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宇很小的时候并不姓徐,他姓李,跟随母姓。他也没有父亲——这是他母亲亲口告诉他的。
但那是骗人的。
他第一次见到父亲是在六岁那年的一个下午。母亲正在准备晚餐,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动画,门铃声响起,他小跑去开门,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门口,身着制服的保镖恭敬地站在两排。
“你是谁?”小徐仁宇奶声奶气地问。
“你妈妈呢?”男人弯下腰不答反问。
“仁宇,谁呀?”还没待他回答,听到动静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随后身后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到食物混着汤水被扣翻在地上,而他的母亲面容惊惧,身子抖筛一般颤抖着。
“妈妈——”他叫了一声,想要过去却被一双手扣住肩膀,那人抚摸着他的头发。“仁宇,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男人蹲下身,将自己的脸凑到那张与自己有八成像的的脸旁,盯着那个面容绝望的女人:“好久不见,仁娜。”
女人软坐到地上。
而后那个男人告诉他,他是他的父亲。他不信,可母亲并未反驳。
他从此改名为徐仁宇,并且有了他曾渴求的父亲,还住进了一座他见过的最大最豪华的别墅。
他很开心,可他的母亲总在四下无人时偷偷流泪——这是他好几次躲藏在柜子里无意中看到的。他的父亲喜欢在他母亲面前和他玩捉迷藏,他会在游戏开始前反复的向他重复:“仁宇要藏好,被抓到就要接受惩罚,知道了吗?”往往这个时候,他沉默在旁边的母亲就会露出那种隐忍的、受惊兔子一般的神态。
别墅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母亲也越来越沉默,但他的父亲对他母亲很好,为了讨她欢心还送了一头鹿给她——一头刚出生的、还懵懂的小鹿。
“这头小鹿多像你。”男人笑着将牵着鹿的绳子放进女人的手里,而后在女人抗拒的姿态下叹息:“不喜欢?那只好送回猎场了。”
那头鹿最终留下了。
徐仁宇曾瞧过那头小鹿,眼神湿漉、乖乖巧巧的——在他母亲面前是这样,也深得他母亲的喜爱。孩子心性见猎心喜,他也央求母亲让父亲送他一头小鹿。他不敢求他父亲,说不好为什么,他总有些怕他——在他母亲不在他身边时,父亲总是对他格外苛刻冷淡。
他的父亲拒绝了。他从门缝中听到父亲的声音:“仁娜,那是我送你的,只能是你。”
母亲还是瞒着父亲把自己的那头小鹿送给了他,他有些害怕父亲生气,可父亲发现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笑着让他可要看好它。
但那头鹿到底是跑掉了。
他费心思讨好那小鹿,可那鹿就是对他不屑一顾。他想触碰那鹿,却被踢倒在地上。佣人叫来了父亲,见到父亲,他强忍回泪水——每当他露出软弱的姿态,他的父亲就会严厉的告诫他“只有弱者才流眼泪”。
好在冬天穿得多,那鹿也没怎么用力气,疼痛尚且能忍。
父亲冷淡的望着他眼中的泪花,领他来到了猎场。
那头逃掉的鹿被捉到这里,在不远处温顺地吃着草叶。
“自然界里,猎物被食肉动物捕食,逃不脱的死掉,这就是适者生存的规则。”他的父亲说完接过一旁递过来的猎.枪,蹲下身带着他的手握住那猎.枪。“仁宇,你太弱了,才会让鹿跑掉。”
他的食指被带动缓缓扣起扳机,“被抓到要受惩罚,像这样——”
“砰”的一声枪响,视野中的那头鹿挣扎着踉跄两步,最后前膝一软倒在地上。
父亲领着呆滞的他来到还未死去的鹿前。他蹲下摸到光滑温热的皮毛,那鹿乖乖巧巧的,清澈的眼睛驯良柔软地望向他。
像他喜欢的那样。
“无法驯服的猎物只能被杀死。仁宇,你懂了吗?”
