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试玩VB时,就走过泽田纲吉线。
起初并没有把他当作正式攻略对象。泽田纲吉好似包容万物的天空,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但无法否认在短暂接触的情况下不如急风骤雨醒目。所以相比于一开始就身为人群焦点的云雀恭弥和山本武,泽田纲吉在藏龙卧虎的并盛中学,并不算是特别有存在感的人物
你和他相识完全出于朴素的道德感。生活中遭遇霸凌这种至恶场景,你可能还会综合考虑一下安全因素,但你身处几乎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游戏之中,而且拥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大概源于新手效应,你抽到的身份与剧情并不地狱,身为雷呼的继承者之一——虽然到最后依旧没有学会,还被爷爷赶下了山,可身体比一般人强健许多,尤其相比于那群色厉内荏、欺软怕硬的垃圾。
每每回忆起桃山的时光,你便不觉心疼爷爷收徒的运气,同届的学生一个不会呼吸法,一个只会一之型,一个只不会一之型,凑在一起才能生硬地拼凑出一整套雷之呼吸。
你的技能不止源于爷爷的栽培,在与你两位师弟的朝夕相处中,你学会了阴阳怪气和扮猪吃老虎的语言艺术,在阴阳怪气地数落了横七竖八的霸凌者以后,又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吸引来照例巡逻的风纪委员。
泽田纲吉被你护在身后,目瞪口呆地观摩完你的一系列操作,试图吐槽却全程插不进一句话,像极了吃不到提摩西草的棕色狮子兔。
但在人走过以后,他还是很郑重地向你道谢。男生的脸上还带着伤,很痛的样子,眼睛像是一团等待被点燃的火焰。你越看他越像沉默的兔子,忍痛能力强到让你不愿细想他经历过什么,进行无意义的精神自虐,残存的良知又让你无法袖手旁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决定管闲事管到底:“我是——,你叫什么?”
“泽、泽田纲吉。”少年闻言,慌慌张张地抬起头,对上你的眼睛,又红着脸低下头。
你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因为你的师弟比较冒失,经常受伤,甚至发生过被雷劈中的意外,你总是随身带着,以免垃圾丘比引诱你赊能源值,兑换这种几乎已经成为日常必备的消耗品——少年颤抖着双手接过,在你的注视下局促地撕开、贴上,然后紧张地向你再次道谢。因为小巷的空间逼仄,他鞠躬时后脑勺差点撞到墙上,还好你手疾眼快地把手垫在他的脑后,他一边向你说对不起,一边紧张地抓住你的手查看你有没有受伤。
你发现这小孩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无我神性,从你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是不愿连累你,眼神示意你赶紧离开,而非拼死挣扎地呼救。如果被委以重任,大概率是自毁型的伟大救世主,但在不具备反击能力的情况下,极其容易被鬣狗分食,消散于寂静无声的夜。
真是令人头疼的孩子。
因为强身健体勤加锻炼,爷爷也从不缺补充给你的营养,这具身体抽条得很快,有充足的身高优势俯视泽田纲吉,但居高临下确实不是平等对谈的好姿势,所以你一直弯着腰前倾身体,好在真正的身处于游戏外,瘫坐在椅子上,不会感同身受这份劳累:“被欺负的话就来初二x班找我吧,如果来不及,拜托风纪委员也是不错的选择。”
泽田纲吉咬着嘴唇,因为极近的距离,你能清晰地观察到他的如樱花般软而色泽红润的唇瓣,以及闪着微不可查的水光的暖棕色瞳孔:“可是……会很麻烦吧?”
“不会。”你言简意赅,和他剖析曾经瞄到的风纪委员财务报表,“风纪委员会定期收学校的保护费,价格是我生活费的十几倍。”
“我是说……——同学。”他定定地对上你的眼睛,虽然瑟缩了一下,但最终没有躲避,也许是发现了你眼中鼓励的意味,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像是有了些底气,“会打扰到——同学吧?”
“当然不打扰。”你知道事情有按照你的心意发展的趋势,声音也变得愉悦起来,尝试打破少年最后的心防,“你知道找一个陪练要多少钱吗?你一下子就为我搜罗了那么多,省下的经费够我每天一杯奶茶了。我不仅不觉得麻烦,还要感谢你呢。”
少年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消化你话里的信息。你趁热打铁,撺掇道:“如果你想像我一样厉害,可以认我当老师,不仅能对打架有所帮助,还会学习如何砍人更加轻松,最重要的是不收钱,只需要在你师祖骂我的时候陪我一起挨训——放心,这样的倒霉蛋不止我们两个——要不要考虑一下?”
