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妻子,你坐上汽车后座,前往今日合作对象的家宅。家里并没有聘请私人司机,平日你大多自己开车,其他时间则由管家先生代劳。
就像西洋风在境内逐渐兴起一样,来自东方的服饰和制品在海外的贵族之间一直具有很高的人气。哪里都不缺生意人,许多外国人渡船而来,学习当地语言或是聘请向导,赚得盆满钵盈,你自然也参与其中。
有些商家虽然代代经营和服销售,但思想较为保守,客源也大多是靠世代积累下的口碑和人气,让他们一直不愿意将自家的和服出口,今天你要拜访的大江家便是其中的一员。
不仅如此,大江家的上代家主还有收购各类古董的爱好,也是这个倔强的老人一直不同意与你进行合作,随着家主的逝去,大江夫人迅速病倒床榻,大江家眼下由其独女大江甘主持大局。
也感谢你的好友天海镜子的牵线搭桥,大江家低价脱手的古董被你们买入,其中不少在地下拍卖行被高价拍出。不过她对于你妻子的好奇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年轻一代的思想总是不同的。近年传统和服的销量逐渐下滑,母亲的病情和各项开支都等着要钱,大江甘几番思索,写信向你传达了合作的消息。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套男士和服,样式优雅,你穿上正合适。
藤田均一言不发地专心开车,今日的行驶速度比往日稍快,不久你们就抵达了大江宅。
你在佣人的带领下来到会客室,大江甘已经坐在沙发上等待了,她同样穿着和服,棕色的长发上并未戴任何装饰,年龄与你相仿,看起来冷静沉稳。
然后这位女士在抬头看到你的瞬间两眼放出了光芒。
并不是真的从眼睛里喷出了极光,又不是迪吸,只是那双眼睛徐徐生辉地上下打量着你,将你穿和服的样子夸了个遍并试图推销她家的某款男士和服。
大江甘轻轻咳嗽两声,重新作回严肃的样子,只是商谈场景已经变得轻松许多,她只是太爱和服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人见到自己心爱之物闪耀的样子总会这样的,你在心里默默想到鬼舞辻无惨。比起自己,你的妻子才更适合和服。
你从随身的箱子里拿出包好的契约:“按照先前信中说好的草拟了一份,还请您过目,如果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请随时联系。”
“好的,麻烦您了。”
因为还有其他事情,大江甘只是粗略地确认了一下便将契约重新包好,让佣人收起来。
“宫先生真是一位爽快的人呢。”
“哪里,是因为您对待和服的态度让我觉得您是值得信赖的人,我才敢这样与您往来啊。”
面对不同的人,应对的方式自然也不同,你若是这么不拘礼节地与大江先生商谈,可能已经被对方客客气气地‘送’出去了。
几句寒暄后,佣人托着几个盒子进入会议室,大约五个大小不一的盒子被放在桌上打开,大多是小物件,其中有一件吸引了你的目光。
“这就是先前所说的……”
那是一把破碎不堪的打刀,刀身和刀鞘上都沾满了干涸的血渍,想必佣人移动这个盒子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屏住呼吸,以免造成二次伤害,与它濒临崩溃的外观相反,刀身的裂缝间渗透出某种奇妙的能量,向刀刃上缓慢蔓延,更加奇妙的是,刀柄上还装饰了一些白骨一样的东西,显然不适合抓握,而那些白骨也蕴含着同样的能量,不是简单地装饰。
“是的,”大江甘低下了头:“这把刀收购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状态,只是先前一直收在刀鞘里,我也在家父过世后才知道它的。”
“如果只是放在那里,并不会造成这样的破坏,所以大江先生买下这把刀的时候它就是这个状态,您是这么想的对吗?”
你感觉有些饿了,但目前工作第一。
“是的,所以我想请宫先生帮我看一下,因为我没有认识的鉴赏师……”
大江甘的声音低了下去,其实她的心里也没底,损坏到这种程度又能卖出多少价钱呢。那把刀给她感觉有些脊背发凉,那些血迹说明握刀之人死前经历过一场激烈血腥的战斗,每每想到这里,她就不寒而栗。大江甘不懂刀,也不敢轻易清理上面的污渍,只是相信父亲的眼光,同时又非常思念过世的父亲。
“希望不会给您造成困扰……”
“这是我的荣幸。”
虽然大江甘向你投来了信任的目光,但你也不好轻易将刀拿起或翻看,只好仔细检查刀身和朝上的一面。二者都沾满血污,现在凝固成干燥的一块,和裂纹一起阻碍了观察者的视线,但难不住你。刀身很薄,长度二尺有余,握刀处发黑,依稀可以辨认出刀柄上的朱漆皮革。
“宫先生?……”
见你一直沉默,大江甘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她脸色发白,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冷汗淋漓,声音颤抖。她一直很健康,绝对不可能得了什么病,她直觉是那把不详的刀造成的,但又无法言说。
“我对刀剑只是略知一二,但这把刀确实是一把名家所锻的好刀,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请专业的刀匠和鉴定师。”
“我相信您的判断,那就麻烦您了。”
大江甘回答地有些急切,见到你合上盒子,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你看出来她有些不安,但也没多说什么。
那把刀上的能量虽然不会被一般人的肉眼看到,但却难免会对身体造成一些影响,尤其是精神状况不好的人,也许丈夫过世后,时常徘徊在他的收藏室,以物思人的大江夫人就是其中之一。
会谈结束后,大江甘和佣人将你送到门口,藤田均已经在那里等待。
临行前大江甘叫住你,向你鞠了一躬,脸色仍有些苍白,但已经恢复了沉稳的样子,她认真道:“大江家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这份信赖。”
“我也是同样。”
你向这位坚强的人致意道别,汽车在目送中渐渐驶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