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彧,你后天有安排么?”
宋彧接到高启盛的电话,正在忙活老默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他连门诊都不怎么去,就忙着上庭了。
好在好事多磨,结果算是合乎人意。
瑶瑶那边小学毕业,小升初算是孩子读书生涯中关键节点之一,不能马虎,他给安排了最好的学校。
就是一直都没回公寓住,阿盛近期似乎也很忙碌,两人交流频率下跌至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
“怎么了?”
宋彧用肩颈夹着翻盖手机,手里将文件都装进档案袋,时间是真的赶,
“有事儿就说。”
“你陪我去趟外地呗,我要去那上货。”
高启盛拧着眉嘟囔道,其实他心底是很不情愿让宋彧陪他去的,宋彧脑子太好,他怕被宋彧发现上货的东西。
可这是他哥的安排。
事关大局,高启盛向来听高启强的。
况且高启强还不知道他背地里做的事情,这个节骨点抗拒得太明显的话,就会让对方起疑心。
别无他选,高启盛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安慰自己上货的时候随机应变,别让宋彧离得太近应该就不会出太大问题。
“怎么突然想让我陪你去?”
宋彧有些见疑,阿盛和自己虽然住一起,俨然是很亲密的关系,但两个人你是你我是我,从不干涉彼此的事业。
不敢讲真话说是他哥吩咐的,高启盛调整了下情绪,清清嗓,让声音裹上层糖衣,
“就,想你了。我们都好久没见了,我这一去外地得好多天,我怕我会更想你。”
对方明目张胆地展露爱意,语气里撒娇意味颇浓,宋彧一挑眉,活动放松了下通身疲惫的筋骨,
“好啊,正好我这边也快忙完了。后天你来安排就行。”
听高启盛说‘想他’,宋彧没那么信,但也没多想。
以为他这是害怕自己趁他去外地上货的日子里,和别人出现点什么他没办法控制的局面,要把人放在身边才会安心。
阿盛的性格他是清楚的,平日里就粘人得紧,控制欲又很强,难为他这么多天都忍了下来直到现在才暴露本性。
若是真到了许多日分开不见的时候,想来更是要磨着宋彧,向他讨要一份报备实况,要不然就得闹个没完。
宋彧对待恋人,一向毫不吝啬,只要不太过分的要求都会满足的。
给他想要的安全感,宋彧自认可以去努力做。
...
谋害李顺的凶手自己跳出来自首了,这是安欣以及市局里所有人没想到的结果。
安欣的第一直觉就是——
这里面,一定,有宋彧的手笔。
而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了保高家。
出庭为这个叫陈金默的人辩护减轻罪行的律师,也是一位隶属于宋家企业名下的金牌大状。
但一切没有证据的直觉揣测也都只能成为猜想,并不具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好在,就在市局众人因线索链的再一次断裂而一筹莫展时,张小庆的尸体自动出现在青山道路口建工集团的货车内,为拘捕高启强提供了正当的立足依据。
高启盛知道高启强是想把家人都送走,这样他就没有软肋可被那帮人拿捏了。
就依照他哥的意思,带上宋彧,去外地上货。
酒店套房里,清晨的辰光透过窗帘,微弱地打进室内,晃了朦胧的一层芒雾。
大床下铺着昂贵精致的毛绒地毯,各种属于男人的衣物凌乱散落在上面,昨晚的战况之激烈可见一斑。
高启盛和宋彧抵足而眠,耳畔的手机嗡了半声,像感知到危机一般,他警觉地立即睁眼,伸手按下静音。
转脸观察许久,确定宋彧没被吵醒,才蹑着手脚悄声出了房门。
“......好,我知道了。待会儿就过去码头。”
高启盛把电话挂了,一回头就见原本应该在屋里睡觉的人就坐在酒店里的鱼缸边,拿了鱼食,正投喂鱼缸里面色彩艳丽的观赏鱼。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坐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高启盛吞咽了下,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把手机放进裤兜,过去搂住宋彧,侧脸吻他的面庞,柔声试探,
“我把你吵醒了?”
摇摇头,宋彧捻了许多鱼食,从投喂口洒进去,褐黄色的饲料一遇了水瞬间膨胀,三五成群的观赏鱼争先恐后地游冲上来吞噬。
见他不说话,高启盛有些摸不着底,眼睛垂着,时刻密切观测宋彧的神态动作,若有似感地转移话题,
“你喜欢啊,回头我给你搞些更名贵的鱼放你公寓?”
