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喜欢太宰治。
说实话,我实在有很多理由不喜欢他。比如,他是个太过聪明的人,而我不擅长应付聪明人;他是个擅长撒谎的人,而我的异能能够看穿谎言;他是个喜欢自杀的人,但实际上想要活下去,而我仅仅虽一心求死,却只是计划了两年之后自己的死亡,并没有行动过任何一次……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这些理由并不充分。
我也并不是不喜欢他。至少对于我来说,虽然他的探究频频触即我的底线和我的痛处,但大多数时候,只要看着那张好看的脸蛋,想想他过分聪明的脑子,就能够平息我的怒火。
我那隐藏在不喜欢之下的真实情绪,名为嫉妒。
我切实地嫉妒着太宰。
如果是未来经历了一切的我来思考这个问题,肯定会哈哈大笑,并表示太宰压根就是个可怜的混蛋,一个挣扎着求生的胆小鬼。然而现在的我就算已经隐约触及他的内核,但对于太宰的了解仍浮于表面,现在的我,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正嫉妒着太宰治。
而我本人这样普通,经历又格外惨淡,因而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感到嫉妒的——倒不如说,正是因为他拥有的全部是我没有的东西,才会是我嫉妒他、而不是他嫉妒我。
“太宰。”认清这一点的我没办法再对太宰治产生任何不良情绪,再说完关于“赎罪”的那些言论之后最终说道:“我说完了,你应该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很晚了,我要休息了。”
听完我的话,他面色有些苍白,或许又不是,毕竟他的脸常年是苍白的。
他就站在那里,久久不言。我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索性朝他点点头示意抱歉,转过身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然而,就在我要进门的时候,他拉住了我的手腕——就像不久之前,他在休息室拉住我手腕那次一样。
我看向太宰治
他难得有点迟疑地说道:“菅原,你……计划好了吗。”
我眨了眨眼。
……他问我这个干什么?难不成真想要和我一块儿殉情?
“计划好也不会带你的。”我故意笑了笑,像是找到了什么能让他生气的契机,也是想让气氛稍微轻松一点:“说起来自杀这种事还是一个人比较好吧?两个人很容易出各种各样的意外呢。啊,说起来我还有一个计划是过完这两年之后直接去港口Mafia总部被当成叛逃人员处理,那样的话不用自己下手嘛。”
气氛因为这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轻松了一些,而太宰治也像是知道我的不想多谈一样,顺着我的话“诶”了一声:“可是那样超痛的——”
是啊,听着都很痛。如果到时候真的选择了这个计划,嘴里要先咬住铺路石,然后后脑勺要被踢好几下,直到嘴巴、牙齿和下颚全都被破坏,最后还要经受三发子弹。简单来说,就是要先体会到强烈的痛苦,才能够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我并没有说出口,只是说:“也许痛是好事呢?在死前才能够感觉到强烈的‘活着’的感觉,死去大概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太宰治若有所思:“很认真啊,菅原。”
“我从不说谎。”我平静地回答。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如果我身上还有什么太宰治没有的东西,便是这份“品德”了吧。
然而,这也是太宰治并不需要的。
“好吧,菅原。”太宰治松开我的手腕:“我相信了。”
在他松开我手腕的那一刻,“心眼”再一次发动了:太宰治并没有相信我从不撒谎。说的也是,人生在世难免需要撒谎的时候,尤其对于他这种将人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人,根本就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会面对所有问题都实话实说吧?
而且我也的确不是没有说过谎话,太宰治这次的不相信也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太宰,我要去休息了。”我再一次说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半夜路上大概有很多港口Mafia的人,万一要是被认出来可就要痛苦地死掉了。”
太宰治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后半句话似的,饶有趣味道:“不叫我敬称了吗?”
“太宰不也没再叫我沙希吗?”我回敬:“我最大的秘密都被你挖出来了,还不允许我不那么客气吗?而且说起来,太宰和我是同龄人吧。现在既然大家都从港口Mafia叛逃,身为同在洗白中的同级同事,我当然不用一直用敬语称呼你了——也不一定是同级,没准我的权限比你的还多一些呢。”
“咦,菅原你意外的牙尖嘴利嘛!”太宰治感叹道,“稍微有点怀念那个会叫我‘太宰先生’的沙希酱了——”
我面无表情:“太宰,好恶心。”
“会哭的,我真的会哭的哦?”
