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论辞职的可能性报告 第2章 酒厂预备役的第一天

对黑泽祭来说，这所孤儿院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地方。

记忆从最开始就是一片空白的他对于人类的了解来源只有黑泽阵，只有在黑泽阵的身边他才会觉得自己是人类。虽然听上去有点难以理解，但事实确实如此。

若是追根究底的探查一下，就能发现自黑泽祭这个存在苏醒以来所面对的唯有深沉的恶意。身为夺走了全家性命的车祸中唯一生还的幸存者，仅是活下来这件事本身就足以让人苦恼。就算事件本身足够悲惨，时间也会冲淡一切，更何况被人所同情本身就是一种恶意。

「不幸啊，只有这孩子一个人活了下来。」

「真悲惨，那孩子因该拥有很好的前途的，现在只能在孤儿院生活了吧。」

「听说这家也没有别的亲人了，只剩下这孩子孤零零一个人......」

「是事故来着.......肇事者也一同丧生了，连赔偿款估计也拿不到......」

作为单纯的事件来说，充满了不幸的要素，而人们满怀恶意的猜测和居高临下的同情则足以摧毁一个孩子的心灵。

温柔的，懦弱的，单纯的，胆小的祭在那些话语中死去了。为了逃避现实，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灵魂，追随着他所爱的双亲而离开。

啊啊，也许——能与亲爱的家人在一起才是他所期盼的人生。

黑影肆意的嘲笑着可怜的孩童，然后，它如此说道：「既然你不需要，那就借给我用用吧。」

那之后，就是在那里重新复苏的另一个新生的灵魂的故事。

黑泽祭对于人类不具有概念，但他天生能分辨人类的情绪，善意与恶意在他眼中十分鲜明，比起天赋更像是一种本能，同样的，他也许不能分辨话语的真假，但他能够分辨话语背后的情绪，于是他发现了，在他醒来后接触的人类里唯一对他抱有真正善意的存在。

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一瞬间，他所接触到的唯一的闪闪发亮的灵魂，竟然存在于这样的地方。在这被黑暗，恐惧，厌恶，冷漠所扭曲的空间里，唯一具有价值的灵魂就如同宝石般珍贵，非常的，非常的，比任何存在都要耀眼。

然后，幼童产生了疑问。他主动去接触了那耀眼的银色，就像主动接触刀锋那样，小心的，缓慢的，认真的观察着，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产生了名为喜爱的情绪。

在他理解憎恶之前，就已经被银色的少年吸引了目光。

那也许是他人生中，最值得庆幸的事情。

****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黑泽祭来到孤儿院半年之后。

孤儿院对孩子们的看管十分严格，但同样的具有相当优秀的生活条件，能让孩子们在这里过着堪称优异的生活，但对黑泽阵来说，他宁愿过的差一点也不想在孤儿院生活下去。

那是一个寒冷的季节，孤儿院和往常的每一年一样被冰雪覆盖成白色的世界。屋顶和庭院被积雪掩盖，院长没有安排人去清理，毕竟在冬天的时候大雪就是最好的防壁，孩童无法越过积雪堆成的障碍。

——是哪怕能逃跑，也无法生存的时节。

也因此，孤儿院的防守比以往松散了许多，也让黑泽阵的心思愈发的活泛起来。

“听好了，祭，在三天以后院长会安排一伙人来这里参观，那时候所有的大人都要过去，虽然人数多但他们大多数都集中在前院，这时候没有人会关注墙壁那边，我们就趁那时候逃走。”

黑泽阵轻手轻脚的将床移到门口堵住门，然后钻进床底下掏出他藏在床板下面的包裹。

“我们要到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城镇是不能呆的，院长和警察局甚至是附近的城镇都有联系，如果到哪里我们会立刻被发现的，我存了一些钱，等走的时候我们除了钱和衣服以外什么都不用带，房间保持原样就好，之前义卖的时候我找到了一个小型的流浪汉据点，先在那里藏一下，等避过风声在到到别的地方。”

他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钱币，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存了很长的时间。黑泽阵快速的将钱币整理好，重新裹好紧近，然后把包裹塞进了黑泽祭的手里。黑泽阵踩在床上，然后抱起黑泽祭把他举高。

“还记得我之前指给你看的地方吗？把包裹塞上去。不要着急，慢慢来。”

黑泽阵小声的叮嘱道。

“好的，我明白了，阿阵。”

大概是黑泽阵看起来太紧张了，连带着黑泽祭也有些不安起来，黑泽祭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心的把包裹藏在房梁上，他按照之前黑泽阵告诉他的那样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就算是放上去的自己也看不见以后才对着黑泽阵点头示意。

直到他们把床板恢复原样为止，都没有人来打扰，黑泽阵在准备事项完成以后也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抱小小的孩童圈在怀里，就像是能从孩子温暖的体温里获得力量一样。

“我们能成功吗.....”黑泽阵不安的蹭了蹭幼童绵软的脖颈，银发少年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猫。