泽田纲吉并没有立刻答应你,只嗫嚅自己需要再考虑一下。你也不急,同他挥手道别:“明天见啦,泽田君。”
你没想到第二天与他的会面满含戏剧性,主要是你对于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害羞温柔的受气包上——当然,经历限制了你的想象,在你心里,外放者的上限,也不至于达到头上燃着火焰,裸奔向你告白的地步。
“——同学,我喜欢你。”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紧握住你的手,“我们一起努力吧!”
“我也很喜欢我自己。”你并不意外他产生的好感,于你而言,乙女游戏的男人都是为爱而生,倾慕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就像人要喝水兔子要吃草,你只是惊诧于他的表达方式,“谢谢你的告白,但或许你把裤子穿上会更好一些哦?”
你的说辞是出于收录cg的观赏价值考虑,穿内裤告白的场景固然极具难以复刻的独特性,但总有一种少年是变态的错觉。
随着火苗逐渐熄灭,少年空洞的眼眶也恢复了清明,映入眼帘的是你凑近他的头发仔细观察,而后发出:“真的一根都没有点着欸,怎么做到的啊”的惊呼,
泽田纲吉闪身退后几步,脸庞被朝霞晕染上颜色。你见少年恢复了元气,至少不是那种听不进去别人问候的执着模样,不轻不重地抱怨道:“你这样我倒像是那个主动冒犯的人了。”
少年听罢,拼命向你道歉,没出息的样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突然出现的小婴儿踢中,趔趄着最终倒在地上。小婴儿平稳落地,面朝你的方向,摘下帽子微微欠身,很有绅士风度的做派:“Ciao,——小姐,我是蠢纲的家庭教师包林博士,很高兴见到你。”
“你好。”你有意测试游戏的智能程度,“可以问一下您教的是什么吗?”
慌忙摆手的泽田纲吉出声打断了你们你问我答的良好氛围,包林博士不耐烦地转过头,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泽田纲吉的书包因为大力摩擦被撕扯开开,卷子和书本散落一地,最上面是一张27分的数学试卷。
“哦,是数学啊。”你恍然大悟,突然福至心灵,询问对方,“那你会高数吗?”
包林博士颔首,你心下一片欢呼,面上却不显,恭恭敬敬地问:“可以请教您一道题目吗?”
你随便选了一张拍下的照片,粘贴在纸上,蹲下来递给包林博士,男人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你:“你学的还挺靠前的。”
你满嘴跑火车:“是的,毕竟我的愿望是协助高等数学统治世界,让每一个不用学高数的专业都平等地享受数学的洗礼。”
包林博士沉默半晌,还是接过你的笔,行云流水般写下了完整的解题过程。他的字很漂亮,笔锋苍劲有力,连笔也无迟滞的墨点,理所当然地让人以为字迹的主人有一双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而非来自于肉嘟嘟的小婴儿。
屏幕外的你嘴角完全压不住,只觉得此时包林博士的人格魅力超越任何你遇见的攻略对象,一边忙着把小X搜题和作X帮上搜不到的题目文件导入到游戏中:“方便加一个联系方式吗?有机会我想与您详谈……当然,没有的话给我您的监护人的电话也无所谓……抱歉,看到您这样的天才,我太激动了。”
以后不会的题目有保障了。
泽田纲吉收拾好书包,垂头丧气地瞄了一眼店内的时钟,面色更加苍白。回头见你和包林博士相谈甚欢,无力地提醒你:“——同学,抱歉,我们恐怕……要迟到了。”
“放心,您的学生包在我的身上!”你拍着胸脯向包林博士保证,眼睛旋即亮晶晶地聚焦于泽田纲吉。从包里拿出备用校服给他披上,你轻声对泽田纲吉说“得罪了”,扛起他就往学校冲。
泽田纲吉的尖叫被冲淡在晨风中。
你的室友收到安全演习的通知从图书馆回来,经过你身边不经意瞄见这幅场景,咽了口口水试探性地问你:“这是……山贼抢亲,手下用被单裹住良家妇女要进献给大当家?”