“阿盛。”
宋彧唤他,点了点玻璃缸壁,高启盛顺着他修长的食指看过去。
就见原本疯狂的鱼群在吃了许多饲料后,纷纷向外反吐着过剩的部分,鱼食碎末被成股喷出,形成褐黄色的雾在水中悠荡扩散。
“鱼食是美味,是好吃。可吃多了,就会自己吐出来的,得不偿失。”
宋彧说完,转眼看向他,那双冷淡的眼,黑得深邃,清冷的目光似乎可以洞穿一切虚无伪装。
这样意有所指的告诫让高启盛愣了几秒,有些慌了,随即用干笑掩饰,却并未避开宋彧的凝视,佯装镇定无辜道,
“阿彧哥,你是在担心我做生意贪多?想太多了吧。”
宋彧没接他的话,静默了半刻,平静地向他陈述一个事实,
“阿盛,你可能不知道——你一旦说谎或者心虚,就会一住不住地盯着人的眼睛看。就像现在这样。”
高启盛脸上的笑一下就僵硬住了,直到肉眼可见地逐渐消失。
“你来进货,真的只是小灵通?”
刚刚高启盛一起身,宋彧就察觉到了,他没有深度睡眠的习惯。
包括他和电话那边通话期间的暗语,高启盛可能会以为宋彧没听过那些,但实际上,宋彧的见闻远超这里所有人对他本人的认知。
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种来自命运的理所当然一度令人无力。
高启盛深吸了口气,烦闷地用舌尖顶顶腮,双手放在腰间转过身去,背对着宋彧。
他知道宋彧聪明,侥幸地以为只要小心点就没问题,可事态发展如此迅速如此不妙以至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宋彧。
“好,不想说没关系。”
宋彧站起来,朝衣帽间走去,把睡袍脱了去拿新的衣服。
听见身后的动静,高启盛转身跟进来,看宋彧在换衣服,是要出门的模样,下意识就问,
“你去哪?”
宋彧穿上了件黑衬衣,正在系纽扣,系到最上面那一刻,撩起眼皮撇他,
“不是要去码头么,我和你一起。”
甚至还有兴致地,比划着挑了几件衣服搭配好,拍在高启盛的胸口。
他和宋彧穿着同样的睡袍,半敞开的领口暴|露出的白皙上淤青吻痕尚存,显得格外撩人。
“快换吧。”
“你去干嘛啊,你在酒店等我就行了,上完货我马上就回……”
高启盛抱着衣服,皱着眉,伸手扣住宋彧的手腕不想让他继续。
宋彧视线落在他抓过来的手,又抬眼定定地看他,漫不经心地开口,
“你不是不愿意说么,我亲自过去看个明白,不可以?”
“阿彧……”
高启盛拖长音调,哼哼唧唧地凑近过来,想要抱他,企图撒娇服软蒙混过关。
宋彧后退一步避开,沉声警告,
“别过来。”
劣宠不听话,就得驯,惯着是万万不能的。
宋彧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不想让人碰,干什么都是徒劳。
高启盛头疼地站在原地,揉揉晴明穴,眼看已经瞒不住了,再不讲实话,依照着这人的脾性可能后果会更严重,忙扯住宋彧就要从眼前划过的西服衣角,
“别,你别去了,我给你说。”
宋彧一边唇角向上,不轻不重地轻笑一声,没什么温度,
“愿意说了?”
可惜晚了,
“但我现在不想听你解释。”
音落全然不顾高启盛阻拦,拿上房卡,系好外套纽扣就朝外走。
他不是没给他机会,刚刚隐晦的告诫他的时候是第一次,之后第二次是直接问他进货的真实情况,可高启盛都没有珍惜。
事不过三,在触犯原则的问题上,宋彧没有足够的耐性,也不会放任让高启盛就这么作下去。
而且在高启盛试图跟他打太极的这点时间里,宋彧改了主意,他要亲自过去码头跟那个送货的交接人说清楚,断干净,彻底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阿彧!你先别走,听我说——”
眼见喊不住人,高启盛咬咬牙,也赶紧换了衣服,头发都是随意用发胶抓了抓。
为了方便交易,高启盛特意挑选了距码头最近的高档酒店,下了楼走两步就能到。
一路追着人到了地方,就见宋彧不知用了什么方式,已经精准地找到了那个送货的老板,跟对方攀谈上了。
高启盛去扯宋彧的胳膊,却被甩开,
“我说了,别过来。”
宋彧蹙着眉,周身气压很低,像罩了一层冰砌成的罩子,令人不敢靠近。
高启盛抿了抿唇,手紧张地攥成拳,他出声让那个交接人先回避一下。
却被宋彧打断,
“你慌什么,我话还没跟人说完呢。”
然后没再看高启盛,接着对着那个老板说,
“我不管他先前还是眼下跟你买了多少货,你们所有的交易从今天起,全部终止。赔的钱,你整理好数据,联系我,我会双倍打到你卡上。”
像这种铤而走险挣黑钱的商人,目光都是短视的,只要给够了钱,喂饱了油水,断掉他们之间的交易链也不算什么难事。
“只一点,今后,不准许再和他有任何货品交易。”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搭上的关系,找到的交接中介,高启盛怎么能就这么看着挣钱的捷径飞走,
“不,先别——”
“你闭嘴!”
