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金安娜感觉自己似乎是靠坐在椅子上。记忆里好像听到了电子音,难道她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了?
“醒了?”熟悉的男声将她从混沌中抽离。
手指试探着动了一下,身体依然酸软无力,金安娜费力地睁开眼缝看向坐在她旁边的徐仁宇。
见她望过来,徐仁宇神色温柔地伸手将她耳边的碎发理到耳后:“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过多关于我的事情,虽然我并不认为那些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但似乎大多数人都无法接受。”
见金安娜似乎要开口说什么,徐仁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听我说完。”
“我第一次杀人是在28岁,那是一个为了赚取生活费在便利店打工的女孩……”
日记本就放在她身旁的桌面上,徐仁宇却没分半点眼神给它。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微笑着钳住她捂住耳朵的手,流畅自然地讲述着自己杀人的心路历程。
七起杀人案的所有细节都完整清晰的印在他脑海里,日记本的存在更像是一种纪念,纪念他清理那些在社会底层苟延残喘的弱者。就像狩猎一样,他精心挑选猎物,愉悦的享受他们死亡前的眼神——那瞬间迸发出的对生的渴求与死亡的痛苦是如此惊艳魅力,叫他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忍不住细细回味,并因此感到偌大的、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金安娜被迫倾听着,她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她的家庭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父母善良和蔼,从小就教育她做人的道理。尽管由于后天见识过一些阴暗面她变得不再单纯良善,但道德和法律仍是她最后的底线。
或许是压抑了许久终于有了倾诉对象,徐仁宇的神色几乎可以称得上神采飞扬。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安娜,你和他们不一样。”
金安娜摇了摇头,她和那些被杀死的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为生存忙碌的小人物。
“只有你能克制我杀人的**,只有你。”徐仁宇亲吻她的指尖,“别在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的人?金安娜烫到一样抽回自己的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觉得…那些死去的人,无关紧要?”
“难道不是吗?”徐仁宇表情自然地反问,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当然不对!”金安娜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就算是最低贱的蝼蚁,也在努力挣扎着生存!你可以嘲笑他、轻视他,但不能泯灭他生存的权利!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吗?!”
“敬畏?”他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嘲笑,“那是对于弱者而言。强者主宰世界,这才是我接受的教育。”
“这就是你接受的教育?漠视生命、滥杀无辜、践踏法律——这就是你接受的教育?”金安娜难以置信,一句接着一句高声质问。
“安娜,你怎么不懂呢?”徐仁宇轻笑一声想要触碰她的眼眶,却被她偏头躲开;他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接着自然地垂下。“自然界里,猎物被食肉动物捕食,逃不脱的就死掉,这就是适者生存的规则。”
“安娜,你和我,都要遵守规则。”
“可我们是进化后的人!”酸涩感涌上鼻头,金安娜的泪水不住地流下。
徐仁宇眼神无奈,像是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温柔却强势地捧起她的脸,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可那泪水越擦越多,流不尽似的,他只好收回手。
那双被泪水浸湿的眼睛明亮、清澈,让他再一次想起小时候短暂拥有过的那头鹿。
那头小鹿是他母亲的最爱,驯服和善的很,谁见了都喜欢。他忍不住从母亲那央求了过来,可说来奇怪,那小鹿向来黏人,可就是不亲近他。甚至在一次他想触碰它时,它将他踢翻在地,挣脱绳子跑掉了。
但他最终还是如偿以愿摸到了那头鹿——在猎.枪.里的子弹射入它的体内后。
“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陪在我身边不好吗?”
同样的话,上一次金安娜心怀愧疚答应了他,而这次,她无法昧着自己的良知自我欺骗。“仁宇…自首吧,警察很快就会来,你自首吧。”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徐仁宇的脸色。
“自首?”徐仁宇短促地笑了一声,手掌摩挲着她光滑的皮肤,“警察不会来——至少今天不会——我用你的手机回复说证据明天交给他们。”
看来徐仁宇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之前的买菜、蜂蜜水也都是陷阱,就等着她往里跳罢了。金安娜感觉自己很累,即使她曾经和徐仁宇有过一段亲近甜蜜的时光,可她依然看不透他。他的世界观早已扭曲变形,她无能为力。
她也无法原谅自己内心那一丝动摇,就算徐仁宇是因为畸形的家庭教育而杀人,可那些死者又何其无辜?凭什么要用他们的死来替他不幸的童年买单?警察厅前死者家属哭嚎的场景至今深深刻在她脑海里,而她因为自己曾是杀害者的亲近之人无法抑制得产生一种负罪感。
金安娜闭上眼睛,她听到自己冷漠的声音:“厌恶身处泥潭的自己所以淹死岸上的人,徐仁宇,你可真是病入膏肓。”
被这张柔软的嘴唇吐出的话割伤,徐仁宇额上的青筋因为愤怒鼓起,他控制不住地收紧环在对方脖子上的手。
手下的皮肤温热、还带着生命跳动的脉搏,看着金安娜无力的挣扎,他耳边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
‘古往今来的帝王,都是经过鲜血才能做到这个位置。’
‘无法驯服的猎物只能被杀死。’
克制地闭了下眼,徐仁宇稍松开手,看着急促喘息的金安娜,他调动自己脸部的肌肉尽量让自己露出平时和善的微笑——但这微笑由于他的压抑看起来扭曲极了,说:“驯服,还是死亡。安娜,你选哪一个?”