你白了她一眼:“我玩的是乙女游戏。”
室友不说话了。
……
温柔是最能打动人心的力量,没有人在深入了解泽田纲吉后不喜欢他,无论是27还是270。
没有人。
游戏里你无论拒绝还是离开,都毫不拖泥带水,但你私心希望他能平安,毕竟有良知有力量的人多一个,世界便会美好一分。
太宰治不知何时停止了讲述,注意到你整理好情绪,才不动声色地继续给你捋着时间线:“一个星期前,你来到东京。同日,上条恭介和美树宏有过信息交流,不过具体消息被删除,花袋正在尝试恢复。”
“三天前,东京机场发生爆炸。”
“两天前,警视厅收到预付费短信‘离警视厅最近的罗森便利店里,你们会遇见想要见到的。’”
“今天,美树宏自鲨,警视厅爆炸。”
言罢,太宰治盯着你,似乎在等待你说出自己的见解。
——你没有任何看法,只是不想被太宰治笑而不语地凝视。
于是你真诚地询问:“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对武装侦探社的工作产生倦怠时,可以去做教育辅导?”
太宰治的大脑出现了瞬时的短路:“???”
你语气坚定:“你编写逻辑体系和背诵笔记的能力一定很强。”
太宰治:“……”
……
你们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屋子的主人给你们端来加冰的大麦茶,而后搬来椅子,坐在你们的对面。
上条恭介是一个相当清秀的少年,清秀到会给你孱弱的错觉,然而少年的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出他的健康,似乎三个月前的车祸并没有给他造成影响,似乎卧病在床的记录是伪造的。
你不知怎么地,回想起玩port mafia首领养女线时遭遇的车祸。车祸源于一场计划已久的绑架,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作为相关人员参与进来,不过罕见的没有承担受害者的角色,而是旁观与解谜者。
事情发生于午后,你、小同桌和伏黑惠从山本家的寿司店走出来。经历过一系列动人心魄的事件,你们的关系已经相当要好,尤其是你和伏黑惠,你们不靠谱的爹为你们的话题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
负责接你的司机大叔正倚靠在车门上抽烟,远远瞧见你便顺手掐掉,往身上喷了mafia特供的驱味香水,微微欠身道为你拉开车门:“大小姐。”
你被伏黑惠和阳菜簇拥着走近,果不其然见他扔烟头也注意垃圾分类。这并非司机大叔一人的优秀习惯,而是□□整体的坚持。作为mafia ,他们能砂人放火,但乱扔垃圾这种没有素质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人去做。因为坚持这项道德准则几十年如一日,中原中也还被评为优秀模范青年。
你得知这件事,找到新闻原件确认了好几遍。后来被请家长,还是因为中原中也扶班主任的妈妈过马路而不了了之。
这很难评。
你早就与司机大叔交代了要等小同桌和伏黑惠的家长来接再离开的要求,对方依旧来得很早,候在门口也不进去,就是一动不动隐晦地注视。若非游戏画面的全景图,你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到了。
司机大叔似乎除了工作以外没有什么事情想做,没有消磨时间的爱好,没有任何过激的情绪,当初从杀手转职成你的专属司机也适应良好,有同僚打趣他向白开水一样,你思索这些日子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点头附和:“确实,不可或缺。”
车载小冰箱里放置着各式各样的零食,但你的饥饿值为0,只能眼巴巴地凝视着画风诱人的食物,一边把饭盒塞进去,一边庆幸还好这只是游戏画面,你闻不到味道。
没办法,山本刚先生的寿司太好吃了,你们聊着天,不知不觉就吃完了几盘,最后还是小同桌看出你不对劲拦住你,你才没有因为剧烈压缩、几欲跌至负数的饥饿值进医院。
伏黑惠一脸复杂地望着你,终于认输——几分钟前,你们还在为比出谁的父亲最人渣而争锋相对,毫不退让:“你家人连饭都不让你吃饱吗?”
