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之国夏天的时候,当然要去看烟火会。
每年一度的大节日,没有要事在身的单身忍者也都被批了假,互相便约定俗成似的,不用刻意相邀,回过神时已经在庙会会场看到好几张眼熟的面孔了。
不在意形象的男人们身上穿的仍是制服,护额该怎么戴依旧怎么戴,嘴里叼着烟还要开开彼此微笑,有时跟村里的年轻姑娘们擦肩而过,都换上简单又色彩清丽的浴衣,一个个好看得要命,清脆地说着要捞几条金鱼、吃几块苹果糖,这时候要是谁回头多瞧上几眼,便免不了要被集体敲诈一顿烧烤钱。
这般氛围里,众生百态脸上都是轻松的笑。
宇智波鼬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第一次遇见了那个叫做漩涡鸣人的孩子。
身在暗部,妖狐的姓名并不陌生,算起来,九尾的尾兽还是造成宇智波一族现今紧张氛围的原因之一。他内心抗拒父亲的任务,也眼见着往日慈和稳重的宇智波富岳眉间皱纹加深,整个家族,大概只有年幼的胞弟宇智波佐助尚未察觉暗涌的激流。
因为一些内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今晚他难得抽出空闲带佐助来参加庙会,还没进会场门口,牵着他手的弟弟忽然停住脚步。
宇智波鼬跟着佐助的目光看过去,在视线尽头捉住一个蜷成小球躲在杂草中的身影,金色毛刺样的脑袋相当显眼,被风吹得一点点翘起来的呆毛晃悠晃悠,好像察觉到被谁看着似的忽然抬起头,露出双清澈得好像早晨三四点钟天空颜色的蓝眼睛。
漩涡鸣人抱着期待抬眼,结果看见的根本不是期待想要见到的人。
半个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发黑眼男孩子,他们彼此留下的印象都相当差,鸣人眼见着对方和自己一样互相认出后变臭的脸色,又瞧见了他身后不远处高个子的青年,看那七八分相似的长相大概是兄长之类的亲戚。
其实那是谁和鸣人也没有什么关系。
男孩想着,撇撇嘴低下头,继续拿小树枝在泥土地里画圈,些许溅脏了衣服裤脚也不介意,身后就是他期待许久的烟火大会,有他半个月来每一天都撕着日历念叨要吃的章鱼丸子和苹果糖,有他记事以来每一年都能看见别家孩子捏在手里的水袋和小金鱼。
等到庙会快结束、人们差不多走乏了,就该轮到所有人都期待的烟火升空,白的要像月光和初雪,红的要像烈焰和鲜花,流云晚霞与璀璨星海都不及一刹那轰鸣的绽放。
树枝画出潦草的火柴人,背景则是想象中烟火四处盛开,矮个的小人伸出两只手臂,倔强地要把高一点那个人的手牢牢牵住,后者脸上本来露出纵容的笑脸,男孩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又烦躁地把表情全部划掉。
蓦的,一只脚踩在了满地涂鸦旁。
鸣人仰起小脸,露出些许困惑神色,尔后便看见黑发黑眼的高个子青年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沉稳有力等在半空,笑意很淡,也非常柔和,带一丝一视同仁的友善。
“是和谁走散了吗?”
宇智波鼬问蹲在地上的脏小孩,同时脑海里已勾勒出那名被指派照顾妖狐的暗部同事,等到男孩有些懵懂地肯定回答后,他没管另一边牵着的佐助手猛地收紧,低声开口。
“我们和你一起去找她,好吗?”
鸣人愣愣眨眼,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这理所当然让好久没见兄长的宇智波佐助很不高兴,黑着一张小脸瞪那个被宇智波鼬拿另一边手牵住的怪男孩,但和上一次记忆中张牙舞爪扑上来的小笨蛋不同,今天的漩涡鸣人满脸失魂落魄,不在意庙会现场偶尔飘来的闲言碎语,不在意陌生青年牵住自己的手,不在意同龄男孩愤怒的眼神。
明明应该是阿诺带他来的呀。他想,脸颊两侧的六根胡须都垂头丧气地往下撇去。他们都说好了,阿诺怎么可以食言呢?
