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弟弟在原业平,此时确实与那人身体交叠,两人之间亲密得几乎不分彼此。
如果覆在上面的男人,不是他的弟弟,而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男人,
他早就已经,在下一秒,悍然冲进室内,将那个男人的鼻骨都打断了,然而,
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两个人,都是他发誓,要用一生去弥补对其亏欠的人。
因此,他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准备进行“三方会谈”。
他以为自己能心平气和的,看着那两人整理好衣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但事实却是,他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仿佛往日里的沉稳淡漠全是假象,因为被他们之间那娴熟的亲昵举动所刺痛,他一开口,就是阴沉的呵斥,
“不过短短半个月,就改弦更张,这便是你的喜欢。
若是如此,这样的喜欢,一文不值!”
于是历史重演,看着那个人苍白的脸色,他的心底,也涌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既为自己的粗暴之言而后悔,又忍不住,想要用言语,向他弟弟在原业平证明,
(你看!他一开始,就承认是喜欢我的!)
没想到,这场“三方会谈”最终以那个人疲倦的轻声说,想让他们兄弟重归于好,会主动消失在他们面前而结束。
他在拉门外和那个人对望一眼,莫名感觉到了那个人的决意,他是真的,想要让他们兄弟离开鼓鹤楼从此不再踏入。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他的两次口不择言,分明将那个人伤得很深。
因为那个人此刻看着他的眼眸里,不再像林鹿般羞怯欢喜,而是一片哀伤空寂,即使身穿华丽无比的正式礼服十二单,那掩映在层叠衣物之下的单薄身形,也脆弱的仿佛要随风而去。
于是,在家族剑道场上,他将“趁虚而入”的弟弟在原业平切磋到“体无完肤”之后,看着他弟弟那一边重重咳嗽,一边仍然坚持向他讨教的顽固姿态,
看着他对自己露出一个苦笑,然后神色坚定的告诉他,
“大哥,你知道吗?我是绝对不会放弃辉夜桑的,因为……”
他弟弟紧接着,露出了一个少年时期才出现过的,近乎“天真”的笑容,才抚摸着多年前,为他挡住军中奸细的一刀后,那胸腹间巨大的刀伤,语气眷恋柔和的说,
“因为只有辉夜桑,会在所有人都选择大哥的时候,【在意着我】,
他说,请我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他说,希望我能不受伤害的,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哈哈~大哥你看,这位月宫下凡的“辉夜姬”,如此的天真,他根本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所谓【差距】,
他只是,对于呵护他的人,笨拙的想要表达自己同等的心意,
而他的这份【笨拙】,却又如此的【惹人垂怜】,
面对这样一片,让人无可奈何的纯洁之心,只是一个“凡人”的我,又怎么抵挡得住呢……”
在原修平看着自己的弟弟,在说完肺腑之言后,所露出的既甜蜜又落寞的神情,
好像只要他一回来,这份他弟弟无法克制的感情,就会灰飞烟灭,被这人世间的【等级森严】所碾碎。
他突然就放下了竹刀,淡淡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就是——两人共同拥有,一株绝世之花,如果那个人心底还有他的话。
对于他的这个想法,他的弟弟在原业平,在体力不支的随性盘坐在剑道场上良久之后,终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切,就比较顺利了,互相坦白心意的三人,终于得偿所愿的过上了一段梦幻般的生活,
即使他弟弟“诱骗他”答应不平等条约,实际上陪着那个人的时间耳鬓厮磨的时间,远远超过于军务繁忙的他,
他也不甚在意了,他甚至想,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如果有他弟弟在原业平的精心呵护,那个人,就不会再露出那般哀伤空寂的眼神,而是会自由自在的微笑着,像一只五彩斑斓的蝶。散发出一种让人心头柔软的绚丽之美,让人只想把它捧在手心,好好爱怜。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种梦幻般的生活,马上就画上了句点。
就在他们面前,那个人淡淡的一挥手,他就感觉自己睡意深重,然后瞬间昏迷不醒。
直到第二天醒过来以后,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挖空了一大块,却找不到空虚感的源头,因为他十分正常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又十分正常的,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
并且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会做梦了。
而他的弟弟在原业平,第二天醒来之后,却手拿着一块大红的衣角来找他,那看起来就像是一件浴衣被撕裂的一部分衣袖,让两人都有些皱起了眉不得其解,因为他们在原家门风严谨,应该不可能有人穿如此艳丽的浴衣。
所以,最后两人也没有得出更可靠的结论,只能是进一步加重了宅邸的守卫,以免有人能随意潜入宅邸中。
而那块大红色的衣角,他也再也没有看到过。
他心想,也许他弟弟,早就把那块莫名其妙的衣袖给丢了。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延续着,他弟弟业平一如既往的在吉原一条街上浪荡,只是从前,能包下一个新欢三个月的他,
自此之后,换情人换的越发频繁,几乎没有一个美人能在他身边,呆上半个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催促一般,让他用放浪形骸的行为,去掩饰自己内心的荒芜之地。
只是他弟弟偶尔会被他撞见,露出不解而怅惘的表情,仿佛有什么(重要之物)不见了。
而他,身上的煞气和寒意更重了,让那个藤田卷少将都不敢再接近他,反而畏之如虎。
直到整个世界毁灭的那一日,他看着那些空间中隐约透出的折叠破碎,像镜面一般的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
那张一贯冷峻逼人的面容上,带着不受控制的茫然若失,而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极热之火炎笼罩燃烧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他找回了被那个人强制消除的(重要之物),用一种(异视觉),眼睁睁的看着,
被弄倒昏迷的他,是如何紧蹙眉峰,被那个人手中泛起的白光,消解了所有相遇的记忆,
那些辗转反侧的日子……
那些三人同行的日子……
那些隐秘的欢喜和对自己的妥协……
通通,被那不属于人间的能力,吞噬殆尽。
而他的弟弟在原业平,想必也是如此。
在他们即将连“存在”都被抹杀的最后一刻,找回了自己的内心荒芜的理由。
因为在世界化为一片黑洞之际,他看到了由于变故骤起,而向他奔来的在原业平,那敞开的和服里隐约露出的大红色衣角,以及他微微做出的口型,
他说,
【大哥,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他把我们抛弃了……】
是啊……
在原修平心想,确实曾经有那么一个人,
他以雨打绣球一般无比幽雅的美,渗入他们的心扉,用无数温柔抚,慰的夜晚让他们沉沦,
最后,却拂袖而去,将他们兄弟俩,
【弃如敝履】
在他们还在那梦幻般的三人相处的时日里,他弟弟在原业平曾说,他爱极了那大红色的浴衣,将那个人皎白的肌肤,衬得更加的明艳动人的模样,
他虽然不擅夸奖之词,但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因此,他只是会身体力行的,一把剥下那大红色浴衣,然后力道稍有些重的,啃噬那纤细脊背上的两片翩然欲飞的蝴蝶骨,直到那个人受不住的,眼眸含泪求饶为止……
【骗子】
在即将到来的永恒黑暗之前,在原修平想,如果日本真的有所谓的八百万神明,能够让他再一次见到那个人,
这一次,他一定会不动声色的,折断【他】的所有非人羽翼,然后将【他】囚于掌心,永不放手。
而他的弟弟在原业平,看似浪荡不羁,实则“天真软弱”,被那个人如此【玩,弄】以后,再次相遇之时,估计会变得更加激烈而疯狂吧。
就像一头执着的野狼,只想以什么“血肉”,来喂饱自己那永远饥饿的肚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