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以前有人这么对橞里说了。说出这句话的人让橞里嗤之以鼻,因为不管怎么看她都比说话的人要更珍惜生命,但仅就这句话而言,她还是十分赞成且推崇的。
生命是最珍贵最宝贵最昂贵最可贵的东西,她必须好好保管它,并且珍爱它。
所以,就算是穿越到了物资贫乏时局动□□性地位十分低下还有魔幻版吃人鬼的战国时代,也还是要努力的活下去。
于是,橞里在那一天起走出了自己的房门。
她是从天上而来的天女,所以常常会避开人的耳目,为的是不叫自己的身体被尘世的**所沾染,严胜以前要找她,只能绕过一整个院子去找缘一,只有缘一出来的时候,橞里才会坐在那里。
严胜以前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因为天女是为了缘一而来的,又不是为了他,那么她避着他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他在某个下午,躲着自己的侍女与侍从,怀揣着新摘下的橘子想要去找缘一,却在绕过院子时,看见庭中那颗最大的树下站了一个人。
她的长发像是金属似的微微折光,眉峰与鼻梁间是一道弯月似的阴影,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进她近乎无色的眼底,像荡漾着的波光粼粼。
严胜停住脚步问“天女大人,你在等缘一吗?”
橞里微微一笑“不,严胜少爷,我在等您。”
战国时代不论哪里都不适合一个单身女性生活,但橞里依旧要为自己找到一个求生之路。继国家算不上最好的选择,但却是她能最方便得到的。这家的男主人忽视她,女主人信赖她,小主人们都还是稚嫩而天真的孩子。
而严胜少爷,就是其中最为天真可爱的那个。
橞里在此之前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需要靠欺骗小孩子来求得一席之地,不过不管怎么想,严胜都要比继国家主好对付的多,而作为将来的继承人,他的话语也比继国夫人要更加有力。
她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看见继国夫人慢慢的走在廊上,她每日都会在这个时候去礼佛,为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祈福。
缘一在看见侍女为母亲拉开门的时候就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跑过去抱住了她的腰,像是撒娇的幼猫似的用爪子勾着她的衣衫。而严胜却站在走廊的另一端,恭恭敬敬的朝自己的母亲行礼致意。
继国夫人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扶住了小儿子的肩膀慢慢的走进了侧屋。
严胜站在走廊上看着侍女关上门,将母亲和弟弟的身影都遮在屋内,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
“您看起来很难过。”一个低柔的声音响起。
严胜回过头,看见橞里站在拐角处,她披着一件新做的唐衣,下摆很长,像打开的折扇一样铺在地上。唐衣是典雅的藤色,绘着的水波纹笔触精妙,他记得这件衣服是母亲送她的祭礼之一,但以前她从来不穿这些衣服,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开始用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难过的,缘一生来就被视为不详,而且在天女到来之前都听不懂人说话,大家都觉得他天生耳聋活不到长大,父亲更是对他厌恶至极,所以母亲才会这样疼爱他。
再说了,他为什么要因为自己的弟弟和母亲感情好而难过呢?缘一长大之后会被送到寺庙去,生活的即清苦又无趣,仅仅是在家里的日子让他更加随心所欲一些也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是继国家的继承人,怎么能像缘一那样,这么大了还粘着母亲……
橞里走到了他的身边,慢慢的抬起了手,宽大的衣袖像流水似的垂落而下,严胜只觉得面上一片清清凉凉的柔滑触感,视线被唐衣鲜妍雅致的藤色所覆盖。
橞里轻轻嘘了一声,另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请不要再看那里了。”
“你的眼睛不应该看向那样的地方。”
晚上缘一回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狭小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他默不作声的探着头往里看,发现自己的兄长正蜷缩在自己的被子里睡觉。橞里坐在一边,慢条斯理的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让余香缓缓的散发出来。
她看见缘一进来,就朝他招了招手“你要和哥哥一起睡吗?”
