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有看到维克多吗?”
黛比停下搅动锅内汤水的动作,抬头看着因拯救市中心而被外星人揍得鼻青脸肿的马克。
“没有。他还没回来吗?”
马克摇了摇头,“我没看到他。连爸爸都已经回来了……”
“他会不会去公园散心了?”
“不会的,他总是准时回家。”马克迅速否认了黛比的猜测,“我想出去找他——”
“晚餐怎么样了?”年长的声音打断了他。一身常服的诺兰从楼梯口走来,胡须与鬓发打理得十分洁净。
“爸,你回来的时候有看到维克多吗?”马克转身问他。
诺兰挑了挑眉,语气上扬,“没有。怎么了?”
“他没有回家。”
“也许他已经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马克担忧地转动眼珠,“我不这么认为……”
“别说这个了。为了说服外星人不要再进犯市中心,我特地跑到另一个维度,现在饿得能生吞一头牛。”
诺兰走到黛比身边靠着她。黛比举起手中的汤勺,示意自己还在煮东西。
父母的亲昵互动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招来儿子的嫌弃。
马克频繁看向家门,内心充满了忧虑。
看到马克这样,黛比忍不住劝说诺兰:“要不你还是出去找找看吧?我也有点担心维克多。”
诺兰心不在焉点点头,“等晚饭过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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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灯光下,老人手里捏着消毒过的针穿插进皮肤中。细针末端的线交叉连接血肉,一点点将分离的肢体缝合好。
灯光突然扑闪几下,一阵急促的风声从身后传来——诺兰来到了他的诊所。
“怎么样?”诺兰问。
老人用剪刀剪掉多余出来的缝线,举起手肘擦掉额头的汗水。
“失血过多,但还活着,我这里的条件太差,不能保证大臂的神经功能日后能恢复。”老人摘掉沾有血迹的医用手套,将它们放到托盘上,走到一旁让出担架车边的位置。“他是谁,诺兰?”
诺兰走到担架车旁,看着昏迷不醒的年轻人。
“一个后辈。”他答道。
“是你的族人吗?”老人一边收拾好手术器材,一边问他。
“族人”?这个词太过轻描淡写。
诺兰沉默不语,没有给出正面答复。
“到底是谁会下如此狠手?”老人摇着头,举起手术托盘拿到柜中收好。
诺兰眼看老人背对自己离开的身影,又转移视线看向身下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眼角处仍残留有血迹,诺兰伸手擦了擦,发现不能直接擦掉,于是将自己的拇指举到嘴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指腹,然后用湿润过的拇指抹掉那处血迹。擦掉之后,他没有收回那只手,而是继续用手滑过维克多的五官,一路向下。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诺兰,此时也忍不住感叹他的容颜。挺拔的鼻梁中和了阴性的柔美,恰到好处的骨骼线条勾勒出面部的坚毅,而闭合的眼皮底下的那双深绿色眼眸,则无时无刻不在向诺兰传递一种熟悉感。
自诺兰见到维克多的第一眼起,他便知道对方绝不是普通人。
维克多是这二十年以来他见过的第一位维特鲁姆人。他们的体内流淌着强大的维特鲁姆之血。
他们是同类。
诺兰的手继续往下滑。先前的五指掐痕深深印在维克多的脖颈上,颈动脉正常跳动,下方的胸膛由于生命支撑上下起伏。
他的手掌停在起伏的胸膛上,感受到皮肤以下骨骼之内心脏的跳动。
诺兰注视着沉睡中的维克多,手掌上的力度维持在触摸的程度。
只要稍加用力,往下一压,便能取出心脏,轻松了结这个年轻人的性命。
杀人会让他快乐,但杀死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太过无趣,并且对方还是一个维特鲁姆人——一个维特鲁姆人与地球人结合诞下的混血之子。
就和马克一样。
诺兰收回手,拇指沾上的血液留在了维克多的胸膛上,看似一个意义不明的印记。
他打算给这名年轻人一个机会。他期望看到维特鲁姆帝国的征伐队伍再次壮大,感性的部分却悄然提醒自己,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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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多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弄醒的。
在睁开眼睛之前,他忍不住大声嚎叫,双臂连接肩膀之处如同经历群蚁噬咬,又疼得像是正在被锯刀生生割下。维克多痛苦惨叫起来,张开的眼皮带出了几滴泪水。
“草——天哪——”
巨大的疼痛令他完全不能思考,只能蹦出一连串脏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诺兰!”他大喊一声,然后用力扯开嗓子,“诺兰!!你这个混蛋!!!”
他当然没有忘了昏迷之前发生过的事——
“我要杀了你!!”维克多持续怒吼,仅靠腰部力量从床上坐起。他的双脚刚落到地上,房门便被从外向里推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盛有素粥与水杯的盘子。在看到维克多即将下床时,他赶紧将盘子放到桌子上。
“老天!小心你的伤口!”