“当然不是。”你自觉有义务替臭名昭著的port mafia挽回一下并不存在的声誉,“我还是能吃饱的,但山本叔叔做的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加上你这次抽到的身份有无痛觉的属性,桌上的食物明显比隐藏的饥饿值更扎眼,要不是小同桌手疾眼快地阻止你,你估计这周目会尝试“暴食”的死法。
不过解释并没有多少效果,你最后还是连吃带拿,说是给朋友的礼物,因为小同桌和伏黑惠都有,你也不好拒绝。出店门以后,小同桌以“我不太喜欢吃金枪鱼”的名义,别扭地把自己那份塞到你的手里,伏黑惠也用“那家伙不配吃这些美食”作为理由,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你。
你把他们推到车前,给他们展示琳琅满目的、还在最佳赏味期的零食,好说歹说才终于物归原主。你把中原中也出差带回来的伴手礼一人一份,又匆匆跑进店里,见山本父子正忙着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扬了扬礼盒便放在不会碍事的柜台边,也未多做打扰,挥手道别。
小同桌的管家很快就来接她,对方依依不舍地和你们说再见,伏黑惠的家长意料之中正在忙,因为不同路,他婉拒你送他回家的提议并展示了式神的攻击力,充分向你说明若有心怀不轨之人,倒霉的绝对不会是他。
你思考这周目伏黑惠再符合不做人的原著,也不至于活不到成年,也没再勉强。
司机大叔启动引擎,平稳地驶过生意红火的小店。你坐在后座,窗外的景色熟悉到有些无聊,你便和司机大叔有一搭没一搭地唠今天的趣事。
比如你跟伏黑惠比较接受训练的时候,谁被打飞的次数最多,争到最后话题落在双方的监护人谁最缺德上,小同桌旁听,几次差点打电话给儿童保护协会。这场攀比进入白热化状态,奇怪的好胜心让你们谁也不愿意认输。伏黑惠抿唇,压轴环节丢出重磅炸弹:“那家伙让我包扎伤口,自己外出当牛郎骗女人的钱。”
你也拿出压箱底的憋屈事:“他在我和被他手下揍的时候,去炸另一个手下的家,为了找人顶罪,身负重伤的我还没包扎就被叫去现场。”
小同桌目瞪口呆,几欲暴走:“这是人渣吧?”
“不要冲动。”你安抚住小同桌,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军舰,“我们加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对手,不然我早就弑父了。”
比如山本武说自己的梦想是棒球打进全国赛,小同桌说她就想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所以衷心地希望扰乱她父亲生意的小混混与mafia一同被打包送到异世界。
寿司店不时会被挑事索要保护费的山本武若有所思地附和道:“不良和黑手党确实都挺讨厌的。”
你细想在其他周目看到的山本武与伏黑惠的未来,腹诽天然黑真可怕,狠起来连未来的自己都无差别狙击。
你注意到对话框蹦出字符的速度逐渐变慢,屏幕中的你也无意识地滑落。驾驶位上的司机大叔在十字路口停车,把你身体扶正,让你能够以舒服的姿势躺在座椅上。
“对不起。”你听到司机大叔不含歉意的声音。
没事没事,又能获得一笔不菲的保险金了,而且说不定还能推剧情,进入这周目的主线任务。
铃声急促地响起,他接通电话,平静地阐述当前的进展,并且条理清晰地挑唆对方既然已经上了贼船,不如再绑几个多挣些钱。交谈的时候他的袖子微微下滑,隐隐露出手腕上的一串数字。
是刚纹上去的吗?你凝眉思索
——司机大叔不愧是port mafia 的一员,绑架了也不忘等红绿灯。
……
车祸发生在司机大叔目的达成后,你没料到他大费周章绑架你,只是钱求财。见惯了反派为了理想、为了有趣干坏事,第一次钱作为目的而非手段出现,让你不由生出一种清新脱俗感。
所以司机大叔的格局,在艺术作品里注定他只能是小反派。
小反派结束自己的回合,大概率是会死的。
你被司机大叔在医院门口放下,他把贴身物品还给你,如同往日送你离开一般微微欠身,说出的道别却大相径庭:
“永别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开车离开了这里,你亦没有停留,转身走进医院,一边用未受伤的手指勾开书包拉链。
绑架前放进去的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在原位,除此以外,还多了一个洗干净的饭盒、四张门票和银行卡,你默读着卡号,依稀记得他曾经告诉过你密码。门票是你以前向司机大叔提起过的,因为小同桌他们很照顾你,希望有时间邀请他们游玩的、东京新开的热带乐园的门票。
快到你的号了,你把拿出来的一一归位摆好,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周围本就吵闹的大量鬼魂立刻骚动起来,像是粉色的洪流,向着源头奔涌。
“发生什么了?”
“好像是车祸,车里边还坐着一个人呢。”
你被鬼魂淹没,在嘈杂与骚动中默默背好书包。
努力显得人性化的电子音播报着你的名字,你站起身,冷静地在鬼魂与人群中穿行,歪歪扭扭绕行的样子不出所料引起了护士姐姐的担心。
“谢谢,我没事。”你垂下眼帘,希望太宰治明天能配备新的司机,不要影响你上学。
你的脑海闪过男人的面容,高耸的大楼中,红围巾的首领置身顶层,位于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灯火通明的横滨,瞳孔倒映出夜的深沉,一只手贴在窗上,像是随时会挣脱防护装置的束缚,回应地心引力的呼唤。
这个周目真是糟糕透了。你心情不佳地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