乱七八糟的思绪飘到小公寓,窗台边上还珍而重之贴着那张字迹清浅的便签,小窗子一直留着一条缝,好像黑暗大海上永远会为不知何时归港的船留一盏灯塔。
苹果糖被高个的黑发青年递到眼前,鸣人接住,好像听见对方很轻地、惯性地夸了一声很乖,然后就是同龄的男孩子恼怒的瞪视,他浑然不觉一样,接受到外界传递的信息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处理,只呆呆冲着糖张嘴一口咬下去,甜里面带点细细的酸味儿,不够脆,多嚼几下还很黏牙。
还没有阿诺自己做的糖好吃。他那么想,低头望到的小世界忽然蒙上层水雾,再用力眨眼想看得清楚些,却事与愿违地更模糊了。
宇智波鼬扫到小孩发红的眼角,没说话,带点安慰性质地揉了揉他头发。
鸣人把眼泪都逼回去,一路神游天外跟着宇智波家俩兄弟逛完了庙会,到后面连佐助都不再摆臭脸,装作不经意地来不咸不淡说几句话,他像是听进去了,张了张嘴,面对两张清秀的黑发黑眼面孔一个字也没说。
他很想念阿诺。漩涡鸣人在心里重复。
想念她穿一身雨过天青色浴衣,别着长烟杆窝在厨房研究新菜色。想念她裹满绷带的手拉住他,抱起他在怪异的注视当中快跑过一整条一乐大道。想念她拿热毛巾给他擦哭过的眼角,再额头抵着额头很轻地说既然没有做这样的坏事,别人的指责就毫无道理。
本来忍回去的眼泪又开始艰难打转,金发男孩哽咽了一下,生气似的抬手用力擦眼睛。
“大骗子、阿诺……再也不要看到你……”
“——真的吗?”
一双脚蓦的停在面前,穿的是夹脚木屐,再往上则是再熟悉不过的青色浴衣。
鸣人用力睁大眼睛。
头顶上又传来那个声音,带点沙哑,很柔和很耐心的口吻,夹杂似有若无笑意。
“真的吗?”她叫他名字,“鸣人。”
轰,第一束烟火升空,花朵似的,照亮了没有星月的深沉夜空。
漩涡鸣人抬起头,在这之后接连不断的烟花炸开声中呆呆地掉了满脸眼泪,却又矛盾地无比清晰看见了面前那个女人的脸容。
“阿诺。”他咕哝,不敢相信一样。
然后他听见女人叹了口气,往他走近几步,蹲下来,特别温柔地拥住他。
“笨小子。”她低声说,漆黑的发尾缭绕着一股很淡的叫人安心的烟草味,“才半个月又瘦了,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怎么赔?”
鸣人没有回话。
他在阿诺的拥抱和满天烟火中,嚎啕大哭。
委屈,埋怨,又有一点……庆幸。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就迷了路,浮草断根,招人嫌弃,随波逐流。
直到叫阿诺的女人出现,漫不经心,温柔得不着痕迹,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成了连接他和大河对岸一切事物的桥梁。
……
……
阿诺跟宇智波鼬道过谢,没做过多交流,单手抱着鸣人兀自回家。
小孩子本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倒是累了,睡得天昏地暗,毫无反应。
阿奴让他很安稳地趴在肩膀上,小小的呼吸吹动肩颈的碎发,温暖充实,对于生物结构不相同的物灵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
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轻车熟路穿街走巷,踏着楼梯到了二楼小公寓门口,单手掏钥匙准备开门,却又忽然停住了动作。
安静了一晚上的木叶毫无征兆在她脑海里开口,“等等,交给我。”
阿诺没应,把钥匙挂在锁上,下意识两手护住吹着小呼噜的金发男孩,夜色落进她深紫色眼眸里,风吹起些微沙哑的笑声。
“既然来了,”她说,“怎么还躲?”
角落的黑暗一瞬凝滞,尔后陡然鲜活。
高个子的成年男人从阴影中走出,灰白干枯头发,暗部特别上忍制服,戴一张恶鬼似的猫头鹰面具。
他压着嗓音道,“把小鬼给我。”
阿诺非常轻地呵了一声。
木叶那头声音紧绷地变调,“你别冲动,让我来处理……”顿了顿,又半解释半威胁地放低声音,“你要护住鸣人的,走不开。”
听上去像在安抚极具攻击性的兽。
是从协会那边……听到了什么?阿诺勾勒唇角,眼睛没有笑意。
她两边都没回答,原地站着,很慢很轻地开始拆手臂上缠着的绷带,布料窸窸窣窣掉在脚边,女人冷白修长的五指抹过不知何时落到眼前的一片翠绿欲滴树叶。
猫头鹰皱着眉头,本是相当警惕地立着,却因突兀映入眼中的高大身影眼眸骤缩。
那人套一身战国时代才有的挂甲,里面却搭配最新式样的上忍制服,肩背宽阔的成年男人,留了头直垂腰际的黑色长发,戴木叶隐村的护额,样貌周正又英挺,狭长眼睛却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他单手握一把断刀,脸上的笑宽厚,好像赋予说话的对象无条件的信任。
猫头鹰听见他用夹杂风吹林叶飒飒的独特声音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面具后面藏着的年轻五官一瞬扭曲,猫头鹰咬牙切齿,“我的父母都因九尾而死。回不回头,对我来说早就没有差别。”
“那是你的事情。”木叶轻叹,“就算你有恨,也轮不到一个五岁的小孩来承担。”
“我没兴趣和你争这些。”猫头鹰忍无可忍,自袖子里勾出苦无,“让开……!!”