宋彧瞪他一眼,高启盛张张口,跟被掐断了声线般,瞬间哑声。
“运着你的货,哪里来的回哪去。别耍什么花样,如果你不想被警察知道的话。”
那老板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弋,琢磨出来劲儿管事的是谁。
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不多见,这样不亏损货物还能多挣多得的美差让他给遇上了,乐得点头哈腰地接过宋彧递过来的名片就赶紧撤。
目送着所有载货的船都开走,高启盛无力地扶额,牙关咬紧致使面部咬肌一鼓一鼓的动。
他心里气急,可又不好冲着宋彧发作,于是抬手扯松领带,解开外套纽扣,向后撩开把手卡在腰间。
仍旧觉得烦得浑身温度飙升,狠狠地将脚边的一块碎石踢进海里,突然间转身,手指着陆续开走的货船,气鼓鼓地瞪着宋彧质问,
“你干嘛要这么做?你把我的财路断了,我还上哪取货挣钱?”
宋彧表现得极为平静,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闷炸,没什么情绪地出声问,
“你哥知道你卖这些么?”
这句话简直就像是点燃了炸药包的星火,高启盛彻底炸了,他直接把外套脱扯下来,一把甩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吼,
“我哥我哥我哥,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提我哥?!”
“你这么做又是为了我哥是吧!怕我做这些连累到他是不是!?”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啊?啊?为什么明明是我先到的你身边,是我高启盛先遇见的你宋彧,而你却眼里面只有我哥高启强?!”
“以前是也就算了,可现在你们都分手了!他都结婚了,你还是一心向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你的偏爱总是给了他,为什么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
为什么就不能眼睛里面只容我一人。
高启盛吼地很用力,甚至说及激烈处会癫狂地捶打自己的胸口,眼眶猩红可怖,泪也是断了线地滑落布满脸庞。
他是在用真力气控诉,控诉宋彧对他的忽视,控诉他对宋彧的不满,以及,求而不得的恐慌。
宋彧和高启盛,同窗三年,相识相交十三年,他自以为了解高启盛。
他知道他的心思重,他的高敏感,知道他很容易没有安全感而想要掌控一切,知道他自负外壳下隐藏的深切自卑。
所以宋彧比起和以往任何恋人相处,都没有像和高启盛这般用心的纵容迁就。
可他不知道,原来哪怕已经那么多的给予,还是会换来对方的控诉和质问。
码头的船来去不停,气鸣声嗡嗡响起又渐行远去,在静默而立地两人中间扮作旁白角色。
宋彧上前一步,抬手用拇指擦拭高启盛脸上有些快要干涸地泪痕,眯了眯眼,轻声道,
“我没有给你偏爱么?高启盛。”
高启盛能感受到,贴抚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掌宽厚,温热,是他最爱的人的体温。
满含珍视的轻柔力道,给他兜头破了盆冷水,让情绪上头导致理智崩盘的冲动头脑迅速冷却下来。
他眼神瞬间变了一变,抬起手想回握过去,可宋彧的手从他覆盖上去的手里撤走了。
“但不够,对吗?”
正午的阳光很热,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高启盛却对此无感,他只觉身心发凉。
望着宋彧冷淡深邃的眉眼,明明这人就站在自己面前,可高启盛就是隐约感觉他像是要走了一般,于是他主动扯过来宋彧的手紧紧攥着,彻底乱了阵脚,
“我,我错了,阿彧。我,我刚刚没控制好情绪,我不该,不该冲你发脾气的。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若是旁人见了此番情形,一定会哑然失色。
原来那个京海强盛垄断小灵通行业的小高总,年轻张狂天不怕地不怕的高启盛,也有害怕的时候。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高启盛现在没那心情去看是谁,只是僵持着动作拉着宋彧,害怕一松手人就走了。
而那边似乎也很执着,锲而不舍地断了又响,一阵接一阵的。
宋彧看了看他的西裤裤兜,示意高启盛,“先接电话。”
在写蔷姐和盛子的时候,我有认真地从他们的角色塑造去思考,琢磨他们对待爱人时的不一样。
他们其实本质都是自负又自卑的人,但作为哥哥,蔷姐遭受的生活上的磨砺、所承受的风雨更多一些,也就更会控制自己情绪,更会隐忍;像狐狸,揣着一肚子坏水徐徐图之。
而盛子作为弟弟,诚然他也很能忍,但有哥哥的庇护并没有那么的能忍。也没那么擅长控制自己的谷欠望,他的情感表达就会更阴鸷偏激一些;像毒蛇,伺机而动爆发力也会很强。
嗯,能表述出来的大概就这些,其他的emmmmmm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希望我没有ooc给宝子们带来不好的看文感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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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阿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