又被太宰治纠缠了五分钟之后,我实在是无奈:“太宰,你再不放我进家门,今天我们可能就要在走廊上聊一整晚了。”
“那样也不错啊!”他笑嘻嘻地。
我看着他,突然道:“如果实在不想回去,那睡我家好了。”
说完这话的瞬间,我难得看到太宰治的脸上出现近乎于错愕的表情。
不过,错愕归错愕,太宰真的和我一起走进了我家的家门。
前两天和坂口先生一起喝空的啤酒瓶还没有扔,和几本轻小说一起摆在茶几上显得分外古怪;电视虽然好好地安在墙上,但是并没有插座连接;浴室的门半敞着,散发出沐浴露的清香和湿漉漉的潮气……尽管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这两天的混乱社畜生活,但我还是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抱歉,有点乱。”
太宰治摆摆手,随后好奇地看了一圈,评价道:“菅原这里倒是意外地很有生活气息嘛。”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差点笑出来。毕竟,前两天坂口先生来到我家的时候,还相当认真地吐槽了我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来着,“连我家里都有switch啊”——当时他是这样说的。
总感觉他当时的潜台词是担忧,但我又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担忧。
……或许是为我的心理状态在担忧吧。只是,我实在没有什么非常喜欢的东西。
我摇摇头,试图把这些想法都清出脑海:“所以睡在客房行吗?可以的话,我现在去收拾寝具。另外,如果需要洗澡的话可以直接进去,不用来问我,里面没什么私人物品。”
“菅原总是招待人吗?”太宰治突然问道:“很熟练的样子呢。”
我正拉开柜子寻找着被褥,听见他这样的问话,心不在焉地回答:“嗯……算是吧,之前在港口Mafia出任务的时候经常招待一位同事。现在的话,坂——我是说,某位同事,非常偶尔的会来喝个酒。茶几上的啤酒瓶就是前两天我们喝酒留下的。”
“这样吗,有点羡慕啊。”他用压根听不出羡慕的声音这样说道:“我也想和菅原一起喝酒呢。”
“今天太晚了,冰箱里也没有酒了。”我把寝具铺好:“那么,晚安。我去睡了。”
“结果留我住宿却没有夜聊的环节吗!”太宰治不满道:“这样根本没有留宿的意义吧!”
我:……
我难得有吐槽的**:“太宰,你说的那是女高中生一起住宿才会出现的环节吧?!先不说我和你根本没上过高中这回事,性别也不一样吧!我留太宰你在我家睡觉只是为了不和你在走廊一直聊下去,不是为了满足你对于‘留宿’这件事的幻想的好吗!”
太宰治双手合十,露出了像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表情,一点看不出是在拜托地拜托道:“可是我很想和菅原你夜聊,请满足我吧~”
“台词太糟糕了!”我把枕头甩到他脸上:“请安安分分的睡觉吧,太宰先生!”
被我的枕头砸中之后,室内的空气一时间只剩下了我气喘吁吁的呼气声。半晌,太宰治才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不带什么情绪地开口评价道:“菅原的情绪变化真是很快呢。”
……这句话倒说的不错。
我的情绪变化的确很快。
在刚刚答应坂口先生的时候,我虽然下定了决心至少要为坂口先生的那一番谎话再活两年,但压根无法控制住自己那些关于“自杀”的想法。如果那段时间我不用担心碰见港口Mafia的人、能够随随便便出门的话,我大概会像太宰一样,看见河就想跳进去,看见房梁就想上吊。
然而,答应了坂口先生再活两年,那就要再活两年。无论多困难,多么坚持不下去,都要遵守这个承诺。所以,只要封闭起那些情绪……只要能够及时止损、假装自己并不在意的样子——就能够当那些负面的想法从来不存在、就不会出现破坏承诺的“意外”。
也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一点。
“太宰不也是吗。”我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但是每种情绪都是真实的,也都是我自己啊。每次感觉自己很分裂的时候这样想一想,就不至于那么奇怪了,也不会太自我厌恶了。”
还没等太宰治说些什么,我就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来到了房门边上:“以及,为了避免发展成夜聊,我去睡了!晚安!”
我“贴心”地替太宰治关了灯并掩上了房门,迅速逃窜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并不知道的是,在我离开客房之后,太宰治看着黑掉的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随即又低低地笑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有趣玩具的孩子。
他想,之前的他实在是看走眼了,居然曾经对菅原沙希做出那番评价。
这哪里是什么乖顺而无趣的狗……
这是一只猫啊。一只厌倦了世界、却又被驯服了的,不得不活下去的猫啊。
“啊——事情,好像变得稍微有点有趣起来了。菅原,还请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啊。”
稍微调整了一下前文的格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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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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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