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君,那个…”
乖顺的黑发拢在脑后,清秀的面容,如普通邻家女孩般存在于每个人的记忆中。莹润的杏眼小心翼翼地藏在如蝶翼般微颤的睫毛下,闪烁着羞怯不安的水光。
少女交错的指尖紧张地揉紧了裙摆,脸颊微微泛红——在那怯懦的面容下,飘溢着懵懂的爱意和渴望,宛若初绽的早樱,在风中轻颤。
“我,我…”
注视着她的少年连呼吸都放轻了。
“白——原来你在这里啊。”
大大咧咧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从楼梯转角处探出个头发凌乱的黑毛脑袋。在看到独处的少年少女时,又露出了然的贼兮兮笑容。
“抱歉抱歉,打扰你们还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排球部的训练要迟到了啊,白。”
几句轻佻的话就打破了微妙的气氛,本人更是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地勾住了白鸟脖子,随性地带着人一个踉跄,半是随性又半是强硬地想带着人离开——但失败了。
鼓起勇气的少女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的机会就这么一闪而逝,出乎意料地抓住了少年的衣袖、似乎连本人也吓了一跳。
“白鸟君!”
向来内向而敏感的少女爆发出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勇气,声音高了八度,颤抖的声线又让她的勇敢带上了易碎的波澜。
“我喜欢你!”她终于说出来了。
她终于说出来了呀。
缠绵的无形之音,在白鸟耳边低笑。
刹那间,少女甜美而懵懂的喜爱,纯粹而真挚地绽放出早春才有的初樱,像是有不可抗拒的咒力,吸引着少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因少年的沉默而泛起充满希冀的红晕,抓着他衣袖的手也微微收紧。
要摘下它吗?
少年微微沉思着。
爱拥有形状。
——这么说或许并不准确。但少年总能透过人们伪装的假面,感受到他们蛰伏于皮囊下的根系。
蒙昧而漂泊不定的情感,不受控制地从普通人泥偶般的身躯中,崭露头角,就像迤逦的花朵般,怯生生地绽放。
蕴含着个人意志的愿望,诉诸于语言和文字,就会成为诅咒…对于他人而言难以具象化的信息,却在少年的双眼中再清晰不过。
他无法拒绝那些真挚而美丽的情感,就像蜜蜂无法拒绝芬芳而甜美的蜜源。
摘下、赏玩、嗅闻、揉捻…然后…
——吞之入腹。
无形之声,就像来自木偶想要填满自身空洞的本能**,在他耳边继续娇柔低语。
让它塑造你的血肉,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黑发少年对幼驯染的性格再了解不过,但此刻显然不是他能插嘴时机,他拢在同伴肩膀上的手微微收紧,手臂带来的束缚感才让少年恍惚中回神。
紧张,肉眼可见地萦绕在空气之中。
“谢谢,梅野学姐。”
白鸟此时才轻轻开口,他的视线飘离在少女身边的某处,此刻才落回少女身上。回过神的紫色双眸绮丽而通透,就算是拒绝,也充满了温和:“但很抱歉…”
他的话音点到为止。
眼前的少女,二年级的梅野友梨,看上去快要哭了,向后辈大声表明心意的耻感,与被委婉拒绝的悲伤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少女此刻难以咽下的苦涩。
她忍住了落泪的本能——尽管人类欲哭不哭的表情始终是丑陋的,但那带着露水的樱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本不该出现在这,但凭着脸皮硬生生留下来的黑尾暗中松了口气,暗示性地推了推同伴的肩膀,维持着勾肩搭背的姿态带着白鸟离开,礼貌地把空间留给了失落伤心的少女。
手臂和肩膀交叠的温热,隔着春季浅薄的衣衫互相依偎。
“你这家伙,才一会被没被看着,就又要被女生拐走了啊。”
黑尾搭在白鸟肩上的手,随意地捏了捏他耳垂,有些促狭地打趣:“看来下次得让福永拎着你去排球部才行。”