缘一走到她身边坐下,和她一起看着兄长的睡颜,他的眼角泛着红,但呼吸却很平稳。他抬头看了看橞里的神色,她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严胜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不想一起睡吗?”她问道,但没有等待缘一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说“可是你们是双胞胎,他就像是另一个你,这世上你们理应亲密无间。”
缘一的视线在她的脖颈和心脏处停留了一会,想了想,点了点头。
橞里就对他笑了一下“睡吧,已经很晚了。明天我会在大家发现之前把他叫醒。”
早上严胜发现自己和弟弟睡在一起了之后还有些变扭,但橞里昨天和他的“闲聊”起了一些作用,他也不那么觉得这种亲昵对一个未来的武士来说过于软弱。
毕竟人总是会喜欢和同类亲近的,就像橞里只要随便拜托一两位侍女帮忙,再请她们喝茶吃点心,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找她。
橞里原先只是想要一个轻松点的环境,但当她发现自己短时间内回不去之后,原本那种【不要来找麻烦就好】的关系立刻就显得不够用了,她不喜欢生活在毫无话语权的环境里,而在有一定人脉的情况下,不管做什么都会轻松很多。
好在有之前的基础在这里,她只是稍微示意一下,立刻就有人接了她投出的橄榄枝。严胜少爷和夫人的青睐都是有力的保障,他们甚至都不需要明说什么来强调她的地位,只要对她所做的那些事视而不见就可以了。
而在院子里的下人已经习惯于在发生矛盾之后来找橞里调解的时候,春天来了。
橞里已经无师自通的在后院里占据了一席之地,继国家主没有娶侧室,后院里只有夫人一位女主人,而她向来不管事。所以虽然没有人给橞里升官加职,但下人们都已经开始偷偷称呼她为御年寄。
橞里在第一次听到一位侍女喊她御年寄大人时险些没忍住大笑起来,这是称呼将军的大奥中掌权的女官的称呼,橞里在没穿过来之前还看过讲右卫门佐的大河剧,那时候她可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冠以这个称呼。
不过居然敢在主家没有发话的情况下擅自这样称呼她,战国时的阶级果然十分混乱,就连这样人家的下人,也丝毫没有对上位者的敬重。但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上位者们才更加苛求阶级的顺序,如果让继国家主知道后院里有人这样做,她和那个侍女估计都活不下去。
等侍女走了之后橞里才把脸埋在袖子里好好的笑了一场,等到笑完了,她才对一边安安静静看着自己的缘一说“你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哥哥啊,他一定会生我的气的。”严胜大概也会很紧张吧,这是掌权者的本能啊。
缘一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说起来,您打算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兄长说话呢?”橞里笑够了,还是久违的拿空闲时间关心一下自己现在的老板“如果说之前是因为不太了解所以无话可说,那么现在总该有些话了吧。”
“哪怕是说声昨晚的饭菜如何也好,您总是不说话的话,严胜少爷还是会很担心的呀。”
缘一默默的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红宝石似的大眼睛看着她,无声的表示这个话题应该结束了。
橞里只好理了理他的长发,向他表示投降。
她本身也不是很关心缘一会不会对严胜说话,只是在确认缘一不是聋子之后,严胜好像又开始觉得缘一是个哑巴,他越来越经常的跑来看缘一,还小心翼翼的问过橞里缘一有没有可能被治好,因为他将来要去寺庙生活,但是不会念经的话神佛就听不见他的声音,寺庙里的僧人会轻视他。
橞里也曾经捏着缘一的下巴让他张嘴,意思意思的看了看他的喉咙,意料之中的什么也没发现,只是确认了不是因为外伤,于是也就敷衍了事的对严胜说还不到时候。不过她倒不觉得缘一是哑巴,因为哑巴其实也不是不能发出声音,像缘一这样安静的和人偶一样的孩子多半是自己不愿意说话。
但他什么时候愿意说就不关橞里的事了,天女只负责保证他平安长大,不管自闭症。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缘一就在那个春天到来的时候,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这件事橞里是听侍女说的,他们虽然朝夕相处,但橞里一向当缘一是个大娃娃,给吃给喝就能放着不管,所以两天之后才知道,而同时这件事已经传遍了家里,除了出门的家主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缘一少爷开口说话了。
侍女跟橞里说这件事的时候,她们正在打理夫人的衣服,昂贵的丝绸唐衣都被挂在黑檀木的衣架上,衣袖展开如同流云,橞里和几个侍女一起,一边拿着掸尘扫去浮灰,一边闲聊着,侍女们围绕着橞里,一时说着最近发生的趣事来讨她开心,一时又互相取笑着对方最近做过的丑事。
这个侍女被人说了最近总与情人私会,到了婆婆要找她做事的时候,到处喊都找不到她,最后她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居然连腰带都系错了,婆婆问她去了哪里,她说是去洗脸了,婆婆就说“你的脸难道长在肚子上吗?”
