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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迦音没有收回被他握住的指尖，她只是痛饮一杯，微醺地问道，“你听说过玄奘法师吗？”
千手柱间摇头，“我虽然与慧安方丈结缘，略晓佛门之事，却不曾听闻过这位法师的名号。”
迦音知道，这大概也是自己从前的记忆了，“玄奘法师生于唐王朝，为了求取真经，独自一人，跨越千山万水，不远万里，前往西天求取真经。”
“他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世上明白‘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的人都是了不起的人。”
“有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找到自己究竟是谁，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想要活成什么样子。”
“他们耗费心力苦苦追求的，一直都是世俗眼光中认为的，那个最好的，符合自我期待的自己。可却唯独不是自己心目中最想成为的那个人。”
“人们总是习惯对自己说谎话，欺骗自己。”
“找到自我，认识自我，接受自我，活出自我。这才是为人一生的课题。”
“太多人到死都没能明白自己这辈子活着的使命。他们在一片混沌的无味人生里早已迷失了方向。终生浑浑噩噩，到临死的那一刻还在自责不已。”
“我也如此，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又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这才是我此生最大的悲哀。”
千手柱间握紧了迦音的手，柔声安慰她道：“其实找到自己方向的人也同样备受折磨，人生就是这样，需要我们在千锤百炼中坚定自我。”
眉目微醺间，迦音似乎感知到了这一刻千手柱间心中的伤痛，她回握住那只熨帖有力的手掌，“你那时很孤独吧？”
还没等千手柱间反应过来，她的声音开始如清泉一般涓涓流淌，“你那时很痛苦。”
“很寂寞。”
“甚至可以说是族群中的异类，忍者中的怪胎。”
“没有人能够理解你，更没有人会支持你。”
“因为生来便是如此，千百年来都是这样，你的父亲母亲，世世代代的家人亲友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所有人都视为理所当然。”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深究过，为什么会这样？”
“哪怕一些人察觉到了错误，却也无力做出改变。”
“因为周围的所有人都是这样。”
“潜移默化，温水煮青蛙才最是恐怖。”
“环境如此，时代如此，根本没有任何一条能够改变现状的路。”
“而那时，你的父亲责打你，你的兄弟不理解你。”
“唯一对你的理想表示‘那还不赖’的却偏偏是与千手一族有着千百年世仇的敌对家族——宇智波的族人。”
“可是在漫漫长夜中，在所有人都麻木的世代生存中，是你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坚持了下来。”
“不管身为族长的父亲怎么责打你。”
“不管你的家人怎样反对你。”
“不管外界的非议怎样嘲笑你。”
“你都坚持了下来。”
“有一句话叫，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我想说的是，忍界若没有你，则万古如长夜。”
“是你带来了希望之光，屹立于忍界巅峰，点燃了天下太平之火。”
“你注定成为彪炳史册的传奇人物，是后世无论涌现再多惊才艳绝的的强大忍者也依旧难以望其项背的伟岸存在。”
“千手柱间，忍界之-神-的-名号，你当之无愧！”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向你求助的原因。”
“你曾经为了保护弱小的忍界孩童，说服了宇智波斑，与宇智波一族联手缔造了木叶这个奇迹。”
“那么我想，有朝一日，或许你也可以帮我说服他，放我出樊笼，还我以自由。”
“毕竟宇智波斑与你都是传说中的忍者，我相信他不会堕了与你齐名的威名。”
“我们这些芸芸众生在上位者的眼中不过是白云苍狗，卑弱蝼蚁，是适应规则才能存在的渺小人物。而你，木叶的初代火影大人，你和宇智波斑才是真正打破规则，制定规则的传奇人物。”
“我相信，你可以再次铸造奇迹。”
当迦音语落的一刹，千手柱间仿佛听见了耳畔回荡着暮鼓晨钟的声韵，经久不绝，响彻心海。
这一刻他本该说些什么，可是心头汹涌澎湃而来的浪潮却瞬间湮没了喉头，梗得他说不出话来，到最后，他只能佯装无意，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迦音似是理解了他的激动，可她说这些并不是单纯的逢迎夸赞，而是由衷地钦佩，更是想要引出接下来的话题，她在委婉地提醒这位伟岸人物，“柱间大人，一鲸落而万物生。自古以来，否极泰来，盛极而衰，如今的千手与宇智波固然如旭日东升，普照人间。可是若干年后，当两族没有像你们这样实力超群的人物力压群雄，扫除一切非议，到那时恐怕千手和宇智波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千手柱间肃目，他知道迦音此言乃是出自好意，“此话怎讲？”
迦音坦然道：“当你被架到最高处时，你就已经不再是你了。”
“从所有人都说你错，到现在所有人都说你对，都在称赞你的荣光和伟大。”
“而当一个人从一个极端滑向另一个极端时，就会造成极为恐怖的后果。”
“你再也无法做你自己了。”
“我想请问你，在你的心里，就在此时此刻，你是不是认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守护木叶更重要？”
“你是不是心中告诉自己，只要威胁到村子的安危，即使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甚至是我的孩子，我也绝不饶恕。”
千手柱间沉默了，就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么深入地挖掘过自己内心潜意识的想法，然而迦音却准确无误地说中了。
迦音继续道：“可这分明就是本末倒置，曾经为了保护自己的兄弟、年幼的儿童、至交的好友所创立的村子，却有一日要为了村子而将他们尽数抹去，你认为这会是正确的选择吗？”
“那么以后，身为你的同族后辈，是不是要把这句话奉为圭臬，为了木叶身先士卒。”
“当你和宇智波斑逝去，当五大国的制约开始打破时，第一次忍界大战一定会席卷整片忍者大陆。”
“到那时，你的族人一定会为此身先士卒，浴血沙场。”
“而当千手陨落，木叶再也没有其他族群能够制衡宇智波一族时，那么天性高傲、实力非凡的他们又岂会甘心久居人下。”
“倘若他们一时激愤，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全族尽灭的一天。”
“我已经可以预见创立木叶的两大忍族的结局。”
“如果你此时还抱着这样的信念，相信最多不过六十载，这些推论都会变成既定现实。”
语落，居酒屋中一片死寂。
在场的所有人无不瞠目结舌，神色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