他们的姿态亲密而熟稔,靠得很近,足以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彼此的身影。
“别这么说,”白鸟总是柔软而忧郁的神情,此刻才带上一丝轻飘飘的无奈:“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话说得底气不足。
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白鸟玉之臣,三个人从小学起就开始做相近的邻居,而他们两人又在黑尾的教唆下,一起坠入排球深坑。
被他骗来当二传手的研磨,虽然做什么都一副没干劲的样子,却有着比常人更加敏锐的头脑和球感,一些深宅行径虽然令人忍不住担忧,但那也是他与其他人划清界限的方式。
但白鸟…
他从小就是个相当奇怪,却又超出常规的人。
俊秀而美丽的容貌,有着模糊男女界限的魅力…几乎是通透纯白的人类,只有一双眼睛映辉出剔透而明亮的紫色,如枕在雪上的两颗宝石。
——雪童子。
小时候把黑尾吓得大喊“雪童子!是雪童子!”的记忆至今难忘,就算是现在的白鸟,也依然会让黑尾有种“他会不会融化”的担忧。
这不过是玩笑般的回忆…时至今日,黑尾早已习惯白鸟时不时展露出的天然一面。
然而,真正令人挂心的是,他总是会流露出一种愿意无条件接纳他人善感的天然一面,和对自身的毫不在乎。这让旁观者看了都忍不住替他忧心。
这有前车之鉴:在国小时,白鸟就有差点被可疑女性拐走的经历。但他明知受骗,却依然能对小伙伴说出:“她只是很悲伤…就像是失去孩子的姑获鸟。”“所以我想…让她幸福。”之类的怪话。
——这人是认真的。
年仅11岁的黑尾大受震撼。
黑尾每次想到这就压不住担忧,这被研磨嘲笑了几回,却他依然放不下这份忧虑。
在面对白鸟和研磨时,黑尾觉得自己就像年纪轻轻却有了两个孩子的单身父亲。
“该拒绝的时候就要学会拒绝。”黑尾忍不住又苦口婆心起来,“不然我就让你去学生会申请排球部经费。”
学生会会长,是个带着眼镜的,平平无奇的女生。但每每申请经费的时候,就莫名有着一股‘晚上到你家来把你杀掉’的阴森气质。
配合着少女‘这么多钱到底化作了什么呢,空气吗?’的平淡眼神,就算是排球部的高个儿少年们看到她,也能从气势上矮上一截——毕竟,这几年音驹排球部的成绩确实不怎么耀眼。
“如果真的需要,我去也没关系。”
白鸟顺从地回答,只换来黑尾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是让你学会拒绝没让你继续答应啊!黑尾维持着勉强的微笑在内心嘶吼。却只换来同伴微微眯眼的恶趣味微笑——他是故意的,黑尾恨恨咬牙。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换好了运动服走进体育馆,排球部的其他人倒早就集齐了,正零零散散地做着拉伸。
“你们两个,好慢啊!”
夜久叉着腰喊道。
“今天刚好值日——”
黑尾随手招招,露出招牌笑容,将内心的憋屈一鼓作气地冲着夜久飞了过去:“也没迟到,就别像个老妈子一样抱怨嘛,夜久。”
“哈?!一天到晚最像老妈子的人到底在说谁老妈子啊?!”
两人习以为常地吵作一团,稳健的海颇为无奈地找着拉架时机,一些二年级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边上热烘烘地拍照纪念。
正在拉伸的研磨脸上露出了‘好吵’的嫌弃表情;福永则聚精会神地盯着斗起来的两位前辈,像是在看漫才的现场表演;虎做完了拉伸,还嫌不够地做起了俯卧撑,“嘿吼嘿吼”地给吵架配起了伴奏。
白鸟环顾四周,视线从其余三两团聚的排球部成员身上略过,最后默默地走到研磨身边,做起了拉伸。
“又被人拦下了?”研磨小声地问。
在国中时,兼职模特的白鸟就小有名气,在男女之间十分受到欢迎。就连和白鸟形影不离的研磨,也会经常被害羞的女生拦下,请求转交递送情书之类。
直到入学音驹后,白鸟暂停了兼职工作,被人格外关注的热潮才稍有停息…当然也是因为,他们俩没分到一个班,还错开了楼层,委托研磨转交情书之类事件才从研磨的日常中销声匿迹。
凭着过去的经验,研磨并不难猜到白鸟和黑尾迟到的原因。
“嗯。”
白鸟轻轻地应了一声,细长柔软的碎发将他沉静的郁色遮掩,不愿将女生的事当谈资细说。
研磨撇撇嘴。
“要我说…下次你再碰到,直接说‘我是GAY’算了…”
“唔…这可以吗?”