“没问题的，”怀里的孩子满怀信任的看着他，“阿阵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没有那么值得你信任啊，黑泽阵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就算他在怎么坚强，也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而他要对抗的可是他认知的全世界，就算在怎么反复思考，他甚至不能保证事情按照自己所想的发展。

——无力。

他实在是......太弱小了，甚至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

所以，别这样信任我啊，我......没有办法回应你的信任。我甚至，不能让我自己相信你。

“祭，要是我失败了，我甚至不能保护你，我说不定会抛下你自己逃跑，这样也没关系吗？”

简直是自我厌弃一样的语调。

“没关系的，我来相信阿阵就好。”黑发的孩子握紧了黑泽阵的手，他像是看出了黑泽阵的不安一样，明明是柔软的音调，却让人无比安心。

“我相信阿阵，所以没关系，阿阵想做的，我会帮你做，不能保护我也没关系，抛下我也没关系。”

甜蜜的宛如毒药般的话语。

“我不会抛下阿阵的，阿阵不能保护我的话，就由我来保护阿阵。”

“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说什么保护我，你这小身板能做什么啊。”

黑泽阵闷声说道，什么保护我啊，根本......

“真是小鬼才会说的话啊，保护一个人可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他用了点力故意把自己重量靠在黑泽祭身上，“你看，你连我都支撑不住。”

“我会长大的。”黑泽祭有点生气的抿紧了嘴唇，“阿阵也没比我大多少，我很快就会追上阿阵的。”

“哪有那么简单，我比你大了四岁哦。”他玩笑一般说道，“你长大的时候我也会长大啊，要怎么追上我啊。”

“总是会追上的。”黑泽祭不太高兴的嘟囔着。

“要是我追不上的话，阿阵不就只能一个人了吗。”

“——”

黑泽阵不想承认，在听到那句话的一瞬间，他是真心的想相信黑泽祭。

“别老说这种话，我会当真的。”他沉默了好半天，才低沉的回答。

“我可是认真的啊。”黑泽祭毫不犹豫的回答，“现在不相信也没关系啊，我会一直在阿阵身边，一直一直，直到阿阵死为止哦，所以阿阵死的时候相信我就好了。”

无言以对。

哪怕那是小孩子的戏言，也让他心生喜悦。

从他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一个人对他说过「我会保护你」「我不会离开你」这句话。他从未体验过被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也从未有人对他许下诺言。

如果小不点是认真的......他要怎么松手啊。

“好啊。”最后黑泽阵这样说，“那就直到我死为止，都一直呆在我身边啊。”

就算最后变成谎言也无所谓啊，黑泽阵想，至少现在他相信黑泽祭的真心。这就足够了。

“说起来，为什么阿阵之前不把包裹放在房梁上啊？”

“......”

“阿阵？”

“闭嘴。”

“哦。”

黑发孩子瞄了一眼黑泽阵黑漆漆的表情，还是选择乖乖的闭上了嘴。

身高不够什么的——你以为我会说吗！笨蛋！

****

两天后。

所有人都被院长叫到前院集合，院长表情和蔼的看着孩子们，等到最后一个人到了的时候，院长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大家都知道，明天将会有一些好心人来我们孤儿院参观，大家可要拿出最大的热情来啊，然后呢，为了让大家能够理解明天是多重要的一天，修女们会在午餐后检查大家的房间，大家一定要好好整理好内务，给客人们留下好印象才行。”

院长的表情有多和蔼，黑泽阵就感觉自己的心有多凉。

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只是想检查他们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吧。

这一想法在他回到房间看着明显被翻过来的床板时达到了巅峰。

“这可不行啊，阵君。”修女手里拎着从床底翻出来的包裹，温和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私藏物品——可是禁止的。”

银发少年低着头，死死的握紧了拳头，没有搭理修女的话。

修女也不在意他抗拒的态度，“这个我就带走了，明天可要乖乖的啊。”

撂下一句话后，修女拎着包裹走掉了。

银发少年在修女离开后在原地僵硬着站了好一会，才下楼去找黑泽祭，他抱起幼小的孩童，沉默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发泄怒火一般种种的摔上了门。

将各种窥探的视线隔绝以后，黑泽阵才松了一口气。

“那个老女人......果然找人监视着我。”银发少年咬牙切齿，“要是没换地方就惨了。”

“阿阵？”黑发幼童撒娇般抱住他的脖子，“已经没事了吗？”

“啊，院长暂时不会把视线放到我这边了，应该暂时糊弄过去了。”黑泽阵安抚的拍了怕他的脊背，“我们明天必须动身，之后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嗯。我听阿阵的。”

黑发幼童乖巧的把头贴在少年的脸上，黑眸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要是逃不掉，黑泽祭漫不经心的想，就把除了阿阵之外的所有人都杀掉好了。

黑发的幼童低垂着眉眼，唇角绽开一个小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