……
母亲似乎并不知道那天发生的事。直到过了好几天,才来到他的房间询问鹿的去向。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自己把经过特殊处理的白色头骨抱出来并告诉母亲这就是那头鹿时,母亲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妈妈,这是惩罚……”他委屈,却秉承父亲的教导忍住了。
“够了!”母亲崩溃痛哭地打断了他,“你和你父亲一样…一样……”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任凭他怎么呼唤也不理他。
再之后的某一天,父亲突然踹开他的房门,暴怒冷厉地扼住他的咽喉。他不明所以,呜呜地挣扎着。
“你母亲可真是狠心,就这样扔下了你。”
他的父亲终于松开手,讥讽的看着不断喘息的他,冷淡的宣告事实:他的母亲抛弃他离开了。
他从此再未见过母亲。
这一度很长时间是他的噩梦。他无法接受,畸形的在父亲身上渴求双倍的亲情——即使他的父亲在母亲离开后对他愈发冷淡。
后来,他的父亲再娶,他有了一个名义上的弟弟。存在于他身上那微薄的亲情像是漏气的气球,尽数转移到这个幼儿身上。
嫉妒像疯长的藤蔓密密麻麻地将他的心缠紧,他拼命的证明自己乖巧懂事却永远敌不过徐志勋仗着宠爱的叛逆。他一直在争,渴求着自母亲离开后不再拥有的爱意。
父亲偏爱弟弟的巨大落差让他郁郁寡欢,求而不得的压抑使他选择了另一种发泄方式——杀死那些弱者,证明自己的强大。
杀人和杀小动物总是不同的。在杀死那个女孩后,他很害怕,可父亲为他善了后。
父亲还是爱他的——这个认知让他杀人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金安娜的出现。
她总是能轻易的打乱他的计划,将他从贫瘠干枯的世界拉进这富有烟火气息的、他从未体验过的鲜活人间。这种平凡的幸福让他心生艳羡——他仿佛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和母亲生活的那段贫穷却很容易满足的生活。
他对她的感情像是第一次见到那头小鹿——新奇、喜悦,克制不住想要接近。他小心翼翼地捕捉这头鹿,精心照料她,让她依恋、离不开他;害怕惊扰这头鹿,他着手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将身上的脏污洗净。
那一打金安娜的照片递到他面前,他几乎克制不住望向父亲的惊惧表情。
“大韩证券的继承人不会是有不可原谅污点的人,你要妥善隐藏好。”
这是在提醒自己杀人的事情不能被金安娜发现而公之于众。他心下了然,承诺道:“她不会的。”
父亲沉默不语,却在他起身离开时说:“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经过鲜血才能做到这个位置。”
他不发一语离开,自欺欺人只要金安娜不发现就好了,缠着要吃她做的饭来逃避抉择——他不想让父亲失望,可他也不愿失去金安娜。
但敏锐的鹿还是嗅到了他身上的腐臭,并因此想要逃离。
听到安装在对方手机的窃听器传来的对话,他愤怒惊慌——只要一想到她从此厌恶、躲避他,想杀人的**就无法抑制地涌上来。
他认定的东西就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死的也好,活的也罢,她只能待在他身边。
他设了一个陷阱,对方也乖乖上套了。
唯一不乖的一点,就是还是想离开他。
他只能用一种方式留住她。
可是当他看见对方因听到警笛声而惊喜的眼神时,却改变了主意。
他要让金安娜成为他的共犯,刻骨铭心的记住他——于是他握着她的手毫不犹豫将刀刃挥向自己的手腕;他也自私极了,无法忍受自己离开后金安娜和别人在一起——于是他割开对方的手腕。
刀子划开皮肤真的挺疼的,还好疼的是他。他有些庆幸给她注射了麻醉剂。
粘稠血液从他的指尖蔓延至地板,刺眼的红色像是草莓味的果酱。
他想起了那碗人群里递过来的冰淇淋。
那天他其实说谎了。
那个冰淇淋比他记忆中的更大,更好。一点都不丑,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
他讨厌甜食,却最终吃掉了那份冰淇淋,一干二净。
思及此,他低头顺从本心吻上面前开始泛白的柔软嘴唇。
甜的,他喜欢极了。
终于写完这个世界了!
小时候故事是为了故事情节编的。
第二个世界因为要重温剧情、构思情节,所以会暂缓两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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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徐仁宇-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