对橞里描述的侍女口舌灵巧,说的大家都娇笑起来,那个侍女脸红红的,看见橞里也似笑非笑的样子,顿时咬牙道“御年寄大人知道吗?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呢!”
橞里偏过头看她,含着笑意示意她继续说,那个侍女就如同被鼓舞了一样绘声绘色的说“今天严胜少爷在与老师练习的时候,缘一少爷不知道怎么也跑了过去。老师那时正在夸奖严胜少爷的天赋,说他将来一定会成为厉害的武士。严胜少爷却说不够,自己应该是最厉害的武士。”
“缘一少爷就在那时候跑了过来,对严胜少爷说“哥哥的梦想是想要成为这个国家最厉害的武士吗?那么我就做这个国家第二厉害的武士好了。””
侍女们配合着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互相小声说着“缘一少爷竟然说话了呀。”“缘一少爷这是第一次说话吧。”
橞里放下手里的掸尘,侍女们立刻因为这个动作而安静下来,静悄悄的听着她说“缘一少爷是这么说的吗?”
她的语气温和平静,而侍女们似乎也意会到了这句话的意思,把谈话的重点从【缘一竟然说话了】转移到了【缘一所说的话】,至于他竟然不是大家以为的哑巴这件事,当然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缘一少爷也想要成为武士吗?”
“男人们都是想成为武士的吧,虽然缘一少爷还是个孩子,但也和严胜少爷一样是男人呢。”
“但是缘一少爷从来没有练过剑的吧,想要成为武士可是很辛苦的呀。”
“说起这个。”开始谈论这件事的侍女似乎终于找到了机会,急急的插嘴道“缘一少爷在这之后就每天都去看严胜少爷挥刀练习,说自己也想要学习,于是,今天老师便说让他也学习一下好了。”
“老师给了缘一少爷一把木刀,让他和自己对打,大家都觉得这只是在应付缘一少爷罢了,结果缘一少爷一拿到刀,就像是天生的那样,竟然直接将老师打倒了呢!我还看见阿著去前院给他送药,是受了不轻的伤吧?”
“严胜少爷的老师,是家主大人的属下吧?”
“听说也是很厉害的武士呢,所以家主大人才会要他来教导严胜少爷。”
“可就算是严胜少爷也不能打倒老师吧?”
“这是不是说缘一少爷要比严胜少爷更加厉害呀。”
“啊呀,真的吗?比严胜少爷还要厉害吗?”
“比严胜少爷还要厉害呀。”
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谈论着,橞里捏着掸尘上翘起的羽毛,漫不经心的一笑“哦呀,着倒是有点意思呢。”
那天晚上,严胜没有来橞里的房间。
缘一坐在摇曳的烛火前,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的看着橞里梳头。
“我,做错了吗?”缘一突然说。
这是橞里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和严胜很像,但听起来要稚嫩的多,因为不常说话的缘故,声音即柔和又纯净,像落下的新雪。
橞里没有回答,她慢慢的用一柄贴着金箔的红木梳打理着自己雪浪般的长发,一边梳一边思考着。
她能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好吃吗?
这里提示一下私设,因为鳄鱼加了一次又一次的继国新设定,而这个设定和我之前的大纲冲突太多了orz,比如新出的21卷增加了一部分继国相关情报,里面提到缘一第一次说话应该是对妈妈解释自己并不是聋子,只是这句没有被严胜听到,所以严胜会以为缘一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他说的,还有继国爹其实很爱妈妈找缘一是为了一家团聚什么的,这个是我心理上接受不能,零零散散这些东西让我改也不是不改也不是,不改那和原作差的也太多了,改了的话……我不知道怎么写!
所以最后还是决定沿用私设了orz我实在是太蠢了不会改,具体的私设大概有【继国爹对夫人和孩子都是物化的感情,有感情但不会在意他们的思想】【夫人想要对孩子们一视同仁但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更关心弱势的缘一】【缘一第一句话是对严胜说的】以及更多零零散散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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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继国