“诺兰在哪?!”维克多站起来朝他吼道。
“他一般晚上过来……”
“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维克多站起来刚走出几步,便大口呼吸空气,想要缓解肩膀不断传来的撕裂痛意。他痛苦呻吟一声,踉跄几步靠在墙上。由于上半身未着寸缕,墙面冰冷的温度直达他背上的皮肤。
“你先好好休息,可以吗?”老人举起手安抚他,“小心伤口的缝线,那里还没完全愈合。”
听到老人的话,维克多摆头看了看自己的两边肩膀。在看到老人所说的缝线后,他的喉咙发出音调扭曲的声音。
“他对我做了什么……”
背后靠着墙壁滑坐到地上,双臂宛若假肢一般僵硬贴在身侧,维克多蜷起双腿,缩在房间的角落,疼痛逼出的泪水涌出他的眼眶。
老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离开房间。在他走后,门后传来困兽般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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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维克多所在的房间门被向外推开。维克多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抓着门把手,就好像左手卡在了把手上。他松开把手,失去着力点的左手如脱线木偶的肢体在空中摇摆了一下。
他在一个老旧的小型诊所中,空气中充斥着消毒酒精的气味。先前为他送饭的老人正为一个男人包扎伤口,脸上还带着口罩。在看到他出门后,老人放下手中的纱布与剪刀,摘下口罩冲他挥手。
“怎么出来了?你需要休息!”
老人焦急的语气并没有阻拦到维克多。他扫视了一番室内,便绕过担架车与吊瓶架走向疑似出口的大门。
他的身后传来磕碰的声响,老人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拜托你,孩子,我不想惹上麻烦。”
他停在诊所门前,扭头看了眼追上来的老人。
“告诉我诺兰在哪。”维克多十分平静,令人很难把他与不久前崩溃的那个人联系到一起。
老人嘴唇抖动,神色犹豫,“算上时间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
划破空气的声响令老人的眼睛迅速瞪大。他直直望着维克多的后方,与此同时,诺兰的低沉嗓音从维克多的身后传来。
“让我们单独谈谈,吉迪恩。”
老人连忙点头,将顾客赶走后自己也跟着离开。而维克多转过身来,面对出现在他眼前的诺兰。
与上次不同,此时的诺兰才是维克多更熟悉的模样,但他俊朗的面目却变得极其可憎。
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一顿一顿想要合拢,却只能变成抓挠的手势,维克多表面维持的平静在看到诺兰后便完全破碎。
他咬紧牙关,承受着手臂断面持续传来的阵痛。
“我要杀了你……”他一字一顿地挤出这五个字。
“你听到了吗?我会杀了你……”
诺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不,你不会。”他开口道,“你也不能。”
“你的这条命是我给的,记得吗?”
“马克会怎么看你,嗯?”维克多发出一声扭曲的轻笑,“‘杀人犯父亲’?这就是你给他做的好榜样?”
“还有黛比……可怜的女人,被你这种道貌岸然的混蛋骗了这么多年——”
诺兰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止住即将脱口的话语。他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发抖,下巴处的触感警醒着自己曾经遭受过的对待。
“如果你敢告诉任何一个人——”
诺兰长满老茧的指腹抚过他嘴唇上的死皮,嗓音低沉得在两人贴近的胸膛间振动。
“——我发誓,维特鲁姆血脉也救不了你的舌头。”
维克多抿紧被他触碰过的嘴唇,睫毛微微颤动,连呼吸都放得很轻。他直视着诺兰,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回复对方。
“Try me(试试看)。”
他们就这么安静对视,硝烟味无声弥漫在两人之间。诺兰那双宛若海水的蓝眸此时却没了往日的平静,无数种情绪在其中翻涌,最终定格成奇异的释然。
许久,他松开维克多的下巴。
“你呆在这里养好伤,”他依旧用命令的语气说,“没有我的允许哪也不准去。”
维克多自然不肯听话。他正准备还口,便听到诺兰接下来的话。
“如果你踏出这扇门半步,我会杀了所有见过你的人。”
维克多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会在乎这个世界的人吗?”
“——包括照顾了你三十六个小时的吉迪恩。”诺兰轻描淡写地说,就像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餐一样。
“我会像对你一样,先从他的手臂开始。”
维克多的身子震了震,嘴巴难以置信地张大。他控制不住自己变得急促的呼吸,连同喉咙也干涩起来。
诺兰用上一开始维克多对他使用过的语气,垂眸看着魂不守舍的年轻人,“明白了吗,嗯?”
一直维持成抓挠手势的五指终于在剧烈抖动后合成拳头,维克多盯着诺兰的脸颊,点了点头。
“Say it(说出来)。”
维克多咽下口腔中的唾沫,绝望开口。
“I'm not going anywhere(我哪也不会去)……”
据说写英文原句更带感?确实带感!(英语稀烂)
下章还是血腥预警,感觉往后都避免不了写血腥场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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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