木叶摇头,断刀横在了脸前。
猫头鹰毫不犹豫地冲过来。
冲突的结果不言而喻,胜负几乎在瞬间便见了分晓,阿诺抱着熟睡的鸣人,冷眼看穿挂甲的男人接住那名被敲昏的暗部忍者,平淡地问,“你想怎么处理他?”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木叶扶着猫头鹰靠坐到地上,下一秒又成了随处可见的翠色树叶,对人类的姿态毫不留恋,“我通知了暗部,马上有人来带他回去。”
阿诺沉吟几秒,探手想拿烟杆,又忍住。
她问木叶,“卡卡西会不会来?”
木叶没听懂,“什么?”
阿诺又安静了会儿,忽的很浅地勾起笑。
她当猫头鹰不存在,摸钥匙开门,熟稔地转进小房间,给睡梦中的鸣人换睡衣盖被子,然后摘掉腰间的狐狸面具,放上床头柜。
“从此这里不存在阿诺。”她说,“面具的主人叫卡卡西,漩涡鸣人父亲的学生,被三代火影安排来短暂照顾九尾人柱力。”
这次木叶听懂了。
他不敢置信,“为什么?”
说完却又突然想明白,物灵猎人协会内部的矛盾已经传到这里,她再不抽身,鸣人、乃至于木叶自己,都容易受牵连。
“……至少把画带走。”
他哑然好久,也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阿诺知道说的是鸣人送她当礼物的那幅。
她摇头,毫不犹豫,样子竟像是早有考虑。
卧室里睡着的小朋友总用没有防备的信任眼神瞧她,抱住她时依赖又委屈,大概从没有想过这个突然冒出来对他好的女人也会有一天突然消失,连句再见都不肯和他说。
阿诺点燃一支烟,自顾自闷笑,“这幅画,就留给他吧。”
她素来自认冷淡,其实也不无道理。
心里总画着一条线,这是她因为一些缘由很早养成的坏毛病。就算释放善意,也无论何时都清醒、或者警惕地保持一点距离,随时准备着可以完整地抽离。
于是在此之前的所有温柔都显得加倍残忍。
木叶不好再多劝说,只能默默地支付掉早早谈好的价钱,阿诺瞥见手腕上的半透明数字跳动几下,好一阵大幅增长,咬着烟轻微颔首示意,最后看了眼熄掉床头灯的小卧室,便再不拖沓地原地消失,不留痕迹。
晚安,鸣人。她在心里说。
……
……
许久不见的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白鸽聚集的城区小公园喷泉池旁,钻了世界线漏洞一样出现的皮衣皮裤女人拽着腿呼出一口烟雾。
“好久不见。”她含糊笑着与HL打招呼,“最近身体状况如何,我的奇迹之城小甜心?”
脑海的私聊频道内千万雾气喷射,HL憔悴疲惫半死不活地哼了声,一如往昔。
阿诺没来得及生出更多感慨,灰羽鸽子咕咕叫着停到她膝盖上,脑袋一歪,豆子眼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然开口说道。
“喂…我……想吃…汉堡……”
阿诺,“……”
女人叼着烟头愣了半秒,忽然抖动肩膀笑得眉梢眼角都浮起鲜活神采。
“好啊。”她说,自己也不懂为何心情愉悦。
瘦小的黑发女人站起来,几次起落跳跃,便毫无违和地融入晚高峰的车水马龙。
“…我要……你去过的那家餐厅…招牌汉堡……”
“要求好多。”
“…你管我……其他的…我都……不吃…”
“是是。”
#下集预告#
天真幼稚的后辈用可爱的理由发誓追随,等待他的是年长者习以为常的所谓真实。锁链尽头所连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
下集:《新搭档》
“我觉得我养了个儿子。”
——TO BE CONTINUED
第一卷:《有谁从废墟中拾起断剑》已完结
下一卷:《天下之看烟火者》
本卷涉及番剧与城市按顺序如下
《全职猎人》,友客鑫
《血界战线》,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火影忍者》,木叶
《BNA》,兽人特区
感觉正在慢慢变成冷门高分番安利...
下一卷基本就都在HL活动啦√
然后就是,因为学业开始忙碌,后续章节都是一周一更,每周日晚八点更新,下章11号见√
虽然题材很冷,笔力欠缺,但我个人还是很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和大致走向也早就已经决定,如果有喜欢看的小可爱可以放心追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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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木叶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