“……我开玩笑的,你别真信。”
“诶…”
白鸟若有所思地轻声感慨,还没说什么,就和研磨一同若有所觉地抬头,只看到几个相熟一二年级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
“不管看几次都好震撼…”
夜久感慨,尝试着掰了掰自己手腕,但同样的动作,从柔韧性上比起白鸟几近对折的拉伸姿态有所差异,“简直就像没有骨头那样。”
和运动少年们常规的拉伸姿态比起来,手长腿长的白鸟有着异于常人的关节柔软度——也许是因为学过舞蹈的原因,伏低、下压、伸展…不论是怎样的姿势,白鸟都能做到惊人的伸展与折叠。
“是猫啦。”
黑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没听说过吗?猫是没有骨头的~”
“照这么说岂不是可以把白鸟塞进运动包?”
“…我劝你千万不要。”
“我说…就算白答应被塞进去,这也已经算犯罪行为了吧…”
研磨无表情吐槽。
“Nekoma Nekucho。”
福永冷不丁地突然开口,在他身边的山本被诡异的谐音梗冷得一个机灵。
“噗嗤。”
沉稳的海也带着笑意摇了摇头,正打算再说什么时,几个三年级走了过来。
“太吵了,低年级的。”主将本田健尔打断,他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他的视线在一年级身上扫了一圈:“教练让我们集合。”
“啊…嗯。”黑尾应声,“我们马上过去。”
“还有,就算现在不用打扫球场…也记得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尤其是不属于排球部训练内容的东西。”
主将的话语极具针对性,就差没把研磨抽空就打游戏机的事直白地指出来。
三年级的主攻,饭野山城冷不丁地开口:“まあまあ…毕竟是进过全国的选手,在部里有些特权也没办法。”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白鸟身上扫过,语气却令人不快。
研磨垂下眼,神色掩盖在垂落的黑发下,却难以反驳。黑尾拧了拧眉:“只要完成了训练…”
“黑尾,训练量是没有上限的。”饭野挑眉说道,“这么松懈还说什么要打进全国?”
明明松懈的另有其人,却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的话。
安静的白鸟却突然灵敏地跃了起来——他拉伸完毕,更是毫不顾及地展臂伸挺,姿态闲散,话语轻柔。
“那么…请前辈在训练时跟上我的步伐,可以吗?”
“…”饭野轻轻咳了一声,没再说话。
比起相较而言并不起眼的研磨,真正厉害的确是白鸟…似乎从不在乎所谓上下级的制度,向来能不管不顾地堵得他们哑口无言,却又难以反驳——就连‘一年级必须整理球场、给前辈们做后勤工作’的规则,也在他难以辩驳的实力下被轻易取缔。
不快的气氛在空中徘徊,但即便如此,三年级的另外两个首发,副攻手一之乐彦太和二传三浦流更是没过来看他们一眼。
……
音驹,也曾是个排球传统强校。
在几年前,猫又监督因身体原因退隐修养后,教练直井学独自扛起了排球部教练的旗帜。
维持着原有‘防守’策略的音驹,虽然仍能打赢不少比赛,但距离曾经进入全国、坐拥豪强之名的“防守的猫”,始终缺了点什么。
他们缺少了‘繋げ’。
即便是同样的训练,依然能看出不同的面貌。
比如以全国为目标的人,不会在乎日复一日的机械性训练,每一次进攻,防守,都如身处比赛现场般竭尽全力,而得过且过的人…
得过且过的人,总会在认真的人面前相形见绌。
由信念落差形成的裂隙,静静蔓延。
不过…
白鸟并不在乎土壤本身的氛围,也不在乎它是贫瘠抑或优渥。于他而言,他所在乎的唯有这平凡而平静的生活本身。
毕竟平静…
即是幸福。
开坑开坑。
预警大概都在文案,除此之外,还会有女性角色告白桥段,某种意义上是剧情所需,在此不多做剧透。
因为时间是主线剧情开场前,因此会有不少原创角色及相关事件。
然后就是…会经常反复斟酌修改语句,因此时常会重新审核,还请海涵。
如果有什么阴间剧情我会提前一章警示。
以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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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