他不可以永远霸占他的时间,在别的人比如克罗斯或者格策或者罗伊斯喊加迪尔出去时,端水大师加迪尔会就着事情的轻重缓急、朋友的需求和最近的时间分配很客观地进行选择。
“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最开心的吗?马里奥想去开车就让他自己去嘛,大夏天出去陪他挨晒干嘛。你喜欢开车吗?”穆勒纳闷。
加迪尔诚实地摇摇头,但转而更纳闷地挑挑眉头看他,像是不懂穆勒为什么问这种蠢问题。
于是穆勒就明白了,他还是不够了解加迪尔,对方像向下兼容每一个人一样向下兼容他。这样的话,他当然不可能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他带着一种福尔摩斯式的好奇试图打开一扇门,到头来却沉溺在温柔乡里差点忘了初衷。他沉浸在被爱的美好感受里,享受着那种永远有人会理解他、信任他、支持他、陪伴他的快乐。在加迪尔身边甚至会比在家里还要舒服,因为他的爱甚至可以比家人更无条件一点,他的世界又远比父母距离他更近。在加迪尔身边,总是在人际关系里作为付出方和控制方的穆勒可以放下这份潜在的压力,他不用表演、不用关心、不用伪装,只用脑子空空地躺在朋友的大腿上任由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乐。
加迪尔真的太难懂了。穆勒已经极尽全力去观察和试探他了,像一个执着的寻路人一样试图寻到他的心里去,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在沿着加迪尔清晰划定的边界乱逛。这挺让人挫败的,但逐渐挫败就变成了迷惑,迷惑变成了心疼,穆勒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加迪尔的童年一定很不幸,长大后才会变成这么一个永远紧闭心门的人。他没有办法去改变加迪尔的过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在,深夜在弗洛伊德心理分析课的语音里沉沉睡去。他开始不再是为了理解而理解,而是出于爱的本能去凝望和在意。怜爱也是爱,好奇也是爱,可惜穆勒太年轻也太自信,他不懂这样的道理。他不懂并不是所有投射出去的爱都会有回应,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心甘情愿地、利落干脆地忘怀没有得到回应的主动付出,他自己也不例外。哪怕他把这种过程当成人**,当成一种试验,一场冒险,也不意味着他就可以比俗人更洒脱。
爱而不得就是会痛,会不甘心,会怨,会嫉妒,会疯狂,会忍不住付出更多来挽回沉没成本,会宁愿毁灭也不要让别人得到,这才叫人性。人性是你看透了,但依然躲不过。
所以这不怪我,都怪加迪尔根本不是人,他没有人性。他明明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但就是不给最关键的那一部分。他总是用百分之八十的爱去折磨每一个人,做个天真的、不自知的情感虐待狂。天使脸蛋,铁石心肠。
爱这么一个人是何其不幸的一件事。我根本就是被加迪尔爱情诈骗了嘛。他活该受到惩罚,他活该皱着眉头醒不过来,被我压在被子里亲死。他就应该被绑起来、锁起来、关起来,再也不要出去害人,用一辈子去学会什么叫爱才对。
穆勒给衣服扣上最后一粒纽扣,对着镜子笑了起来。他看到了自己的小虎牙,看到了自己蓬松的棕色卷发,看到了自己亮亮的眼睛,看到了一个如此迷人、俊俏的托马斯·穆勒,于是才这么转过身去,让加迪尔也看看这么好的他。他多么希望加迪尔能简简单单地就这么喜欢上他啊,如果是那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我们走吧!”
他笑着冲加迪尔伸出手,鲜活的调皮劲仿佛还是十九岁的时候,要握住漂亮弟弟加迪尔的手带他从训练场上私奔,一起去看小猫爬树。
今天是十月十八号的Nina,妈咪们来亲亲我。Nina真成养胃女了(大悲),刚行了就萎靡了两天。攒存稿好苦命啊呜呜呜,只能在脑子里一遍遍幻想妈咪们看了什么反应,好想发好想发,感觉身上有加加在爬!(啊什么恐怖片)。但是又很害怕提前发的话每天写更新时候又会很焦虑然后胡乱写点控制不住内容跑偏,为了不要走上老路Nina要努力坚持下去呜呜呜(猫猫含泪握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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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