钳着脖颈的手忽然松开,金安娜像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喉间火辣辣的痛感逼得她眼角泛出泪花,窒息的眩晕感让她无法分辨男人讲的话。
直喘了好几口气,劫后余生的后怕才漫上心头。
他刚才是真的对她起了杀意——这个念头一起,金安娜立刻推开徐仁宇起身往门口跑。然而蜂蜜水里的药效还影响着她,使她推出去的力气微弱。几乎在她转身那一刻,腰部就被一条手臂强硬地搂住,那条手臂一带一转,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对方摁住颈部掼在桌面上。
“这个选择是错误的,我们再选一次,嗯?”徐仁宇凑近她,语气柔和地诱哄她。
“徐仁宇…咳……你个疯子!”
被这句话激怒,徐仁宇立刻红了眼睛,掐着她的手掌因为用力骨节泛白。
房间外突然响起由远及近的警笛声,注意到金安娜惊喜的眼神,徐仁宇紧盯着她,忽然露出一个奇怪的微笑。他用另一只手拉开抽屉,摸出里面的针管刺向她的脖颈,而后扔掉空了的针管松开手,没有支撑的金安娜便软下了身子。
伸手接住她轻轻放在地上,徐仁宇走向一旁的墙壁。
躺在地上的金安娜并没有像她自己想象那样陷入昏迷,相反,她意识清醒,只身体麻木不能动。她听到徐仁宇走开又折回的脚步声,而后看到他虚跨坐在自己身上,右手举着一把匕首。
她的瞳孔恐惧地收缩。
警笛声已经到屋外,徐仁宇却仍不急不缓。他俯下身亲密地凑到金安娜的耳边,手中的匕首贴近了她的手腕。
冰凉的刀刃贴在皮肤的触感激起一片鸡皮疙瘩,男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吐息打在耳朵里,黏腻又隐含恶意——
“安娜,别想离开我,想都不要想。你是我的,我的。”
金安娜感觉到皮肤上的刀刃滑动,接着放进了她手里。她视线倾斜,看到男人左手覆上她的手掌带着她握起手中的匕首,而后深深地划开自己的右手手腕。
那一瞬间刺目的红色血线惊得金安娜立刻闭上眼睛,身体不自觉的小幅度颤抖起来。她听到闷哼声,睁开眼看到徐仁宇弱着一张脸扬起笑容:“到你了,安娜。”
真是疯了!金安娜心中骂道,但她觉得自己也疯了,因为她察觉到自己脑海深处反抗意识微弱。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是警察的破门后搜查的声音。
她的眼睛被徐仁宇抬手轻轻捂住,她随着这动作闭上眼睛,溢出的泪水顺着对方的指缝滑下。
她感觉到那带着血的利刃贴在了她的手腕,上方传来男人偏执的语气:“很快,不会疼的。”
刀刃深深划开皮肤的感觉让她无法克制地颤抖,然而真的没有感觉到疼痛——像是被阻断了神经,她只感觉到一阵迟钝的麻木。
手腕被覆上另一个人的体温,她的手指被对方交叉相扣,有温热的液体滑到皮肤上,她听到一声满足的溢叹。
“我们永远也分不开了。”
轻柔羽毛般的吻印在她的唇角,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非自然死亡达成,恭喜A37脱离本次梦境之旅,祝您下次旅途愉快。】
她再也不想有下次了。这个念头刚浮现脑海,下一秒她就陷入黑暗。
……
密室的门终于轰隆隆打开,然而一切都晚了……
暗色的地板上,男人和女人的身体亲密地交叠在一起,他们受伤的手十指相扣,搁置在一片血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